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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自纷纷来投。那些吃过大宋俸禄的,还有几个抱着忠臣不事二主的矜持,但如李郁这样没有做过大宋官吏的士子,可是对东海趋之若骛,尤其是赵瑜自陈为太祖嫡脉之后,更是如此。赵瑜方才对宇文粹中说的元佑党人多有倒向于他,可是半点不虚。
卢、李二人受召入屋,在赵瑜身前行礼叩拜。
待两人起身,赵瑜就笑道:“卢卿,李卿,一路舟船劳顿可是辛苦了!”
“比起大王和军中将士,臣等不敢言苦!”
问候了一句,赵瑜笑道:“你们来得正好!孤现在身边一群武夫,打仗在行,筹措典礼那是一头雾水。只能靠两位卿家把担子挑起来了。”
“敢问大王,所谓筹措典礼是否说的是拥立英国公登基一事?”卢明德问道。
“正是!”赵瑜点头说着。他看了看卢明德,只觉得他的副相脸色有些不善,“难道卢卿有什么不同意见?”
“敢问大王,这个方案是谁提出来的?”卢明德再问。
“……是参谋部军议时的结论。”
“糊涂!”李郁跺脚大骂。骂的是参谋部,眼里盯着却是赵瑜。理学家最重气节,在君王面前也不会讳言,半点面子也不给赵瑜。
“朱聪的确糊涂!”卢明德摇头说着。
“二位卿家何出此言?”赵瑜皱眉问道。
“天下无主,如赤子失乳王当慨然自立,救民水火。若大王另立新君,跪伏其下,日后再夺尊位篡字怎么都抹不掉!”李郁说得痛心疾首看样子恨不得对着赵瑜耳朵大吼。
东海有总参谋部,甚至把自古以来文臣所拥有的运筹帷幄的权利都给夺了去。除了陈正汇,哪个文官能在战略军议上插一句嘴的?卢明德、李郁心知现在不趁军方犯错时候出来说话,扩大自己对国策的发言权,日后怕是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太祖皇帝的位子不也是从周恭帝手上来的吗?还有魏武、晋宣。唐高祖
例子罢?”赵瑜反驳道。
“所以太祖皇帝一生也脱不了一个“篡”字!”李郁急得口不择言。话出口他才猛然一惊。偷眼向上只见赵瑜脸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反应。
“李卿你继续说……”
李郁张了张口发现吃方才一吓,后面的说词都随冷汗流出去了。
卢明德见李郁接不上话,立刻出言相助:“魏武取九锡,晋宣不称帝,唐高立幼主,太祖……篡天下虽然这些都是先例,似乎可以遵照而行。但那是因为魏武不姓刘!晋宣不姓曹!唐高不姓杨!太祖不姓柴!但大王你……姓赵啊!”
“参政说得没错!”卢明德一救李郁也找回了话头,“大王你并非外臣而是太祖嫡脉,于情于理都有登基的资格。于情祖开国,而后人不得享国,本就不合人情;于理,道君弃国,新帝北狩,胡虏肆虐,天下无主,大王不出,奈苍生何?!”
赵瑜摇头笑道:“李卿以孤安石吗?”
“今日天下与;南侵,又有多少区别?金虏铁蹄下的百姓渴求大王相救之情,难道会比晋人望安石出山的心情稍差?!”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大,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
卢德、李郁你一句我一句的轰炸,赵瑜的意志也动摇起来,“只是孤若贸然称帝,江南诸路,除了闽浙还能保全,其他路州必然会对我东海商民和产业动手……”
“大王,一时利益和百世清名重孰轻?”
“大无须多虑,我东海睚眦必报的名声早出去了,敢对我国商民动手,难道不怕株连九族?!”
两人依然是一搭一档的说着,赵瑜开始皱眉反思自己是不是错了。
“……”沉思良久,赵瑜打破沉默:“若孤现在欲称帝,这名分怎么说?”
见赵瑜松口,卢李二人大喜过望。卢明德反问道:“敢问大王,是愿意继嗣?还是愿意继统?”
赵瑜毫不犹豫:“孤可不打算再给人当儿子,也不想将那昏君尊为太上皇。”
卢明德一点头:“那就继统了!……大王可继太祖皇帝之法统。”
“太祖皇帝吗?……就这么办罢!”赵瑜很清楚,他既然选择了继承太祖皇帝的法统,那从秦王到他的老爹,按照他所编造的家族谱系来的五位先人,一下都成为皇帝了。
真真是光宗耀祖……
“李卿,让你来筹备登基大典需要多少时间?”做出决断,赵瑜就不再犹豫。
“一个月足矣!”
“好,孤就给你一个月。”赵瑜算了算,将他的宰臣和妻儿从台湾召来,大概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李卿,你来草诏!命陈正汇将手中事务交接后即刻前来。
还有王后、世子,以及贤妃和孤的儿女都叫来。”
李郁连忙找出一张打草稿的玉版纸,饱蘸浓墨,奋笔疾书。
“卢卿。”赵瑜对卢明德歉然说道,“还得劳烦你回台湾一趟,将陈先生替来。那里毕竟是我东海根基,必须有一重臣在岛上掌大。”
“大王有命,微臣自当分忧。”卢明德毫不犹豫的接下了任务。虽然不能参加赵瑜的登基大典,着实令他遗憾。但卢明德很清楚,只要他完成赵瑜交托的任务,那他在赵瑜心目中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
其实陈正汇之下,留在台湾的文官中,能暂时代理政务的人数并不少,也是非他去不可,而赵瑜之所以下这条命令,并明说让他去掌大,也是说未来的几年里,在台湾筹备粮草兵秣、治理全岛的主官已经改成了他。君臣多年,卢明德很清楚赵瑜是个十分现实的人,帮他筹备登基大典的功劳,远远比不上筹措粮草兵备、稳定后方之功。可以说这是给他今天谏言的奖赏——那是萧何之位啊!
“丁涛,你来起草军令。”
东海政军不相干,军令自不能出自文臣之手。
“命赵文将手中事务交接后即刻前来……赵武现在应该也已经回到台湾了,让他也来。”
“命陈五接令后召回骁骑、龙骑两营,交接手中事务即刻前来。”
“命野战各营接令后即刻北上,来镇江会合。”
“命虎翼一营、二营各自编组两副营和两补充营,并扩充为虎翼第一军团和虎翼第二军团,由两主营都指挥使兼任军团长,即刻渡海。虎翼一军团目标泉州,虎翼二军团目标福州,依照预定方案,二十天之内,必须控制整个福建,并做好向江西进军的准备。”
“命虎翼三营、四营各自扩充为军团,即刻北上,虎翼三军团目标温州,四军团目标杭州,依照预定方案,在三月之前,控制两浙。”
“命宣翼一营、二营,同样扩充为军团,并会合第四舰队,组成南方集群,前往琼州候命。”
“命宣翼三营、四营,留守岛内候命。”
一个命令接一个命令,从赵瑜嘴里迸出,东海军出征的时间表再次提前,一个月之内,他的重臣和他后妃子嗣就会与他会合,那时就可以举行登基大典。与此同时十万大军也将登陆,虽然犯了分兵进攻的大忌,但以大宋在东南各路的兵力和他在沿海各州的布置,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何况等会儿他还会让人找赵写几份给东海军登陆入城名分的手诏,与军令一起带回去。师出有名,再加上东海军的枪炮,说服力应该足够了,一个月之内,拿下浙闽江东不在话下。
还有一个月,赵瑜想着,他就将坐上那张最尊贵的位子,天下万民即将拜倒在他脚下。离近二十年的辛苦所得到的回报,就只剩一个月了……
【注1:】即吴起。吴起为将时,曾与士卒同衣同食。
【注2:】六经注我,我注六经:这句话出自于南宋理学家陆九渊之口。意思就是忽视儒家经典六经的本意,而借用其中的文字来阐发自己的思想,这也是宋学和汉学的差别。这一手法的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康有为的《孔子改制考》和《新学伪经考》。
九五之卷 第43章 帝位(下三)
大宋靖康元年元月七日,癸巳。【西元1126年2月20日】
东京。
芳园。
东京煌煌巨城,开封内外,苑囿有名者多达百余处。城内有芳林园、同乐园,城外有金明池、北李园、道者院、蜘蛛楼、麦家园,远一点的,还有快活林、勃脐}、独乐冈、四里桥、望牛冈、剑客庙,等等等等,难以计数。
而最为有名的就是被称为四园苑的琼林苑,瑞圣园、宜春苑、御津园的四座皇家园林,其中琼林苑更是天下读书人最为向往的圣地——十年寒窗,进士及第,挂花游街,琼林赐宴,是大宋百万士子毕生的梦想——过当道君皇帝耗尽天下财力所修建起了'岳之后,由寿山、万岁山和景龙江组成的这幅城中山水便夺尽了所有园林的风采。
每到春暖花开清明时节,汴梁内外,“春容满野,暖律喧晴,香轮暖辗,芳草如茵,骏骑骄嘶,杏花如绣,莺啼芳树,燕舞晴空。”一派繁花似锦、歌舞升平的太平胜景。
只可惜金虏入寇,旧日的花雪月也变得零落成泥碾作尘,连香气也被腐尸的臭气所代替。就在守城的那几日,靖康皇帝因矢石不足,下令在城中园林“拆屋为薪,凿石为炮,伐绣为笼篱”。至都城被攻陷,居民皆避难于寿山、万岁山之间,'岳上的名花异草被摧折殆尽,而万岁山上,道君皇帝最为喜爱的以“皱透漏瘦”著称的太湖石,也被砸碎后,化作了掷往城外石块。十几年来扰得天下震动不安,烽火席卷江南的花石纲,最后竟然变成如此结局得不说是最大的讽刺。
当赵琦时:半月再次回到东京城内,完颜宗望不许他再回旧宅,而赵琦也无意入住皇宫,寻遍城中只找到了原名静渊庄的撷芳园——这座皇家园林还算可以安顿下未来的大宋皇帝。
绵绵冬雨淅淅而落,不停打在亭子顶部的琉璃瓦上,只是今日寒冷异常,雨水刚刚落下,便很快就冻上,只看着檐角垂下的冰棱越来越长。这座荷花池畔的凉亭本作观荷之用,若是六月时分,满池红莲绽放,如火焰在水面上燃烧有一二少女划着莲舟在池中婉转而歌,那等景色实是美不胜收。
但如今是冬天,在赵琦、高明光面前却是满池的枯枝败叶,不过两人都没有文人那般悲风伤逝、一唱三叹的易感,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殿下。你当真往女真人地陷阱里跳?那可是死路一条啊!”高明光这十几天来不知是第几次劝说赵琦。当日他旁听到金人意欲改立赵琦为帝只觉得完颜宗望、完颜宗翰是不是疯了。岂知赵琦几番思考下。竟然应了下来。
“金虏意欲祸乱天下地奸计如何不知?但事到如今。高兄弟你觉得我还有拒绝地权利吗?”就算在回着高明光地话。赵琦地视线还是放在池中地残荷之上。在外人看来和高明光不过是站得一前一后。一对对着池水发呆地主仆。
高明光瞥了眼在十几步外连接着凉亭地长廊处搓手跺脚地几名女真兵。自从他跟随赵琦入住宣德园后。完颜宗望就派出了三百名完颜本部地精兵。把守住园林里里外外严防赵琦内外交通。不过就这么点没经过监视训练地外行。来看守偌大地园子在高明光眼中处处都是漏洞:“这里并非金营。只要殿下愿意天晚上。下官就能将殿下你送出去。”
赵琦轻叹:“我知道高兄弟你手段了得几天夜里也都往外跑。直到快天光了才回来。有你相助。我并不会怀能不能跑出去。但我说地不是这个。我是说果我就这么一走了之。金虏一怒之下。东京城中必是生灵涂炭。这让我于心何忍?”
高明光锐利地目光几乎要刺穿赵琦地脊梁骨。完颜宗望当初逼赵琦答应登基。地确是说过如果赵琦或是东京城中官民有一方不从。就立刻下令屠城。但以赵琦之智。如何会不知这是宗望在虚言恫吓。“殿下莫要欺我。金人既然意图祸乱天下。当殿下逃离后。自会另找一人代为登基。如王时雍、张邦昌辈。虽不至于自告奋勇。但只要宗望、宗翰说一声。多半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金人如何会屠城?这等事殿下会想不到?!”
“金人也许不至于杀了全城百万官民。但杀个几千上万来泄愤。高兄弟你能保证这一切绝对不会发生吗?百万人因我而死和一万人因我而死又有什么区别?都是我十几辈子都赎不清地孽啊……”赵琦解释了几句。突然摇起头。失声笑道:“罢!罢!罢!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我没必要再骗高兄弟你了!前面说地都是虚地。我不过是想过过做皇帝地瘾罢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已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最后一段时间求个舒心自在!这十年来我在东京城里憋屈够了。也不打算再忍下去!”
“……殿下何出此言?!”高明光愣了半天,方才问出了一句。
赵琦回头冷笑:“高兄弟,刚才你说我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