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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大幅的帆布,宛如一间间有顶篷的军帐。这些措施,保证在寒夜中,将士们的战力不至于下降太多。
但女真人却什么都没有,而仍冲杀在透骨冻髓的寒风之中。也许比起北方千余里外的白山之下,黑水之滨,这里的寒潮算不了什么。
王贵、杨崇一起望着城外的黑暗。为了驱除黑暗,城中守兵已经向壕河外投射了许多沥青照明弹,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周围数丈的区域,但更多的地方还是处在黑暗之中。
为了阻止新的一波攻击,火炮声又再次响起。城头城下,道道火焰吞吐。致命的弹丸随着火焰飞出。就在这时,一声比炮火更加响亮数倍的爆炸声传来,王贵和杨崇见怪不怪,这应是哪个倒霉的骑兵又被引爆了手上的炸药,又或是落到地上的炸药包被引爆。
但很快,一个坏消息传来:“南门外,有一段羊马墙被炸塌!”
王贵忙着点起一个都的预备队,“快去支援!”转过头又对另一都的都头道:“你们运沙包过去,堵好缺口,不得让女真人趁机突进来!”
匆匆下令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在心中叹道:“这下麻烦了!”
上九之卷 第39章 战线(下)
杨崇骑在马上,用力甩动着马鞭。钉了铁掌的马蹄。敲击着坚实的水泥路面,清脆的声音从城中一直延伸到南门去。润州城并不算大,若是走路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其实也不需要骑马,只是杨崇现在心急如焚,连一秒也不想耽搁。
就在杨崇纵马奔驰的路上,一队队士兵也在向着城南赶去。他们提着枪快步跑着,队列还保持得整齐。润州城中的守军们都是没想到,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城防会如此脆弱,城墙前的最后一道防线竟然这么容易就被突破。
杨崇心中也是疑惑重重,无论羊马墙还是润州城墙都是夯土修成,每造一尺,便会用火枪在三十步外射击,入墙超过一寸便要返工——如此检测手段,与赫连勃勃修筑统万城的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年赫连勃勃筑统万城,墙起后以铁锥检验,凡锥入一寸者,便杀工匠以作惩戒;若是椎之不入,则杀使椎之人。这样修成的城池,刀斧难入——而润州城的内外两重墙体的坚实程度也近乎如此
何况如今还是冬天,不但水面冻住。连大地也一起板结。用铁镐挖坑,一天功夫也挖不出三尺深。在这个季节,夯土的工事应该跟钢铁差不多坚硬,金人的炸药包中不过是五六斤的黑火药,又不是新式火棉,羊马墙怎么会这般容易就被炸出个缺口来。
等到杨崇赶到城外,看到那段受损的墙体,心头大石却登时落了地。西城外的羊马墙其实只被炸开了很小的口子,甚至算不上缺口,仅仅是夯土筑成的羊马墙墙脚被炸开后,上层墙体外侧坍塌了下去,内里还是保持着原有的高度。
女真人并没有停止攻击,冲杀和呐喊从没有一刻消停。这一段羊马墙被炸开的景象,被附近高高架着的灯具照得透亮。就算女真人离得稍远,也都看见了南门这里一片慌乱的样子。他们疯狂一天一夜,终于有了初步的成果,好似加倍兴奋起来,冲锋起来便更加卖力的几分。
杨崇对此全不理会,那些女真人自有人去应付。他俯下身子,亲自低头检验了爆炸的残迹,终于明白为什么夯土墙体会被区区六七斤火药给炸开——这是那名已经尸骨无存的女真爆破手利用了羊马墙上的炮窗的缘故。
为了让轻型火炮能够在羊马墙内使用,十里长的羊马墙每隔十余步便设置了一个内外连通的炮窗。不过火炮数量毕竟有限,并不是每个炮窗都有火炮在后。杨崇不知道那个女真勇士是怎么爬到羊马墙下,但他将炸药包塞进了炮窗后点燃,爆破后的威力便全数释放在狭小的炮窗中。若非如此,放在外壁下的炸药包最多也只能伤到墙体皮毛——正如杨崇方才所想的,冬天夯土墙结实得跟精钢没两样。
一队士兵赶着一辆大车过来。从车上一人扛下一个装满沙土的草包,又弄来了几桶热水,开始急着修补起损坏的墙体来。在北方冬天紧急修造防御工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堆土掺水。这样修成的工事与夯筑比起来,坚实程度并不逊色。只不过这仅是临时性的工事,到了春天雪化,就会化为一滩烂泥。
杨崇看着他们忙着,心中一动,“先堵起所有空着的炮窗!”他高声下令。比起修补已经损坏的位置,将隐患排除却更为重要——缺口只有一个,而隐患却多如牛毛。现在既然已经知道炮窗是羊马墙的弱点所在,直接用砂土和冰水封起来就行了。若是需要移动火炮炮位,这样草草封死的炮窗也容易重新打开。
只是他的命令下得却迟了一步,爆炸声在夜空中不断传来,混在从未停歇的火炮声中,也分不清是哪一方造成的结果。但很快王贵的一个亲兵从城中赶出来,将杨崇请到一边,告诉他了一个更让人心烦的坏消息——有大队的女真战士趁着黑夜,以那些明面上的骑兵为掩护,向羊马墙潜伏过来,虽然途中被打死了许多。但仍有数人潜至羊马墙下,现在不但是城南这里出现了被炸药损毁的墙体,连城北和城西的羊马墙也被炸塌了两段。
“上当了!”杨崇直接纵马奔回城中的指挥所,劈头对王贵说道,“肯定从一开始,完颜宗干就已经注意到了羊马墙上的漏洞。这一天一夜,那些冲过来女真骑兵就是都是些幌子,宗干是用他们的性命来让我们疏忽大意。”
王贵也是脸色铁青,他收到消息比杨崇要详细得多,看破完颜宗干的技俩也不会比杨崇稍迟:“羊马墙上的炮窗是在太显眼了,要想爆破墙体,第一个想到的位置就是这些窟窿。我们的确太疏忽大意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杨崇急急说道,“我已经下令将用不着的炮窗都堵上。如果再用水在外面浇上一层,应该暂时就不用担心了。”
“就按杨兄弟你说的去做!”王贵略作沉吟,又道:“不过东门的防守必须加强!虽然现在没事,但完颜宗干应该不会放着东门不动!”
杨崇点了点头:“东门的确不可不防!料敌从宽,还把完颜宗干想聪明一点!”
润州的东侧正门,离着港口只有两里。至润州的四方商旅和货物多半是从海路而来,经东门入城。作为被生命线穿过的城门,在润州的四方诸门中,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座城门。但为了让货物车辆能顺利通过,东门的瓮城城门是与正门处在一条直线上,而不是向两边对开。
虽然防御条件薄弱了一点,却也不需要担心东门的安全。东门离海岸很近,就算敌军想从东门攻进来,兵力少了,没有作用,兵力多了。就很难施展得开。而且在港口中还建有一座岸防炮台,其中驻扎了两百名士兵,十数门重炮。而润州城四角,又有四座高耸的炮垒,其中东南、东北两座炮垒与岸防平台形成的交叉火力,能将港口延伸到润州东门的一片广大区域完全覆盖。
如果是明着来攻击,肯定会被三面射来的炮弹打得丢盔弃甲。所以比起西、南、北三个方向的热火朝天,润州城东这一日过来却是寂静万分。但王贵和杨崇要防着的,却是如今夜完颜宗干所派来的爆破羊马墙那样的小队人马。
而正如他们两人所预料,大约三四十人的女真战士,已经潜至壕河之上。守在这一段的士兵注意力好像都被其他方向的战事引走,并没有注意河面,女真人潜行接近却是轻松百倍。将炸药包塞入炮窗中,点燃引线,东城外的羊马墙接连爆开三四处。垮塌下来的夯土堆积到壕河冰面上,形成了一道延伸上墙的斜坡。
爆破成功,四十名女真战士不敢耽搁,很快便从斜坡上接二连三跳进羊马墙内。他们人人背着一包炸药包,现在还剩下三十多具,只要这总计数百斤重的炸药堆放到任何一处城门门洞中,那处城门必定会在爆炸声中飞上天空。
女真战士们在跳入羊马墙前早拔刀在手,做好了战斗准备。但他们眼前却空无一人,应该守在墙内的南朝士兵并没有出现。但当他们左右一张望。却一齐惊叫起来。离着他们五十步外,同样在羊马墙内,两门并排着的子母快炮正将幽黑深邃的炮口对准了他们
“无论防守进攻,人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听到东门外的战果,王贵这样评价道。能在收到军令之前,就做好准备并将计就计,他润州城中底层军官的才干,已经将远远的将女真人抛在了后面。王贵相信,就算没有了城防和火炮帮助,面对面的厮杀,仍然是他的并更胜一筹。
杨崇当然知道自家部队的实力。可眼下并不是自夸的时候,“虽然今次成功的将偷袭东城的女真人尽数歼灭,但完颜宗干绝不会就此罢休。为了防备他的偷袭,就必须时刻提防着。但城中就三千兵,这样一来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
“我不信女真人真的能将这样的攻势持续上三天。一天的战损就已经超过五千,再来几日,他哪还有兵……”王贵说着,突然叹道,“也不知完颜宗干给这些女真人吃了什么药,竟然一个个悍不畏死,简直都是疯了!”
杨崇道:“换作是我,若是看着自家的族人战败后一个个被砍了头堆在城边做京观,怕是也照样要拼死一搏。左右都是死,不如拼上一拼,杀出条活路来!”
王贵摇头:“……也不是全部都杀!”
“难道做奴工就很好?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杨崇反驳道。
“杨兄弟!”王贵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在他眼里杨崇可一直都是汉人至上,视蛮夷如猪犬,怎么为女真人说起话来?“难道你……”
“不!”杨崇知道王贵误会了,连忙摇头:“我可是赞成将四方鞑虏蛮夷都杀光的,那样就不会给子孙留下后患了。如汉唐时那般引狼入室、养虎为患,才是贻害无穷的做法。为子孙计,还是杀光了事。……只不过这样做,现在就得辛苦一点。”
“……是啊,够辛苦的!”王贵点点头,神色坚毅起来:“但再辛苦,也要坚持下去!”
山海关。
天寒地冻。夜深如墨。
忍受着寒风如刀,脸上的旧疮开始发痒,萧麽撒骑着爱马耐着性子等待在关门内。在他周围,已经聚齐了两千名骁骑兵,等待着出发的那一刻。滚热的烈酒,被灌入骑兵们随身的扁酒壶中。
扁形的酒壶差不多能装入半斤北方汉子最喜欢的烧刀子,这样的酒壶形制相同,但质地却又差别。好一点的用的是白银,差一点的就用的是红铜。虽然并不是军中配发,但每一个在北地从军的官兵都拥有一个或几个。装满滚热的烈酒,盖子便被拧上。没有人现在就开喝,而是贴身放入怀里。一点暖意便从心口流入躯干、四肢。
萧麽撒并不喜欢在冬天的夜晚出门。他对冬夜的寒风甚至可以说是畏惧。他的耳朵和鼻子,就是在几年前留在了冬夜的雪原上,而脸上的冻伤疮疤,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痊愈。每年冬天只要稍稍受冻,往往会旧疮破溃,流出淡黄色的脓水。
但军令如山,萧麽撒不敢推却陈伍下达的命令。而且他也不愿推却,洪武朝中战功最是难得,一次成功的夜袭,说不定就能让他日后的封地再多上几十里。为了日后的荣光,还有子孙万代,现在当然就得拼死卖命。
沉重的关门被缓缓推开,事先抹足了黄油的门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一行两千余人一涌而出,每一只马蹄都被稻草和布囊牢牢捆扎,马口也用嚼环封住。除非近在一里之内,不然根本听不到大军行动的声响——而以战马的速度来说,一里不过是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而且与此同时,关城上的火炮也为夜袭的大军做着掩护,从未一刻停止过轰鸣;而在关城外游荡的斥候骑兵们,从白天到夜间,始终没有停止清除敌军哨探的行动。全军出力,只为这一次夜袭成功。
出城之后,萧麽撒领着大军毫不犹豫的向十里外的敌军大营前进,虽然就在五里外,还有女真人的前进营地。但陈伍已经在黄昏前,命令关城内的城防炮用上千枚炮弹将那间营地洗过一遍,将能看见的营帐全数砸飞。没有营房,女真人就算再耐寒也不敢在寒风中坐上一夜。
星光闪烁,无月的暗夜掩盖了一切。暗夜之中,骁骑兵们悄无声息的行进着。寒冷的冬夜,对于久在北地的骑兵们仍是难以消受,但燃烧心头上对战功的渴望,已经冲淡了一切寒意。他们轻提着马缰,尽量保持马速,久经训练的搭档,在黑暗中,仍能维持住队形。
萧麽撒行进在队列中,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总有些不安的感觉。尤其是出城后,离着敌营越近,他的不安感就越强烈,甚至能感觉到从地面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