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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木城池-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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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踏出车子、进家门前,他仰头看着昏暗的天空,不知是何时养成的习惯,他偶尔会抬头看天空寻找云的踪迹,看它们被风吹动和变形的模样。
  今天早上气候还好,可此刻云却显得厚厚的、灰沉沉的,气温也降低许多。
  明天可是坏天气?
  一手捧着方才经过黄昏市场买下的东西,另一手拿着公文包,往家里走去,他告诉自己,一旦进了家门,就要把跟过去相关的记忆先抛在脑后,他今天依旧心神不宁,满脑子充斥的尽是过去的回忆。
  只是——隔了那么多年再想起,感觉已大不相同,甚至一些被忽略的、不经意的、以为没放在心头的,都同样被挑起了……
  他甩甩头,把那些感觉先压在心底,他现在只想以最轻松欢愉的心情跟他的家人相处在一起。
  进家门后,他习惯性喊道:“我回来了,”他脱下鞋子,看到玄关处还有一双陌生女鞋,有些纳闷,那不像是嘉桦会选的款式,而且尺寸也大了些,这时候,会有谁来他们家拜访?
  “爸爸!”儿子从楼梯上奔驰而来,令他暂时忘了探究,放下公文包,一把揽住儿子,将他举高抱进怀中。
  “小子,不是跟你说了,走楼梯不要用跑的!”他担心儿子的安全问题。
  “嘻!嘻!”崇祺只是露出无辜的笑容,想藉此躲开责骂。
  此时嘉桦从厨房走出来,一看到她,他随即露出温柔的微笑,举起右手拿着的东西。“今天经过市场,看到又在卖了,所以买了一束给你。”
  陈嘉桦接过那束野姜花,看到他毫无所觉的表情,令她矛盾得想哭泣,他还没看到月华……
  “爸爸!那我有没有礼物?”抱在怀中的儿子问道。
  “妈咪说不能乱买礼物给你,得等到生日时……”
  “可是你就有送妈咪礼物,今天又不是妈咪生日。”崇祺理直气壮地抗议道。
  他笑着捏捏儿子的鼻子。“跟你妈咪计较呀?”眼角余光瞥见嘉桦脸上没有笑,只是表情沉重地望着他,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脸上笑容也渐渐消逝。
  凭着直觉,他慢慢转头望向客厅,有人坐在背对着他的沙发上,很明显是个女的,她是……
  他睁大眼睛——
  丁月华?!
  认出她后,他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再转过头和嘉桦相视,她紧抿着唇,神色凝重地望着他,这该是什么样的局面?
  他缓缓放下儿子,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嘉桦说道:“崇祺,那花是要给妈咪煮汤的,就是你昨天喝的香汤汤呀!”
  “喔!昨天煮的汤就是这种花喔!”
  “对呀!你先上去玩一下,待会儿妈妈煮好后,再叫你下来喝,好不好?”
  “好!”崇祺乖巧地跑回楼上去。
  陈嘉桦深吸口气,像要做个开场白似的。“尊,月华来了。”
  月华缓缓站起来并转过身——
  吴尊窒了窒!她还是美得令人屏息,本以为自己已经看惯她的美丽,但多年未见,让这份习惯生疏了,如今乍见,依然险些被夺去心魂。
  “好久不见!”他生硬地打招呼。
  “你变了……”月华深深凝视他,像是要把这些年的空白给补上。
  大学毕业后服兵役两年,出社会打滚至今三年,眼前的男人已褪去学生时代那股轻狂不羁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沈着的自信和稳重,并且比同龄同经历的男人更多了一分成熟……
  她无法不猜测,这分成熟的养成是否来自于这些年伴在他身旁的女人?
  “很难不变的,你不也变了?”吴尊望着这个曾在他心头占着第一位的女子。
  她美丽如昔,举手投足所散发的风华,依旧教人屏息。
  那美丽的红唇及柔美的曲线,都曾被他的手与唇膜拜过,记忆中温润柔腻的触感,令他一阵心荡神摇。
  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专注和惊艳,嘉桦胸口一阵抽痛,月华登堂入室直接向她讨人,即使她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但若护卫者之一决定弃械投降,那她也无法可施。
  很讽刺,是不?
  “你们慢聊,我去炒几个菜,然后就可以上桌吃饭了。”她抱着那野春花,动作有些急促地旋身走回厨房。
  一回到厨房,坚强的面具立刻崩落,泪水一滴滴掉进水槽中。
  如果在经历这一切,他的选择依旧是月华,那她更无话可说。
  望着自己在水槽中的倒影,她为自己的脆弱感到厌恶。
  老天为什么要安排这些让她承受呢?
  她从没有想过要成为吴尊和丁月华之间的第三者,也不想拆散他们这对佳偶,但为什么又要发生那件事呢?
  尽管意外的怀孕了,她也从未想过要让吴尊负责任,她甚至只要他承认他是孩子的父亲,办好认养手续就好……
  直到两人真正在一起生活后,感情才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转变,等发觉到时,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
  在她终于打开心扉、打算把她的心和爱情都交出时,丁月华才出现!
  这是给她和吴尊的考验吗?
  她抹去颊上的泪水,将浸在热水中的芦笋夹起,放进一旁浸有冰块的盐水中,触指的冰凉让她冷静了下来。
  不知怎地,她似乎可以体会到月华当年的心情了,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和吴尊应该早就顺利步入礼堂了吧……
  他们三人的关系为何要如此复杂呢?她问苍天,而苍天不语。
  回头看一眼客厅,那里也是静悄悄的,他们也无话可说吗?
  无奈扯着嘴角,拿出筛网,将透凉的芦笋夹起放在上头,滤去多余的水分。
  她不知道今晚还要面对什么,而她能做的就是扮演好一个女主人的角色了。
  打开碗柜,拿出洁白镶绿边的瓷盘,开始一根根地摆上芦笋,小心地排着……
  多年不见,相对无语?
  在电话中,少语冷淡,见了面依然……月华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丝心痛。
  还是无声胜有声?可这样冰冷的凝窒反教人坐立难安。
  当厨房传来了炒菜声时,吴尊开口了。
  “我以为我们明天才碰面。”他轻声说道。
  月华低头审视自己下午才精心修饰过的指甲。“是这样没错,但我今天是来看我的‘好朋友’,还有她的——小孩。”她仰起头,脸上表情难测。“看得出来,她是很好的母亲,孩子也被教养得十分优秀。”
  “她的确是个好母亲。”他静静地说道。“孩子也很乖。”
  “所以——你的家庭生活很美满、很幸福?完全都没有想过有人在远方为你哭泣?”她讽刺、犀利地询问。
  他没有回答,随着抽油烟机关闭,炒菜起锅声,客厅再度陷入一片静默。
  一会儿,嘉桦走出来。“可以用餐了。”
  吴尊站起来。“我去叫崇祺下来吃饭。”
  餐桌上,怪异的沉默笼罩着,连崇祺都可以感觉到不寻常,不安地直要嘉桦抱他、喂他吃饭。
  “没想到你菜煮得这么好吃,这好象是我第一次吃你煮的菜。”月华打破沉默地说道。
  “以前哪有机会煮?住宿时连用个火锅都得偷偷摸摸的!如果被舍监妈妈和教官抓到,那就完蛋了。”嘉桦将儿子嘴边的饭粒拭掉。
  提到这,月华神情放松了,甚至还露出笑容。“嘉桦,你还记得吗?有一年冬天我们偷偷躲在房间用电磁炉煮火锅,结果宿舍突然跳电!”
  陈嘉桦抬起头,脸上也露出一抹神往,微笑道:“我记得,结果我们因为作贼心虚,怕被别人骂,秀绮还跑到门外去大吼:‘是哪个没良心的躲在房间内煮火锅?’”
  “对呀!我们躲在房内偷笑到肚皮差点抽筋。”
  “惨的是后来电也没来,差点可惜了那一锅好料——”
  吴尊也打破沉默插嘴。“我也记得这件事,后来是我贡献小瓦斯炉让你们吃的成!”
  “对呀!为了那个瓦斯炉,我们还大费周章耶,从三楼放下绳子,从窗口把它拉上来的。”
  说完后,三人互视,然后哈哈大笑出来,连崇祺也不明所以地跟着呵呵笑,觉得三个大人笑的模样好有趣。
  顿时,原先冷凝的气氛一扫而空,话匣子也打开了。
  “同学们现在都怎样了?”月华问道。
  “秀绮在工作了两年后,便辞职去英国念MBA,她说她终于找到自己想走的路。”嘉桦轻叹道,现在也都只能籍着电子邮件互通消息。
  “那个陈嘉俊呢?”提到秀绮就会想到那人……
  这回轮到吴尊开口。“他利用延毕那一年,跑去修教育学程,后来考上X大的语文所,打算毕业后出来当老师。”
  “他那种人当老师?”月华摇摇头。“不怕误人子弟?那罗大威和陈斯文呢?也好久没听到他们的消息了。”
  “大威跑去大陆工作了,他上次跟我联络时,曾提过可能会在那边娶老婆。”
  月华问道:“是大陆女生?”
  “是呀!他有E…MAIL照片给我看,还满漂亮的!”
  陈嘉桦轻叹。“他先到大陆做‘统一’的工作了。”
  吴尊轻笑。“是啊!”
  “那斯文呢?”月华继续问道。
  “他啊——现在跑去补习班补习,说什么现在景气坏,他要去考高考捞个公职人员来做做……”吴尊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们共同认识之人的近况。
  一种共识隐然形成,今晚——他们三人只想一起回到那场“意外”之前所共有的生活。
  那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一个可以为赋新辞强说愁的年代。
  二OO六年结婚了!
  没有白纱、没有喜乐、没有鞭炮、没有鲜花、没有喜宴——
  这跟她梦想中的婚礼差好多……嘉桦闭上眼,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滑落。
  她不是没有梦、没有憧憬,只是她已失了资格……
  抚着脸颊,母亲火热的巴掌仍旧熨烫其上,无法抹灭——
  “你答应我上台北会洁身自爱的!怎么会把肚子给搞大?你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
  面对母亲伤心忿怒的质问,她无法回答,只能跪着痛哭不已,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巧合和错误?不管说给谁听,谁都不会信,但——事情就是那样发生了。
  除了事发当天她曾因惊吓过度而痛哭以外,这是她第二次哭,之前不管承受多少外在不公平的舆论压力,她都忍住了,也逼自己不要一直沉浸在“失身”的阴影中,更不要老想着自己是被“强暴”了,可当她看到母亲的脸时,所有的委屈、不甘和心酸全涌上来!她再度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尤其母亲是用手掌打她的,她痛,母亲更痛呀!
  她抱住母亲,任由母亲责罚,直到母亲打到无力、倦了,而她亦哭得差点昏过去……
  后来母女俩静下心来谈话,她母亲一开始是要控告吴尊的,但她阻止了,错误的确是他造成的,但他是无心的,如果他是有意的,她才不会依循法律途径,早就直接拿刀把他给宰了。
  在谈到孩子的问题时,陈母坚决反对她生下来,但她对母亲坦言。“如果我拿掉孩子,我将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听过太多例子了,妇产科将打下的血肉集结成一袋送到火化场——这是有道德一点的,没道德的就直接丢到垃圾场。别以为两脚张开、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等麻醉退了清醒过来,一切就没事了。
  她亲眼看到秀绮是如何饱受折磨和自责,知道自己是承受不来的。
  母亲被她说服了,同意她留下孩子,但她必须跟孩子的父亲结婚……
  “妈!他是我好友的男朋友,”她强烈反对。
  “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最后陈母气晕了,还因此送到医院去。
  “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拿掉孩子,一个是跟他结婚,要他负责到底!”
  看见躺在病床上打点滴的母亲,她低头了。
  于是,在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天,他们进法院公证结婚,除了双方家人外,就只有净文、秀绮、大威、斯文四人到场观礼……
  吴尊的父母对这件婚事没有多大的意见,吴父是公务人员,在财政部工作,吴母则是家庭主妇,他们给人的感觉都相当明理、开朗,在知道是自己儿子惹出的胡涂事之后,除了深深向陈母道歉外,也保证会好好对待嘉桦和孩子,令陈母安心多了。
  只是——如今完成仪式,她的身分也变成吴太太,但她却无法感受到任何欢喜和心安感。
  她轻轻抚着肚子,望着窗外沈思,未来该怎么走?
  如果只有她与孩子,她只要专注在一件事上,那就是如何养活自已和孩子,至于吴尊嘛,她有点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毕竟他们都有共识,这婚姻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他把她害得那么惨,她可以跟他和平相处吗?
  可是一旦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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