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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轮到金白利害臊了。他是指昨晚他们安静下来后,她所制造的噪音。对此她可没什么理由可找,完全是出于报复。可她还是不愿向他道歉。
当他和他的朋友意识到扰乱了她的宁静时,完全应该换个地方去争论。可是没有。他们没那么做。他们还是让她在闹声中大睁双眼。她现在也没必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个说法。她只是感到困极了,双眼睁也睁不开,都不能坚持把面前的早餐吃完。而那家伙跟她相比,却几乎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了。
“麦格列高先生,不管你为昨晚的行为找什么借口都没用。我已经接连三晚上没有睡好觉了,这完全是你们不顾别人造成的恶果。”
“那么说这就是你的理由喽?”
“我可没向你道歉,”她不屑地说,“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的行为比你想象的还要恶劣。”
“亲爱的,如果你能心平气和地跟我们说你需要休息,你会如愿的。可是你没有,你一来就对着我们破口大骂。”他拉长了声音说。
她倒抽了口凉气。他居然把责任推到了她的身上!真是厚颜无耻,苏格兰佬就是这德性……金白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受到了她父亲成见的影响,便立刻把升起的念头压了下去。是的,无论她多么讨厌这个苏格兰人,也只是他们之间的事,她决不会让父亲的偏见蒙住自己的眼睛。她父亲一直不遗余力地想把对苏格兰人的成见灌输进她的头脑,但她可不愿受他的支配。
不值得对他的指责作出回答!可这又会上了他的当,让她显得太没教养。金白利忍不住说:“有必要提醒你一点,如果你们昨晚不是那么吵,如果你们闹得还能够让我忍受,我何必费神来向作抗议!另外,你应该称我为金白利小姐。我可不是你的‘亲爱的’。”
“我乐意那么叫。”他得意洋洋地说。
金白利真想站起来给他一个耳光。可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是身处何地,与谁在一起。没办法她只好强压住怒火。
“麦格列高,你真是个无赖!”她咬牙切齿地说,又模仿着他那古怪的方言音补充道:“这顿饭后我就不用受罪再见到你了。”她咯咯地笑着,露出了好看的牙齿。
“你要离开谢灵·克罗斯了,是吗?”拉克伦关切地问。
“不,是你要离开!”
他摇摇头:“我打心底里不愿让你失望,可我不得不告诉你,我不走了。”
她皱起了眉:“你这骗子,又在撒谎,我明明听见公爵说……”
“尊敬的公爵改变了主意。”他打断了她的话,然后也皱起了眉:“刚才你叫我骗子,在我还没生气之前,你最好是赶快向我道歉。”
“休想!我承认在你的去留问题上,你可能没撒谎,可麦格列高,想想你是干什么的。我相信对你来说撒谎就像偷窃一样自然。很不幸,既然你要继续呆下去,那我可得小心点,最好把我的东西都锁好了。”
这下可是大大地刺伤了他。然而事实上,她根本没打算这样。她当时是又气又急,只想早点结束谈话,根本没来得及细想就说出了口。
“小姐,我从你那儿偷走的唯一一样东西就是你恶毒的话语。你最好活聪明点,把它也好好锁起来。”
她又倒抽了口凉气,生硬地说:“你习惯于威胁女人,那也是你的最大能耐。昨晚你吓唬了我,可你得明白,你别想再次向我发威了。我提个建议,你最好别再跟我说话,我呢,也可以免开金口,不再用‘恶毒的话语’来刺痛你。”
“向一个不讲道理的人道歉,真是活该倒霉。”拉克伦自言自语地说。
当然,她听到了他在说些什么。其实他也希望能让她听到。可金白利没理他,丢给他一阵难堪的沉默。拉克伦不由得不自在起来。他擅长于和女人斗嘴,不是因为他真的在乎那女人骂了他什么,也不是为了挑起战争而是他习惯于逗弄、挑衅对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这么做。
今天早晨,金白利穿着一身经脏的、无任何装饰的棕色晨服,一点也不起眼。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那瘦瘦的身上,难看的发型不仅没为她增色,反而把她的鼻子衬托得更红。金白利小姐今早的样子很容易被人淡忘,可拉克伦却不会忘记,因为她让他很难堪,她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都刺得他不由自主地想反唇相讥。
昨晚一整夜,她都在故意搅乱他的睡眠,今早等他醒来时,只感到头昏眼花,疲惫不堪。可他没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一个英格兰女人居然会有如此强烈的报复心。早晨一个仆人告诉他可以继续留在谢灵·克罗斯了,他才强打精神下楼来吃早餐。可他实在太困了,就连看到梅根也没能让他完全振作起来,而现在与那个带刺的女人较量后,他却反而清醒了。
拉克伦心想:“让我别跟她说话!在她看来我简直成了个恶棍了!哼,麦格列高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他相信,今天有那么多人在场,多少也为金白利壮了点胆。要是只有他俩单独在一起,那她会不会语调柔和些,说话也不再那么尖刻呢?当然,也有可能她就现在这样儿。反正,他现在不走了,他要用充分的时间去赢得梅根的芳心,他也相信自己和金白利小姐一定还会有再次唇枪舌剑的一天。
金白利几乎整个白天都在睡觉。这是她到达谢灵·克罗斯的第二天。这么做对她的社交并没有好处,可她别无选择。就连公爵夫人也认为她该补补瞌睡,好好休息一下,因为就在梅根想跟她讨论关于她的终身大事的“计划”时,她都忍不住直打瞌睡。
那顿难熬的早餐过后,梅根带金白利和德夫林的祖母露辛达来到她的起居室。梅根所说的“计划”,就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金白利接触到各类未婚男子,为她提供最大的选择范围。
她提到了谢灵·克罗斯在今后几个星期内已安排好的一些社交活动。其它地方的娱乐活动的大量邀请函也需她们挑选后作出选择,其中包括几场舞会。
正当露辛达——或者叫迪奇,她的家人都这么亲热地称呼她——谈到其中一个舞会是在伦敦举办,仅剩四天时间准备时,金白利却坐着进人了梦乡。当时她正想说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为这么重要的晚会作好准备,对她来说简直不可能,因为她连件像样的晚会服装都没有。但她眼睛不停地眨着,终于渐渐闭了起来,再也睁不开了。
接下来她所记得的只是梅根面带微笑地把她叫醒,让她到床上去好好睡一觉。她当时非常尴尬,因为她居然当着女主人的面睡着了。她赶忙寻找借口,说感冒让她昏昏欲睡,再加上一路劳累,她实在太疲惫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说出实情,去责怪那住在她隔壁的客人。她本来完全可以这么做,可她没有。
晚餐前,金白利一面精心梳妆打扮,一面在想:为什么自己没要求换间房子?她知道那个苏格兰佬一定会扰乱她平静的心绪,她也知道出出进进时一定会撞见他,她更知道无论那人是否已决定多为别人考虑一下而少弄点嗓音,她也一定会听到他的动静。
虽然她一度也曾想过要换房间,可终究还是没对女主人提起,缺少睡眠让她精疲力竭,感冒把她折腾得极为狼狈,这些都是实情,可在她的生活中,这种兴奋、激动、震颤,还有害怕。恐怖的感觉,却是麦格列高让她第一次体会到。她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迪奇拿给女佣玛丽一种很难吃的药剂,说是给金白利治感冒。等金白利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时,她已感觉好多了,至少鼻涕不会再因打喷嚏就流下来,而且,她现在已经不打喷嚏了。她还可以略施粉黛,掩饰一下她那红通通的鼻子。她的四肢也不再酸痛,步子里增添了一份轻快。总之,金白利现在对自己的状态很满意。她让玛丽熨好裙子,那裙子腰间有一条彩带,把彩带束紧后便显出了她那苗条的腰身。她打算把现有的衣服都修改一下,如果谢灵·克罗斯有裁缝那最好,否则,她明天就去光顾外面的裁缝店,她得为参加伦敦的舞会好好装扮一番。
整个下午,都没听到隔壁有什么动静,她怀疑是自己睡得太熟了。可到了晚上,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也许苏格兰佬已经换了个房间吧,她想。他既然想留下来,自然也不愿意再惹麻烦。她想不通为什么公爵会突然改变主意让那苏格兰佬留下来,而头天晚上他的态度还那么坚决。
这天傍晚,客厅里聚了不少人,赫丝特·科尔斯女士和女儿辛西娅来拜望老公爵遗孀迪奇了,她们准备呆一个星期。辛西娅今年十六岁,活泼可爱,话很多,已能在一般场合与大人交谈,只是还不太习惯太正规的社交场合。
蒂法尼·威特里也在,她是梅根的密友,她与丈夫泰勒·威特里来度周末。她几乎把公爵夫人所有的时间都占用了,她们有太多的话要说。金白利很想和梅根再谈谈早晨那个由于她睡着了没谈成的“计划”,现在看来也不行了,得暂时放一放。
据玛格丽特·麦格列高介绍,坎特比女士是一位极棒的裁缝。金白利发现女士们团团围住了她,让她忙了一整天。坎特比女士要是能长期呆在谢灵·克罗斯,准会给大家带来不少方便。梅根已经安排让她第二天一早去见金白利。
金白利总算松了口气,不再为自己的服装担心了。但她仍希望梅根说的伦敦盛大舞会没有安排在日程上,她希望能按自己的方式进入社交圈,能有条不紊地结识一些陌生人,而不是疲于应付各种活动。今天早晨,有关“计划”一事她虽没听进多少,可她却感到公爵夫人似乎另有想法。
快到晚餐时间,拉克伦·麦格列高出现了。金白利默默祈祷晚餐时自己可别再坐在他旁边。她这时正在辛西姬·科尔斯旁边坐着,听她抱怨自己的衣服色彩太单调。说来也怪,上个世纪的人们推崇淡雅色调,而现在的年轻女孩仍然崇尚老一套的淡色服饰。可这天晚上,梅根穿着一套翠绿色的时髦裙装,显得华贵而艳丽,一下子就把姑娘们的一片淡色比下去了。她们正在唏嘘赞叹、羡艳妒嫉的时候,拉克伦漫步踱进客厅。只见他身着深绛紫色的晚礼服,内衬白色真丝衬衫,衬衫领口和袖口还缀着好看的小花边。他那浓密的赭色头发没像金白利初见他时那样扎成一束,而是很随意地披在肩上,这虽与当时的时尚不太相称,却非常符合他的个人风格。灯光下,他显得格外的英俊、潇洒、魅力十足。
辛西姬简直呆住了,她大张着嘴,一时忘了说话。金白利虽说想掩饰自己的惊讶,可还是有点难以自持。在她看来,他任何时候都魅力十足,见到他,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耳热心跳浮想联翩。
拉克伦根本没注意到金白利和其他人的反应,他的视线只集中在一个女人身上,他面带迷人的微笑径直朝她走去。
不用说,那个女人就是公爵夫人。由于梅根站在客厅的另一头,人们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观察他们的样子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当梅根意识到拉克伦想抓住自己的手时,便赶紧将手移开,可他却换而不舍地一次次努力着。经过了几次躲与捉的游戏,他终于拉住了梅根的手,抬起来放到唇边。他本想来个长长的吻手礼,却不料梅根非常生气地使劲将手抽了回来。
屋里的每个人都看见了这一幕。迪奇咯咯笑了,德夫林却紧绷着脸,金白利只是摇了摇头。
接着便是一片寂静。终于辛西娅打破了僵局,她惊叹着说:“他简直就像个巨人,不是吗?”
辛西哑本该稍微克制自己的情感,不那么感情外露的,可她居然不加思索地大叫起来,这实在有点有失检点,至少她母亲这么认为。可她自己丝毫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其实金白利也有和辛西娘一样的感叹,可她故意满不在乎地说:“哦?我看不怎么样嘛!”
辛西娅看金白利的表情简直像在看一个傻子。她跟着金白利站起来,想弄明白为什么她会认为拉克伦称不上是个巨人?随着辛西哑的眼睛一点一点往上移,她的脸上显出了天真的、惊讶的神情,仿佛在说:“呀,我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嗨,怪不得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原来你也像个巨人。”那女孩说。
科尔斯女士听了女儿的话,臊得满脸通红,但金白利倒觉得这很滑稽,忍不住大笑起来。她过去也曾这么开怀大笑过,可当时却被别人视作古怪。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这么大笑了。当她渐渐平静下来,面带微笑时,她瞥见拉克伦正用一种说不清的目光看着她。她本来没打算吸引他的注意,这下歪打正着,她倒有点神不守舍了。好在这时通知开饭了,大伙儿都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