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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号!聚将!”蒲家奴高声下令,一切的准备早就提前完成,只等他一声令下,
“一个时辰后,出兵古北口!”
北京顺天府。
威远大将军赵武,此时正用力拍着桌子:“林虑是不是玩多了女人,身子亏虚了?!开战五天,小小一个古北口,他怎么还没有打下来?!”
参谋长朱正刚拿着军报解释着,“林虑太过托大,一开始没派主力上阵,只动用了副二营,行动速度便慢了点。不过副二营的三千人按部就班的去攻关城,其实干得也不差,三天时间已经将绝大多数关防尽数拔出,偏偏在快攻下最后的古北口要塞的时候,中京路都统完颜蒲家奴率两万大军赶来救援……”
赵武翻着眼睛,冷笑着:“所以就被赶了出来?!”
“听说金虏拼得很凶,抱着我军将士从关上跳下同归于尽的都有。又偏偏逢着连日雨雪,火枪发射率低了许多……”
“这是林虑在战报上说的?”赵武嘴唇向下拉长,“你回信给他,跟他说,诉苦的话放在捷报之后说,本帅现在只想听到攻占古北口的消息!”
“是!”朱正刚也没劝赵武,在野战军中,叫苦叫累的怨言从来就是被瞧不起的,虎翼第一军团的军团长林虑可是做岔了。
不过赵武也不是只会用鞭子在后面赶着手下上前冲杀的人,回过头来细细考虑了一通,却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蒲家奴这么拼命?”
他派出去的三支队伍,除了虎翼第一军团在古北口鏖战外,紫荆关和居庸关都很顺利打了下来。完颜宗翰好像根本无意在崇山峻岭间硬拼火器的威力。坚壁清野,拖长敌军补给线,然后在太行诸陉的内侧出口决战,这应该就是他的打算。
但蒲家奴为何却死咬着古北口不放,论守城的水平,女真人也见不得人,放弃骑兵的优势,而在城头死拼却是哪门子道理。如今林虑的战局虽然不顺,却也只是一军团主力未上的缘故,一二十门火炮,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
朱正刚捻着胡子,斟字酌句的推测道,“也许是担心我军拿下古北口后继续北上,拿下中京道,将金国东西两处切割开来!”
“本帅如今只要古北口,守住燕山府的门路,中京道那是明年开春后的事!他急个什么?”
“但蒲家奴不知道啊!”朱正刚摇着头,“若易地而处,我若是完颜蒲家奴,看见大将军屯兵八万在燕山之南,怕早已是惊弓之鸟。再见大将军遣大军来攻古北口,死战不退,哪还会以为大将军只要古北口就心满意足了?”
赵武哈哈一笑:“原来是误会一场啊!想不到完颜蒲家奴那么多心!哈。”
“是啊!蒲家奴应该是想得太多了!”朱正刚提议道:“是不是让林虑退回来一点,守住檀州密云,也一样能堵住女真人南下骚扰!”
“退什么兵?!”赵武面皮一翻,语气森然:“本帅战场厮杀二十载,大小战事数百计,从未下过退兵的命令。本帅可不管金虏怎么想,俺只要古北口!”
“可如此一来,更会坐实蒲家奴的误会。说不定会将宗望、宗翰还有上京的军队一起惊动,到那时,战事就不是说停就能停了。”
“那就打到底好了!”赵武轻轻松松说着,“反正早晚都是要将女真人屠光的,他们即是想早投胎,那本帅就成全他们!”
上九之卷 第22章 烈风(上)
洪武元年十一月初一。壬戌。【西元1126年11月16日】
午后的天空。铅云密布。浓重的层云沉甸甸的压了下来,将群峰山头掩埋。冬日的太阳本就黯淡,再被铅云所遮挡,天色便如同入夜。
来自极北冰原的寒流,越过广阔的草原,从燕山的峰谷呼啸穿过。檀州密云通往古北口的山道,正处在风口间。峰谷中的烈风呜呜啸叫,如是鬼哭狼嚎。山上的脱落的枝叶早被卷走,如今飞舞在烈风中的,却是数不清的石子和沙砾。
车马行人,顶风而行。霜刀风剑,切割在人们的脸上身上,卷走所有的热量,就如坠冰窟之中。飞砂走石,劈头盖脸的打来,在头盔上梆梆的敲着鼓点。
虎翼一军团的官兵们,就在山谷中,与这天地之威奋力的搏斗着。裹紧身上的披风,将头盔盔沿拉下,再用围巾护住口鼻,只留了一双眯起的眼睛。冒着风沙艰难前进。
距离古北口十二里的老王谷,是山道中一处宽阔的谷地。在旧时,也是酒店、茶肆密集的胜地,那些无力在关口下的镇子中置办下一间门面的商贩,便都在聚集在老王谷处,做些零散生意。
虎翼一军团的军团长林虑已经将指挥所设立在关口外四里处的杨无敌庙,但古北关口之下,周转余地极小。三千人的小营,都施展不开手脚,遑论两万人的军团。所以本阵大营却设立在老王谷中。
比起前线的拥挤,老王谷就宽松了不少。几重木栅,将三里长的山谷前后遮断,划出了一片营地。谷底的潮里河已经封冻,一排排营帐就在潮里河边扎起,按照编制三五成群,中间还隔出了防火带,以防火烧连营的下场。
潮里河中,不时能看见炊事兵凿开两尺厚的冰层,垂下桶去打水。而当值的官兵,则排着队在营地中前后巡视。不当值的士兵则在帐中或是埋头苦睡,或是看书或是赌博,只要不得命令,他们便不能随便出帐。
谷地两侧的山峰高峻陡峭,难以攀爬。但一军团的官兵们,还是在山壁上找到几个洞穴、平台,放置了瞭望哨。哨兵们举着望远镜,梭巡山峰谷壑。防备敌军的偷袭。这几天,靠着他们的用心,已经发现了好几支关口守军派出来的小分队。在营栅外挂起的首级,有大半是他们的功劳。
大营靠南的一处空地,如今竖起了四五架三丈高的风车。风车上的四片风叶,被穿梭在谷中的烈风,吹得疾速旋转。转动的风车带动起齿轮和皮带,将动力传送到辎重队带上来的锯床上。圆锯转得飞快,漫天飞舞的沙砾中又多了木屑在飘飞。
后方勤物的辎重指挥,不仅仅是运送粮草,还负责工兵、工匠的任务。整修道路,修理兵甲,打造器具,都是他们的工作。从山头上砍伐下的树木,枝叶被折下作柴草,而树干则被拖到这里,一条条锯解开来。上好的木板用来造攻城器具,质地稍差的,则被拖去修路。
燕山山道难行,半月前雨雪中的急行军,将还未冻结的道路踩得稀烂。如今山道冰封。重载的大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损坏极快。尤其是几段损坏严重的路面上,甚至塌陷了半边入河中。从辎重营地中拖出去的木板,便被垫在道路崩塌处,直接修成了栈道模样。
各营的辎重队中,有着职衔的匠师为数不少。走进营地,放眼望去,总能看到几个身上配带铜制或锡制的匠师徽章的技术士官。虽然不比那些拥有金质或银质徽章的大工程师和工程师,但他们这些匠师,若是在外面工坊中,普遍都能拿到数百贯的年资。
不过他们大半是在军中所培养,从随军技术学校教练出来。军中的工匠人数,并不比外部开办的学校少多少,而水平也不逊色。但台湾的私家工坊,不敢挖赵瑜的墙角。同时有了职衔的军中工匠,一般都能直接升做技术士官,所拿到的薪资也有上百贯之多。
小风车呼呼急转,锯木声不绝于耳,打铁声叮叮作响,还有车轮发出的吱吱呀呀声。辎重营地,总是大营中最热闹的一处。不过,如果掀开从前线退下来的士兵营帐,从中爆出来的声响,也不逊于辎重营地。
“豹子!豹子!豹子!”
“幺!幺!幺!”
营帐之中热火朝天,驻扎在帐内的三十多人,有一多半围着一个反放下来的头盔,大声叫着,隆冬时节,帐内又没生火。但人人汗流浃背。头盔中,六个骰子滴溜溜的旋转,每一只眼珠都随着骰子在转动。
“啊……”
不知最后转出了什么点,一群人突然齐声哀叹,倒是做庄的一个士兵哈哈笑起,从参赌的袍泽手中,毫不客气的将权充筹码的小短棍一根根拿过来。庄家面前堆满了小棍,抬手抓起头盔中的骰子,大声笑问:“还来不来?”
“再来!”输红了眼的赌徒一起叫道。
这是间长达四丈半,宽达两丈的大营帐,满满当当的住进了一个排的兵力。两排床铺平铺在地上,下面垫了麦秆或高粱秆。张大牛就躺在最靠帐门的铺位上——这是排正固定的位置——就着帐门门帘透进来的光线,翻看着几封家中寄来的书信。
张大牛有老婆孩子,性格又稳重,却不好赌。而且左腿上还绑着的石膏绷带,也让他挤不进去。前日关墙被飞火雷炸塌,副二营趁机杀入关城。不过高处山头的古北口要塞炮火不绝,而飞火雷中填充的火棉易于自燃,危险性很大,所以数量有限。几番使用便已告竭,不得不靠着工兵爆破来推进。在砖石废墟上每进一步都是困难重重。张大牛便是从被炸塌的关墙上一脚踏空后,不意摔断了左腿,被抬了下来。
不过这也是他的幸运。由于他这个排正受伤,他的这个排也伤兵不少,故而被交换回后方。而就在一个时辰后,从北方赶来的女真援军,便冲进了关城。几天中,由于不停的攻城,副二营的战力损耗严重,又在即将攻破寨防的时候,遭到敌方援军的痛击,官兵们慌乱之下,损失惨重。竟被逐出了关墙。
以旧东海军的标准,这完全可以说是惨败!
就算副二营的都指亲自指挥最为精锐的营部都,将杀出关来的一千女真铁骑又杀了回去,但战事却是实打实的不顺。屡攻不克,顿兵城下半个月之久,兵力伤亡上千。自成军以来,损失以此战为大。
不过张大牛也很清楚,以三千疲兵攻打天下知名的雄关险隘,能一步步攻到最后的要塞之下,已是难得。就算被敌方援军逐出关城,也是因为兵力不济。真正犯错的,应该是轻敌疏忽的军团长才是。
如今林军团长已经亲领军团主力上来替换了第二副营,以正营的战力,关中守军的性命,也就到了倒计时的阶段。
古北口。
关上关下,都有火炮轰轰作响。一颗颗铁球在空中尖啸着,画出美丽的弧线,落到敌军阵地。
十几日来,攻守双方的火炮不知发射了多少次。直到此时,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世界的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热兵器的交锋,就在古北口内外展开。
听着关中要塞上,比起十天前仍然不见稀疏的炮声,张希均很是诧异:“都这么些天了,炮弹还这么密。女真人刚造炮没多久,质量肯定不如我们,怎么打了那么多炮,也不见有炮自毁的?”
“青铜火炮不容易炸膛,”张希均的顶头上司来自旧年的野战营,见多识广,“我们的熟铁炮工艺出色,而金人的青铜炮质地优良,要等着炸膛,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只要金虏火炮不停,要想攻下古北口,就不知要费上多少气力。”
“自古雄关险隘,被攻下的少。被放弃得多。若关中守军上下一心,那便就是金城汤池一般。如今顿兵城下半月,也是因为金虏一心死守。而且这里的关墙也实在太麻烦了!”
张希均看着关墙废墟上的一片碎石瓦砾,心有戚戚焉的点着头。
古北口的城墙外墙,不是东京开封那种用磨得方方正正的长条青石或是大型城砖垒砌起来的墙体,接缝处还要用糯米汁黏合。却都是就地取材,外墙用的是小块的片石垒积而成。
这样的墙体,用火药很容易炸塌。但炸塌之后,遍地的碎石对进攻一方的阻隔,并不比城墙完好时差上多少。尤其是古北口关口狭窄,兵力展开不易。而关城内,却有着广阔的腹地。当攻城一方一步一滑踩着瓦砾艰难的翻上城墙时,就会受到优势守军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箭雨打击。
而处在高处的要塞炮台,又不断用火炮向攻城的人群中轰击。虽然金人炮兵的射术和准头都不值一提,但只要炮弹落到关墙废墟上,那随之飞溅起的碎石,比一颗颗单独的炮弹还要危险。
虎翼一军装备的野战炮不论从威力还是射程都远远胜过女真人的火炮,但火炮阵地的高低差异,和关墙对守军的掩护,却将两者的表现一体拉平。
直到前几天,军团长林虑遣人攀上两侧的山峰,设置了瞭望哨,才顺利的引导自军的火炮准确的对准关内的目标。但为了攀上山峰,在山林中与女真人游哨厮杀惨烈,损伤却是为数不少。
“列阵而战,金人绝非敌手,但在树林中单兵厮杀,却让金人拉平了与我们的差距。”
杨无敌庙中,一军团的军团长林虑毕恭毕敬的战着。在他面前,一张娃娃脸面沉如水。赵武当日排出三队人马,分别攻向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