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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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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人活着始终都应该有目标吗?累不?
  有一次一丁和他彻夜长谈。“桐哥,你鸟人现在什么都有了,事业、职称、孩子安排、工资待遇……可你缺啥,你知道吗?”
  “我还得写点有份量的东西,我不能这样随波逐流,我才40岁,怎么能没有激情了呢?”
  “你算了算了!柳教授,不是我太堕落,就是你太迂腐。你以为40岁很年轻吗?肖邦只活了39岁,就写了80部作品,成为闻名于世的钢琴诗人。舒伯特只活了32岁,可是写了500多首歌曲、20多岁就成为奥地利的歌曲之王。聂耳就不说了,23岁,他是溺死的,不吉利。”
  “你什么意思?你觉着你大哥已经眼老珠黄、江郎才尽了是吗?”在各个大市的同事中,柳北桐和丁热草不光是先后同学,专业相同,而且关系最铁。但每一次都是见面就斗,相互开涮,并以此为乐。
  “你听我说,教授。他们不光都属于英年早逝,还有个共同之处是生活拮据、情感孤独。”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从单位下岗,再离一两次婚,弄的家徒四壁、妻离子散才能写出好东西是吗?嗨!你小子有些歹毒吧?”
  “桐哥,如果贝多芬也在一个研究所里当教授,有一个十几年如一日的小家,一个贤妻每天早上把他的内裤、袜子都放到床头,把牛奶、鸡蛋、肉松榨菜小笼包放到他的餐桌上,旁边再送一份新来的《都市晨报》 ……他还写得出第九吗?命运还会敲他的门吗?”
  “哦……你接着说。”
  “桐哥,你的优势是顺,可你的问题是太顺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已经把你埋没了,在事业上你和那些大师比也许才刚起步,但在职称待遇上你已经到顶了。现代人有许多奇怪的病,像节日综合症、空调综合症,你得的是提前兑现症,这正是你的悲哀。你怎么会有激情呢?机关再好、再稳定,也就拿那几个钱;老婆再好、再贤惠,你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耕的还是那块田’,老夫子,你琢磨琢磨你弟弟的话吧!”
  能言善辩的柳北桐瞪着眼睛看着丁热草,无语了。
  这小子的话虽然损点,还真有些道理。文化圈的改革喊了10几年了,还是没有碰到他们这一批招生改革以后的社会宠儿们,学历、职称、年龄、和他一向稳健做人的风格都使他在局里的地位坚如磐石。然而,机关也害人啊!那种循规蹈距的生活正像一个温柔的杀手,它扼杀的是人的灵感。创造力是作曲家的灵魂,真正的艺术家是不应该呆在机关里的。
  这几年,除了酒量见长之外,柳北桐明显感到自己有些未老先衰。
  至于女人,他和筱晴从恋爱至今也有风风雨雨20年了,他除了那一两次短暂的、绝密的浪漫,在感情上还真的没有大的出轨,这块田,是他精心开发梳理出来的,他熟悉、他爱护,在这里,他们精心孕育了他们的女儿囡囡。那是他的家园,没有什么力量能使他离开。
  一个人一个活法,一丁和他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一个学校的校友,他低他三届,这小子好象始终不满现实、不甘寂寞。几年前停薪留职去了南方,在舞厅给乐队写配器,挣了点钱。混了几年又回到扬州开练歌房,练歌房倒闭以后才回了原单位,到现在才刚上中级职称。
  第一个老婆和他离了婚,他在扬州又找了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学生,还是个黄花闺女,他不知用什么手段把人家搞到手的,去年结婚柳北桐还特意到扬州参加他的婚礼,令他惊讶地是,伴娘居然是那位省城的杜娟,看她和新娘那亲热劲儿,要不是一丁狠很拧他一下,他差点要说些什么出来。世界太奇妙了,柳北桐真是老夫子了,世上许多事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后来一丁给他做了交代,杜娟是他老婆最好的朋友,他是在瘦西湖的五亭桥上认识的她们。当时一丁是扬州电视台拍的一部风光片的副导和作曲,他看到两位靓女眼前一亮,立刻拦住她们,请她们客串两个角色,二位几乎没有犹豫就上了他的圈套。后来怎么上的手,他没讲细节,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哎!老弟我问你,就算桐哥向你讨教。你比我小三岁,可仅我知道的你就耕了三块田了,你不怕后院起火吗?再花你也不可能两人同时进行吧?这不是很容易穿帮吗?哪天她们不会合伙把你扔进瘦西湖去吧?”
  一丁笑了,伸出那只骨瘦嶙峋的手晃着说:“桐哥,这就是水平了,这里面学问大了。别说我,现在说你,怎么样,找个情人吧?要不要我来帮忙?艺术家如果没这挡子事,哪来的灵感、激情?你还写什么曲子,老哥,那你就是真正的老夫子了。”
  那次,丁热草用这句话结束了他的演讲。
  柳北桐看了看表,已是夜里一点。酒后的他仍处于懵懂状态,但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后,仍精心地一根根从地毯上拣起,放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一丁可是个猴精,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他草草洗了个澡,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时,才发现大腿胳膊上都是蚊虫叮咬的疙瘩,他妈的!他当时竟没有丝毫感觉。从他下午6点走出宾馆,到现在已经整整七个小时,这七个小时如同戏剧一般,一波未落、一波又起。他甚至记得每一个过程和细节,一切都怎样发生的?一切为什么要发生呢?酒意方酣的他没有多想,也没法再想,筱晴给他带的脑白金就在床头,但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平时失眠的习惯已经远离他疲惫的神经,他已经又累又困。他嘴里咕哝着一句话:“谁他妈是老夫子……”就立刻进入了梦乡,枕着那淡淡的茉莉花香。
  早上,如果不是服务员按门铃,他也许还不会醒,他看看表,已经是上午9点了。他这才想起今天省里有家出版社请与会代表到镇江游览金山寺,明天就要闭会了。
  他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一觉醒来,昨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真的经历了一场艳遇吗?他和张茉莉之间真的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的头仍在发沉、发懵。当他把事情的所有经过从头至尾地想了一遍,再次确认一切都是真的,特别当他的眼睛看到那烟灰缸里的草屑和身上被蚊虫叮咬的红斑时,他委实吓了一跳。酒太可怕了,真是乱性!他和张茉莉并没有什么了解啊!如果万一传出去,我操!后果不堪设想。
  他光着身子,像困兽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胃囊里那发酵了一夜的酒味菜味已经失去了昨夜的醇香,变成了肮脏的泔水,一阵阵地往喉咙上泛,他恶心想吐,他的心情已经变的乱七八糟。
  首先是筱晴绝对不会忍受这种现实,她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和柳北桐从小就在一起,两小无猜,一起长大。中学时代就是校花,不少条件很好的男生追她,她一概用她的伶牙俐齿和冰冷的眼神做了回应。可最后她偏偏选择了老实用功的柳北桐。她说过,柳北桐有事业心、为人忠厚,感情专一,这才是男人最宝贵的品质。结婚这么多年,她一直坚信自己的选择。
  如果她知道这件事,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有那个远在美国的囡囡,一直把她爹当作心中的偶像,这下,她爹崇高的形象将要一落千丈了。
  单位更会把这件事当作轰动的笑柄——哦,道貌岸然的柳作曲居然还有这一小手。
  哎!不要说别的,就张茉莉那位大款丈夫就能把他生劈活吃了!
  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事弄大差了!后悔和恐惧像两条蛇,轮流在他脑海里缠绕,他愈加感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虽然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但张茉莉昨天是确实喝多了,醒酒后会不会说他趁人之危呢?她是被迫吗?他记得当他把她送到电梯门口的时候,他正要和她一起进去,她却迅速地用手把他拦住,把电梯门关上了,她那时眼光低垂、面色苍白,一脸的失魂落魄。后悔了吗?他当时有些发楞,想再给她说点啥,可一转脸,看到大厅那个保安正很警惕地瞧着他,就立即出来了。
  酒后的人大多是单向思维,不会拐弯,现在想他当时应该再回去,到她的房间给她倒点水,和她聊聊。
  但当时就是有这个心眼,他也不知道她的房间号啊。
  “铃……”电话铃响了起来,他像扑向救命草一样扑向电话,里面却传来丁热草轻松的声音:“桐哥,我一丁呀,今天我和杜娟去苏州了,你把我的箱子放到总台吧,那边有电话就说我到镇江了!杜娟问你好,下次再见吧!”
  “喂……” 柳北桐想给他说两句,他已经挂上了。外遇也得有心理素质、有承受能力,他这方面不行,比一丁差多了。他感到孤立无援。他真希望昨天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如果重新来一次,他绝对会选择坐怀不乱和风平浪静,而不会像昨天那样放浪形骸。
  “铃……”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他接过电话一听,是筱晴的声音:“老公啊,你好吗?明天能回来吗?”
  “能吧……他嗫嚅着,心情一下没能调整过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筱晴一下焦急起来。
  “没事,没事的,昨天厅里领导请客,我多喝了几杯,有点头痛。”
  “柳北桐,让我怎么说你,大概不是几杯吧?你现在不是喝酒,是酗酒你知道吗?伤身体、伤形象……哎!回家再说吧!你很难受吗?不行我过去……”
  “没事、没事的,喝点水就好了,我今天下午就回去……”他嗓子里突然有些哽哽的,就慌忙挂上了电话。
  三
  这几年,柳北桐和筱晴之间的几次大的交锋都和酒有关系。
  从上大学到毕业结婚,甚至到女儿考入上音附小、附中,柳北桐几乎和酒无缘。他几乎一直在个人奋斗中。从中级到副高,从副高到正高,从一室一厅到两室一厅、三室一厅,他几乎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黄牛,一直在辛勤耕耘。
  特别在教育女儿方面,他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奉献给了女儿囡囡的钢琴。在他给女儿当了四年启蒙老师以后,他毅然把囡囡送到了上海,租房借读。还花高价请了上海最好的钢琴老师。那几年,筱晴在学校办了停薪留职,到上海做了全陪妈妈。柳北桐在家用业余时间拼命挣钱,最多时,他每周带了20多个钢琴学生。他还创立了“北桐音乐工作室”,为一些工矿企业和业余歌手作曲、做MIDI音乐。
  那几年,他两口子配合得天衣无缝。囡囡也争气,到上海的第二年就考上了音乐学院附小、接着又是附中。初二时,美国旧金山音乐学校到上音招生,她以附中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轰动一时。
  这几年,一切都有了根本的变化。生活的压力突然没有了,柳教授的名气却愈来愈大,他开始频繁地出席各种宴会。
  在这座以酒乡闻名的苏北小城,生产各类白酒的企业多达几十家,瘾君子的数量更是不计其数。酒神酒仙酒鬼,年龄不分大小,各显英雄本色。每当夜幕降临,这座城市的几千家各种档次的大小酒店生意一片兴隆。太平盛世,灯红酒绿。上岗下岗不寂寞,有钱无钱皆饮者。有言道:白酒啤酒葡萄酒,分分合合;划拳猜谜讲段子,杯杯盏盏;到黄昏,那次第,怎一个喝字了得。
  一向清高的柳北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不小心,他也迷上了这“杯中物。”
  记得他第一次喝醉,还是筱晴的一位大学外语系的王教授请客,他是筱晴大学时代的恩师,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也就是喝了两瓶干红吧,可他们都醉了。酒后吐真言,那个王老头一晚上含着眼泪把一句“筱晴是我最用功的学生,是我的骄傲。你很幸福,你要善待她……一定要善待她……”颠三倒四地说了无数遍,他则一只手拍着王老头的肩,像平辈一样劝着那位老情种:“你放心,阿晴是我的老婆,我会善待她……” 筱晴看着两个醉人,激动地不停抹着眼泪。
  后来到了家里,他还在喃喃自语:“阿晴是我老婆,他妈的,谁也不能想她的头绪……”
  “你老婆都是老太婆了,没人想她的头绪”——筱晴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大概女人都渴望看到自己男人的真感情,醉酒后的柳北桐把她感动得一塌糊涂。那天夜里又给他递毛巾又给他捶背,还不停地给他喝醋,把他沤的一个星期嘴里都有醋味。
  那是一种如梦如幻的境界,一些情绪由于酒精的作用而改变了色彩。紧张变成了轻松、冷漠变成了热情、平庸变成了美好、复杂变成了简单……人的个性得到张扬,关闭的心灵得到释放。
  世界上原来还有酒这个好东西,生活原来还可以这样过啊!
  他有一个朋友离婚了,很痛苦,但喝点酒以后就不一样了,出了云龙湖一家酒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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