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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几口?”他招呼着柳北桐 。
他们象兄弟一样地喝了起来,那小伙子大概不会喝酒,两杯下去脸就红了起来,说话也开始不清楚。在他断断续续地介绍中,柳北桐听懂了他们的家世。老头老太是37年从山东跑反过来的,在骆马湖边上靠打鱼为生,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出嫁了,儿子都到南方打工,平时不回来。老人都80多岁了,就守着两间破屋不愿意离开一步,所以几个儿子每人轮流在家呆一年,照顾他们。这两年他们更老了,有时相互说话都听不懂了。
“大爷,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老头笑着、点着头。
“大妈,你能听懂吗?”
老太比老头还胡涂,她摇了摇头。
“他是谁?”那儿子指着老头用很大的声音问老太。
“他……他给我羊皮马甲……”她蠕动着干瘪的嘴用颤抖的手指着身上的马甲。
“迂魔了吧,老了。”那儿子告诉柳北桐他妈现在只记着一件事,就是老头送她的羊皮马甲,这马甲至少几十年了。她有时连老头是谁都忘了,可就忘不了这个马甲。
“大爷还行吧?” 柳北桐问他。
“她是谁啊?” 那儿子又指着老太用很大的声音对老头说。
“她是谁……她是我老婆子。她上次给我吃两个酸杏,到现在我牙根还酸呢。”老头张开嘴给他们看。
“哈哈……让你们城里人见笑了,酸杏啦、马甲啦,我都听多少年了。”那儿子又笑了起来。
柳北桐没有笑出来,他有些感动。人到眼老珠黄、行将就木的时候为什么只记得那些让自己感动的事呢?如果说最浪漫的事真是和爱人一起变老,一起变得哪也去不了,那么他自己还有这种浪漫吗?离婚实际上是把你的生活拦腰分成了两半,你的生活已经不完整了。
柳北桐象失踪一样离开了那座近在眼前的城市,他在骆马湖边上呆了四天,作品基本杀青。当他把自己的三首作品从头到尾唱出来,并用录音机录下来以后,听着自己的新作,他点着了一支烟。从年轻时他就吸烟,但吸得很少。筱晴有慢性咽炎,所以他结婚这么多年,从不在家里抽烟。但每当自己的作品完成以后,吸上一支烟,欣赏自己的作品,那是他最大的享受。
《欢乐和泪水》他第一次采用了圆舞曲的节奏,并大胆地运用了男女双领唱的形式,主部是很张扬的欢乐,而在副部出现之前,他竟运用的是一段小提琴独奏,那时一段百感交集的旋律,后面是合唱队空旷的八度和声。他的构思是在主部第一次结束以后,随着光线转暗,一个提琴手出现在舞台正中,而合唱队变成一个大弧的队形。那效果如同一个排行一字的大雁群,终于找到了那只离开大家多年的孤雁……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泪水”,但他在创作时,的确流下了泪水。他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能理解这泪水的含义。
离开这一对老人的时候,他悄悄地在案板上的一个碗的下面留下500元钱,他难以忘记这对可爱的老人。有时生命的价值并不一定要惊天动地,而就是那一件皮马甲、那两个酸杏、那两个相依的身影。
三十七
当柳北桐回到家以后,他已经和颓唐和消沉告别。他把自己的时间表又一次像学生时代一样安排的满满当当,他不准备向任何一个人诉说,诉说就是懦弱,他要活的比以前更好。
那天晚上,他从工作室刚刚回到家,电话就响了。他从厨房跑过来的时候就有一种预感:这个电话非同小可。
“喂!我是柳北桐,您哪位?”
“您是柳北桐吗?我就找柳北桐。”
“啊!是囡囡啊!” 柳北桐一下兴奋起来,同时又有些紧张。
囡囡那段时间学习很紧张,一直没有电话过来。可也就是这段时间,她在中州的家分成了两个,现在三口已经分成三处。柳北桐曾经几次想给她打电话,都是拿起又放下,他不知如何向孩子诉说。如果仅仅是因为马涛,他可能真要动用孩子的力量,但他自己的事情已经一塌糊涂,他在孩子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尊严可言。筱晴想保密一年的想法他是赞成的,但他当时就想,对囡囡的智商来说,想瞒住她可能不容易。
“爸爸好,我一连几天给家里打电话,你们都不在。你们好吗?”
“我们都很好,我前几天到农村采风去了,你妈妈到南方出差了,你看我们一家三口都忙成啥了。我们都很想你啊,你怎么样啊?”
“妈妈也不在?你们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其实我听说妈妈调到什么公司我就反对,你为什么要支持她呀,她当教师不是挺好吗?她不管你的酒了吗?你天天都怎么吃的饭啊?”
柳北桐一阵心酸,女儿啊,如果你在家,也许一切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不行!不能和她老谈这个危险的话题,再说一会就要露馅。
“囡囡,爸爸最近可能要到日本去演出,你爹干了一辈子音乐,这可是第一次出国啊。”
“哦……”她的兴奋点好像不在这个话题上。
“喂,囡囡,你在听吗?”
“你告诉我妈妈的手机号,我要给她说话。”她好像觉察到了什么。
“现在吗?”
“对!现在!”
“不知道她开机了没有?”
“快告诉我!”
……
柳北桐把电话号码告诉她以后,她就在那边把电话挂了。柳北桐抢先给筱晴打了一个电话,他怕筱晴和他说的不一样,囡囡太敏感了,筱晴绝对不是她的对手。这是他们分开以后,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筱晴关机。再拨一个,还是:主人已关机。
柳北桐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可以略略放松一下,可过了初一,能过了十五吗?果然,家里的电话又响起来了,肯定还是囡囡。
“爸爸,她没开机。”
“哦,可能休息了吧。”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我呀,现在是北京时间21点多一些,她已经睡了?她可从来没睡这么早过。你告诉她,今天是星期一,下一个星期一我仍然要打这个电话,我要和你们俩说话!”
囡囡的态度很严厉、很坚决,像在审查两个说谎的孩子。
“好好,她很快就会回来了,你放心,家里没事。”
囡囡是星期一晚上打来的电话,星期二晚上同样的时间,家里的电话又响了。
“喂,我是柳北桐,您哪位?”
“我是您的女儿啊。”
“你是囡囡吗?你不说下周一打过来吗?”
“您只有一个女儿吗?”
“啊!你是小林吗?”
“柳老师您好,我是林如玉。”
柳北桐心里涌入了一股暖流,这是他们从扬州分手以后第一次通话。哎!扬州——那个美丽的城市、那个多事之地。
从那天他们分手以后,他的生活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他经历了太多的情绪变化,他最亲最近的人都和他玩起了变脸的游戏。他第一次接触了人生的残酷和无情,他经受了他生命中最大的打击。而惟有这个林如玉,这个正在给他开玩笑的女孩,已是他心中仅存的温馨。他忘不了那个早春二月的故事,忘不了她的笑颜和声音,忘不了她的活泼和娇嗔……有时每当夜深人静,他躺在床上难以入睡的时候,他就带上耳机,听她寄来的那盘CD,想象着她演奏时的形象。也只有想想她,心里才能稍稍平静一些、柔和一些。他对即将到来的日本之行有一种默默的期待,甚至是一种向往。
但他始终没有打电话给她。他接到了她寄来的光盘以后,仍然没有给她回话。在他生活发生重大变化时,他是那么想给她打电话,想得到这位聪明的女孩的慰籍,但生活教育了他,他已经否定了自己以前那种浮躁的生活态度和那种所谓的潇洒。生活要低调,一切顺其自然。他愿意永远和她保持一定距离,小林已经成为他心中唯一的净土……
“你好啊,小林,你在哪里?”
“我在北京啊,日本大岛音乐公司今天来了电话,我们下周二在大阪演一场。周四在名古屋演一场。可能仙台还有一场,还没最后定。时间太紧了,不好意思。”
“哦,这么快,手续来得及吗?”
“你要抓紧把护照办好,然后用特快专递直接寄到上海,星期六我们在上海见面。”
“好的。”
“我已经联系好,星期天我们在上海音乐学院排练。”
“好的。”
“签证和机票都由他们领事馆代理了。”
“好的。”
“记住我的一个新手机号码,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好的。”
“你怎么只会说‘好的’呀?柳老师,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你的电话,你好吗?”
“很好……”柳北桐心里一阵发酸,他真的不知道应该给这个女孩说些什么。他知道她的心情,这也是一种缘分。北京音乐学院什么人才没有,为什么非要和他——一个小地方的、非钢琴专业的“老男人”来合作呢?他们在音乐中真有那种神秘的心灵感应吗?他确实对这种愈来愈深的关系产生了恐惧和怀疑,筱晴和他一个屋檐下过了十八年,最后还是各奔东西;张茉莉对他的感情已经到了极至,结果还不是物极必反。
“这是您家的电话吧?不会影响你们休息吧?”
“不会的,我自己在家。”
“哦……”
半天没有声音,她好像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样说。犹豫了一会,她还是说了。
“柳老师……那天夜里你没事吧?”
“小林,我们不谈这件事好吗?”
“那说明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小林……”
“好的,不谈了。您最近在做什么啊?是不是忙的连电话都不能打了。我给您寄的光盘您收到了吗?您听了吗?”
“非常好,非常美。我听了许多遍,你光盘里的二胡曲我都能背下来了。像蓝花花叙事曲、新婚别、红梅随想,作者写得好、你拉得也好。现在想想,我那首作品还是没有充分表现二胡的音色和魅力,如果没有你的帮助,肯定没戏。你知道吗?那盘CD就在我床头,我每天晚上都要听几遍呢?”
讲到音乐,他的情绪开始松弛、语言开始流畅了。
“你是不是把它当作催眠曲了?”
“你又开玩笑了,我是越来越喜欢二胡了,我最近正想写一首二胡曲,可能还得请教你。”
“还是《心灵之手》吗?这次想送给谁啊?”
“送给我的女儿,我在扬州认领的女儿。”他本是开玩笑说的,但一阵酸楚的感觉突然涌上胸头,那音调和玩笑相去甚远。
“哦……那就叫《二月的声音》吧。”
《二月的声音》?林如玉总给他意外的惊喜,这个名字把他一直在构思的一首乐曲的主题点了出来,准确得一塌糊涂。
……
那天晚上,他少有地睡了一个好觉,他真的听到了二月的声音。他看到茉莉和林如玉牵着手一起向他跑来,她们原来是一对姐妹。茉莉挑着她的丹凤眼说着,我妹妹漂亮吗?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新忘旧吗?他想解释,但又说不出来,一着急,他醒了过来,看看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6点了。
醉爱 第四部分
三十八
第二天,他开始就为日本之行做准备。
首先是请假的问题,然后是护照。护照几乎没有什么问题,他把身份证和邀请书给了外办的一位学生家长,一切OK。那家长说,你把上海的地址给我,我直接给你寄过去就完了。请假是个问题,因为这段时间他确实很忙,虽然他自己的作品已经成型,但还有许多作品需要他来审查把关。他想了想,拿着邀请书复印件直接去了刘局的家。刘局拿着邀请书看了半天,终于同意了。他说这件事要保密,对外就说你出去体验生活了,但一定要按时回来,不要耽搁下个月的作品审查。
柳北桐千恩万谢地从刘局家里出来,迎面碰到多日不见的音协赵见,真是想躲也来不及了,柳北桐都忘了,他和刘局住在一个院子。
“北桐,你小子最近又失踪了,前几天大家把你的手机都打烂了也打不通,是不是在哪隐居了?”赵见和他一年人,月份比他大点,总把他当兄弟。
“二上了马陵山。” 柳北桐那天事情顺,心情也好。
“到家门口了,不能抹门过吧?”
“家里就不去了,咱们就在附近吃点吧。”
“没事,家里就我自己,你嫂子不在。”
两个男人在大门外简单买了一些烧鹅、牛肉、花生米,午饭就在老赵家里对付了。老赵从柜子里摸出一瓶精装洋河。
“嫂子呢?”
“今天不提她,这娘们回娘家住去了。”
“吵架了?因为喝酒吗?”
“和酒没关系,这娘们最近肯定是更年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