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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柳北桐走到窗前:皓月当空,月光如水,楼下的院子明如白昼.那辆他坐过无数次的、银灰色的别克车真的停在招待所院内,车号:苏 XB0008。
他愣住了。
身后,疲惫的林如玉已经进入了梦乡。
柳北桐的第一个应急反应就是立刻给一丁回拨了一个电话。
“弟弟,我有一种预感,今晚可能要出什么事,请你立刻赶到我这里来。”
“有数,我立刻到。”
他的第二个行动就是喊醒了沉睡的林如玉。
“小林,你醒醒。”
林如玉眼睛睁开了,但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她的确太累了。
“我好困啊,你干吗?”
“小林,快醒醒,我以后再给你解释。”
大概只有十分钟,忠心耿耿的一丁就赶到了。
“一丁,我什么都不多说了,大哥拜托你了,请你马上把小林送到西湖宾馆,一定注意安全。”
“你放心吧桐哥,我一会给你电话。”
小林从卫生间出来了,她洗了一把脸,好像明白了眼前的事情。
“怎么,她来了?”
柳北桐看着还有些懵懂的小林,焦急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种疼爱的感情,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灼热的温柔,林如玉的确是一个知情达理的、侠骨柔情的(他找到合适的词了)女孩儿。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这种女孩太少了!他走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了一下她的肩膀:“以后再解释,你快和丁老师一起走吧。”
“你不会出什么事吧?” 林如玉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担心和依恋。
一丁的电话15分钟以后就打来了,告诉他小林一切平安,西湖宾馆的电路已经恢复正常。让他早些休息,不用过于担心,也许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巧合?比如说谁借了她的车、又恰好在扬州办事?
柳北桐打开手机,没有任何“未接电话”。他点着了一只烟,思索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凭他的直感,茉莉肯定在扬州,而且一定发现了什么!她太聪明、太敏感,也太任性了。钱刚不是回来了吗?她居然为了一点疑惑,追到了距中州300公里以外的扬州,这几乎是一种疯狂的行为了,她自己把自己落入了一个多疑的陷阱,她的目的一定是要证实柳北桐对她是否忠诚,他以前的话是否真实。而柳北桐啊柳北桐,你是永远也说不清楚了,茉莉不会在房间里,她很有可能就在楼下院子里、就在大厅,她正在用那双敏感的眼睛在观察着这里的一切,她要让你无地自容……
窗外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柳北桐一个激凌,他迅速地从窗帘缝向外望去:那辆别克车发动了,车内的灯是打开的,驾驶座上那司机的身影他再熟不过了,正是他恋爱了两年的情人张茉莉。这么晚了,她要到哪里去?她真的疯了吗?柳北桐一阵心痛,他不假思索地冲出门去,冲下楼梯,冲到院子里,那车已经出了招待所的大门,上了马路。
“茉莉!茉莉!”
他冲到路上大声喊着,那车似乎稍微减慢了一下,但立刻就加速,在他的呼喊中绝尘而去。
柳北桐望着车开走的方向,失魂落魄地在马路上站了半天。
生活全让他自己给搞乱了!他手抖抖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又抖抖地把香烟点着。突然,他摸到了裤带上的手机,他拿出来迅速地拨着茉莉那个熟悉的号码,但几次都没有拨对。正当他四处观望,想找个亮一点的光线时,眼前来了两个陌生人。
“请问你是中州来的柳先生吗?”
“是。”
“你是住在206房间吗?”
“是。” 柳北桐还沉浸在他沮丧的情绪中,没完全反应过来,在他模糊的记忆中,那两个人的普通话里有着明显的中州口音。
第一拳很重,是打在他的眉骨上的。在他捂住眼睛的同时,第二拳又打了过来,这一拳打在他的左下巴上,既准又狠,他像一个大袋子一样倒下了,脸上粘呼呼的,他知道,那是血,从他嘴里和眉骨上流出的血。他没有吱声,也没有反抗,他静静地躺在地上,脑子特别清楚——他被人暗算了。
那两个人很平静,这种事大概经常做。一个人吹着口哨在四处张望,另外一个人蹲到他的跟前。
“知道什么是见血了吧?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要碰,懂吗?”
“你是谁……为什么?” 柳北桐的牙齿很痛,说话都有些困难。
那人抓过来柳北桐的一只手,抚摸着他那细细的、修长的手指。
“记住了,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要碰。你不会想永远离开你的钢琴吧?”
“是张茉莉吗?” 柳北桐很坚毅地从牙缝里又挤出一句话。
那人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扬长而去。
快一点了,马路上空无一人。柳北桐一阵晕旋,他躺在地上,望着扬州的夜空,感到一切都很滑稽、很不真实。过了好一会,他才摸到电话,凭着感觉打到了一丁的家里……
二十八
那天夜里,是一丁把他送到的市人民医院急诊室,一丁告诉大夫说他是不小心摔的。那大夫也不说话,会意地笑了,这种事他见多了。
眉骨处缝了三针,大夫挺逗,说你挺会摔的,再往下一点,你就该到眼科了。左边的牙齿活动了,整个左腮肿了。大夫说这一块没摔好,这属于牙科,急诊没有牙科。你只能忍到明天了。晚上再疼,也只能先吃点药了。
大夫给他开了一些止疼、消炎之类的药后,他们走出了医院。
他们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4点钟了。
“我们去哪儿?”
“回旅馆。” 柳北桐知道一丁现在连个住处都没有,临时住在朋友家,他现在只能回旅馆,他的东西还都在那个206室呢。
一丁从见到他起,那只能说会道的嘴几乎什么也没说,他也在思考呢。这种事如果发生在他的身上,可能很正常。可是偏偏发生在他稳重的桐哥身上了。自己真是乌鸦嘴——他想起他前天给柳北桐说的话:“我以前喊你老夫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只是隐藏地很深而已。但我可以说,你不会隐藏太久,我有这种预感。”
头在痛、牙齿也在痛。头上包着一块纱布的柳北桐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说,这不到二十四小时发生的事够他用一生去品味了。在他42年的人生中,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暴力、真正的暴力。这是生活的另外一面,他很陌生的一面。他似乎并不害怕,而有一种劫后余生、如释重负的庆幸感。这一天他在冥冥之中似乎已经等待很长时间了,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新鲜的感觉,一切都比想象中的简单的多,就这样一拳、两拳,他倒下了,事情就结束了。
“桐哥,吃药。”一丁端过一杯开水走到他床头。
柳北桐突然笑了起来,又立刻停住,牙疼!
“你笑什么?”一丁吓了一跳。
“我想起我对你说过的一句话。”
聪明的一丁立刻向他摆手:“你不要说,牙痛少说话。小弟还记得,请听小弟为你复述。”
一丁坐在对面的床上,把腿盘在另外一只腿上,用食指指着对面的柳北桐,模仿着中州普通话很深沉地说:
“一丁,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不知疲倦的折腾?你不感到累吗?”
他们俩又一次大笑起来,柳北桐马上又捂住嘴呻吟起来。
天已经蒙蒙亮了,吃过止痛药的柳北桐眼睛有些睁不开了,那药有催眠作用。他把正在打瞌睡的一丁喊到跟前交代他:“我可能要在扬州住几天了,记住,一会把林如玉安全送上车,但一定不能告诉她这件事。”
“为什么?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还准备和张茉莉继续来往?现在告诉小林不正是一个好机会?你不知道女孩的同情心是多么的脆弱。”
“别瞎说,人家还是个孩子,我算个什么东西。我头上的天塌下来,都不能殃及这个可爱的女孩儿。你自己编一个我不能送她的理由吧,我相信你,这不是你的强项吗?”
“你放心吧,我送走她立刻过来,上午我们去看牙。”
一丁真够意思,这朋友没白处。柳北桐昏昏然地睡了过去。
那个止痛药药力很大,再加上他又累又困,等他真正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他躺在床上,眼珠子转了几转,才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哎!如果是一场梦该有多好。可那头上的纱布和阵阵发痛的牙床不断在印证着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一丁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在对面床上睡得正香。
该考虑考虑下边的事了。
刚到扬州的时候,他给筱晴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次的时间安排和回家的大概时间。筱晴那天态度还不错,交代他不要多喝酒,花钱要大方,现在家里和以前情况不一样了,钱花在事业上值。放下电话,他的心里热呼呼的,家是重要的、筱晴是重要的,他的确有些事做的太不是东西了。人的反思有时不是因为受到打击或批评,而是遇到了爱和温柔。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一根避海神针,它在关键的时候会起作用……
他想了想,拨了筱晴的手机。
“嘟……”筱晴的手机是她公司最近给她配备的,新型的无盖摩托罗拉,灵敏度清晰度比前几代手机又大有改进。
“喂……”是筱晴的声音,好像在酒场上,很嘈杂。
“我是北桐,我给你说……”
声音突然被那边一个更大的声音打断了,那是从话筒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很重的混响。
“我要把这首《迟来的爱》献给我的校友筱小姐,用歌声来表达我心中的思念……”
电话了传来筱晴急促的声音:“这里太乱,我一会给你打过去。”
“嘟……”她把电话挂了。
柳北桐放下电话愣了半天,那扩音话筒里的声音有些像那位马涛。
操!这世界真有些乱了。
筱晴的电话直到柳北桐从牙科出来才打过来,他看了看表:下午三点。
“你刚才在哪里?” 柳北桐有些气。
“公司开会啊。”
“开会还唱卡拉OK啊。”
“哦……联络处的几个小年轻在开玩笑。”
……
“我在扬州还有些事没办完,可能还要呆几天,你一个人在家里注意安全,我办完事就回去。”
“你安心做事吧,事业重要。有事晚上往家里打,不要打我的手机,公司有规定。好了,就这么说吧,少喝点酒……”她把电话挂了。
“他妈的!” 柳北桐很想发作,他心里有一种凄凉感,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大夫告诉他,牙只是活动了,吃点消炎药就行了,不需要拔,但永远不能使力了。
那么情感呢?基础如果动摇了,他还能修补得完好如初吗?
柳北桐的手机一直开着,但一直没有电话进来,筱晴的、茉莉的、林如玉的,都没有任何声音。不会是墙倒众人推吧,他们不会像一丁那几位一样来个联合反击吧?在柳北桐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愈来愈强的信念:这件事情的幕后策划者不会是茉莉,筱晴更不会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要碰。”他碰了什么?茉莉?一个曾经说过要用生命来保护自己的妇人?是林如玉?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女孩儿?
在扬州的几天,他基本上没出招待所,柳北桐在思索着,他生命中的这几个最重要的女人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地转悠,真的会“爱有多深,恨有多深”吗?真的会反目成仇吗?”回家以后,需要进行调查吗?还能和茉莉相处吗?他想了不少带有情感色彩的行动,又被他一一做了否认。
回程的前一天晚上,他终于做出决定:顺其自然,以静制动,让时间做出判决吧。
他的伤好得很快,三天以后就拆线了,疤痕并不显眼。嘴巴里的红肿也退了下去,他该走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在长途汽车站旁边的一家小饭店里,一丁又向他端起了一杯红酒,他们默默地喝了,那种气氛,真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剧色彩。
“桐哥,我们是不是对生活索取太多,活得太浮躁?”一丁这几天也在反思,柳北桐身上发生的事比他自己的事对他触动还要大。
“不知道。实际上,我在时尚和古典之间,一直倾向古典,我崇拜那天长地久的爱情。但在现实生活中,做到这一点非常难,甚至是不可能的。爱情的确会变化、会退色,这时一些新的感受是不可抗拒的。”
“你和林如玉还会有什么发展吗?”
柳北桐的表情怔了一下,立刻又变的明朗起来。
“她还是个孩子、一个大孩子、一个可爱的大孩子……” 柳北桐这时眼睛里露出的光彩是温柔的,这是他最有魅力的表情,不少女人为之而陶醉。这几天,张茉莉的形象已经被是是非非弄得模糊不清,筱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