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障碍-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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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可作多种解释,难以相信,时值今日我这个人还有感情能力,还有哭泣——这当然是对我的赞扬了。另一层意思也许是:为王玉哭,那太不值也委屈我了。王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他朱浩是很了解的。某种程度上说我是受到了愚弄。他瞧不起王玉,不把她当一回事儿。朱浩想告诉我的是这个,同时也就告诉了我如果我和王玉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会持什么样的态度。我说得暧昧,他也讲得模糊,这件事就这么暂且糊弄过去了。
  我们的相互谅解是最重要的,我已经感受到了这一点。但一段时间以来,我的自我感觉依然不好,给朱浩的信也稀疏了。
  当时,离婚后的朱浩已去了他们厂办的公司驻海南办事处,许城的一个朋友南下“捞世界”,我把他介绍到朱浩那里祝许城的朋友开始处境困难,我写信去安慰他。给他的信是由朱浩转的,然而我并没有同时也给朱浩写一封信去。接着朱浩给我来信了,非常明确地担心我们之间的友情。朱浩从来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这次的反应当然和别的事有关。他动了感情,说了如下的话:“任何女人都不可能挡在你我之间。”这任何女人其实是指一个,即王玉。我想起后者的幸灾乐祸、她诡秘的笑容,心里不禁充满怜悯。
  生活与思考
  并没有必要通知我的朋友我没有去滁县开会。会期十天,这十天也是我和王玉相待或私守的日子。我们买菜、做饭,洗衣服,像模像样地过起了小日子。我离婚已经一年多了。说实话还真有点不习惯。有女人的生活并没有让我回忆起赵燕的好处来,相反,倒使我越发怀疑起过去的婚姻。我的意思是:我和赵燕结婚三年,但她带给我的快乐还不如王玉在这十天里带给我的多。王玉又在感叹我是一个可怜人了。“女人和男人在一起都是这样的。”她说,“我真不知道赵燕和你是怎么回事。换了我,那是不可能的!”
  她哼着歌儿,把洗好的衣服晾得到处都是。因为我禁止她使用阳台(避讳邻居),她就充分地利用两个房间。她把我积攒多日的衣服全都洗了,其中包括几天来我更换频繁的内裤。她洗了染上污渍的床单,洗了她自己的背心胸罩。最后实在没什么可洗的了她就洗手绢,一共七八块之多,在一根塑料绳上晾出,色彩各异,犹如万国旗。
  除了洗衣服就是做饭。她将我有限的钱计划着花,居然还买了母鸡,煨汤用以滋补我连日来亏损的身体。鸡汤里还放进了枸杞之类的中药。原来这一套她全懂呀!洗衣做饭外就是睡觉。
  那些天里我也特别地能吃能睡,再加上夏天要洗的衣服又多,每天王玉忙忙碌碌,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一般我总是躺在席子上看书或看报,感觉到王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忙进忙出。她什么事情上都不要我插手。只是让我躺着,睡觉,或者看报,和她说话也可以。除了那件事情上她需要我帮忙,其它的事她全都给包了。
  所谓的那件事,就是男欢女爱了。她心甘情愿地料理一切。当然是出于对我这方面豪爽的感激。她让我歇着,也是让我养精蓄锐。她那个年龄的女孩,是多么地正常和正当啊!乐此不疲、永无止境。很难说她对家务的热情是因欲望的不满足而来的转移,或是,那事的兴奋余波的扩散。就像我的能量注入到她的身体里去了。那个深夜的裸体之舞是她典型的表达方式。
  我们不怎么出门了。许城的风景与她王玉又有何干?许城的风景难道不已集中在此?
  出门转悠又能怎样?同时也没有人上门来看我。我的那些朋友都以为我已去了滁县。关于那次会议的情况我已四处散布。我想:最终他们会认为这是一个阴谋的——由于我未能及时告诉他们我改变了计划。包括我正式的女友,王玉来许城的前一天在一家咖啡馆里已告别过了。
  听说我要离开十天,她的眼圈红了。她持有我房间的钥匙,但我不必为此担心。她是一个老实的孩子,完全信任我。倒是这段时间里出门不太方便了。我和王玉的想法一样,宁愿呆在家里。
  和我女友一味顺从的态度相比,王玉是令人兴奋的。同是一个,为什么到了朱浩那里就成了没有性欲的呢?我想是因为他们有爱情,就像我和我的女友有爱情一样?看来爱情这件事与性欲多半是此消彼长的,而不是成正比例关系——像人们通常所认为的。
  问题是我们除了爱的圣洁之体验(所谓“没有一丝邪念”)外,是否也需要性的荒淫之感受?是否更需要了?是否荒淫无耻是圣洁的物质保证呢?
  在席子上无所事事、似睡非睡的时候我考虑了这些问题,用以消遣。
  再者,什么是荒淫的感受呢?这大约与某种禁忌和非正常状态有关,比如通奸,比如乱伦,比如朋友之妻、之妾、之情人、之性交对象,也许还包括同性交媾以及种种性错乱、性替代的发明和发现。
  压抑和禁令使人们普遍兴奋,同时又培养了他们个别的嗜好和怪癖,他们真正的私人性。但每个人的感受范围都是有其界限的,不可能有人有容纳一切的胃口。如果两个人的感受范围正好切合,那真是天赐。
  比如我和王玉,可能就是这样的。我们都能体会到那由于朱浩的存在所产生的公开的难堪和隐秘的快乐。在我看来,她是我朋友的女人。在王玉看来,我是她男人的兄弟。
  我和王玉,真是下流的一对,或者说:我们在一起体会着下流。从机会上说,也许还是千载难逢的呢。
  一连数天,我们不仅多次性交,不分昼夜,王玉还进行了许多小试验、玩了不少小花样。其中的一类是从未有过的尝试。一类,来自以往的经验中,与我共享。由于它们“真正的私人性”,我不便在此复述。但有一点是一定的,就是王玉的感应范围正好也是我的感应范围,我都能接受,并也教会了她一些新东西。
  穴居
  卧室内的窗帘是双层的,用了红黑两块布料,红的在内黑的在外,据说这样隔光效果最佳。我完全相信,因窗帘是从一位搞摄影的朋友暗房的窗户上取下来的。整个夏天我都很依赖这块窗帘。室外阳光猛烈扫射,我的卧室里却很阴凉——有如啮齿类动物的洞穴。我用湿拖把拖了地,再加上电扇的阵风吹拂,日子总算能过下去了。再加上王玉的到来,那寂寞的洞穴中的白日就如真正美妙的夜晚了。
  大家都知道:没有女人的夜晚不能算是真正的夜晚。也许只有我一人知道:有了女人,即使是白天也可以当成夜晚来过了。
  我和王玉的日子基本上是黑白颠倒的,或者不分。台灯或蜡烛不分昼夜地亮着。我们饿了就吃,恢复过来就干,困了当然就睡觉。
  我的闹钟停了,手表不翼而飞,日历也很久没有翻动过了。我们没有或取消了时间。
  洞穴幽暗,世纪漫长,没有人来提醒我们。直到有一天有人在外面敲门,不是找我,竟然是找王玉的。
  他叫了十三声王玉的名字——“王玉”,根本没有提及我。他当然以为此时我已在安徽的琅岈山顶了。同时他还知道我不在的时候这里交给了王玉。这个敲门的人就是东海。我们没有开门,停止了任何动作。他来的真不是时候,我们又在干那事儿。东海敲门使我记住了无数次交欢中的一次——他敲门的那一次。
  我和王玉坐在同一把椅子上(在席子上我们已经腻味了)。实际上是我坐在那把椅子上,而王玉坐在我的身上。我们照例一丝不挂。她是背对我而坐的,正双手撑着椅面的边沿用力。我兴致勃勃地看着前面的镜子,以及里面我们的整个姿态。王玉不然,她是匆匆从厨房里跑进来的,并没有留意到我选择如此姿势和角度的用意。她褪去裙子就跨坐上来。是东海不合时宜的敲门,将画面固定住了。我们一动不动,生怕发出一点声音。这时王玉才有暇抬头,看见了正前方的镜子。
  铝合金边框内犹如镶嵌了一副淫秽的图画。卧室里光线昏暗暧昧,画面随即也变得陈旧隐约了。主题转向悠远的美,因而严肃。
  一时间我们都被那虚幻的价值所迷惑。现实的敲门声仍在继续。东海发起狠来,拼命拍打门板。每一次振动后在寂静中我都会听见墙皮碎屑沙沙落地的声音。我想那门是保不住了,东海将破门而入。
  他将看见我和王玉如两尊塑像般地定在那里。我们仍将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不朝他看上一眼,也不作任何解释。东海肯定会知趣而返的。王玉的想法大约和我一样,所以她也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我们等待着。
  突然,于东海狂暴的敲门声的间歇,王玉离开了椅子上的我。
  我以为她要去穿衣服,或者去找东西堵门。但是没有。她只是换了个姿势,又坐了上来。这次,她的脸是朝向我的,手也没有搁在椅子上,而是越过我的脖子将我搂祝她磨了磨屁股,注意让我进入到她的身体里去。然后她又一动不动,听任宰割了。
  我该怎样解释她的这个举动呢?我感到的确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我感到踏实和欣慰,也许还受到了些许感动。也许,男女相拥入怀的姿势本身就使人产生了爱情,何况我们又是这样地一丝不挂、肌肤相亲呢?何况我们一动不动,犹如石像呢?王玉一定是希望东海这样看见我们。如果他一定要看见的话,就看见我们这样:连成一体、相拥入怀。她静静地将自己的嘴唇移至不远处我的唇上,如此一来就足够完美、无懈可击了。
  我越过王玉的耳轮再次观看了镜子。由于臀部的映入她的裸体更像裸体了,更苗条也更美。她把功能部分隐藏在她和我之间。也许王玉改变姿态的全部原因仅在于不好意思看见它们的实现?
  感谢东海,他使我们获得了一次宝贵的记忆。之后,他就走了,顶着一轮似火的骄阳,真叫人过意不去。我和王玉的雕塑状态随之结束。在一番恶性刺激后我们空前地激动,最后完成了必要的那幕。我们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当夕阳西下、凉风乍起之际我骑车带上王玉,前去拜访东海。我们为重新来到人间而欢欣鼓舞,并对街景人物充满了好奇。
  我们到了东海家,注意不表现得过分亲热。我们不想让东海看出什么来。他劈头就问我:“你怎么没走?”我解释了一大通,关于电报错误地址什么的。也许是太多了,听起来就像一个托辞。我干脆不说了。老保姆泡茶、让座,杨真隔着帘子问好。大黄猫也咪鸣叫了一声。东海并不提中午去演武二村敲门的事。甚至,他也不怎么答理王玉,光是和我说话,但说得也不起劲。他的焦虑人人皆知、情有可原,但还是有点不正常。
  倒好像他而不是我与王玉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或难言之隐似的。当时,我就是这样感觉的。东海对王玉的态度就像是和她睡过觉,在别人面前又需要有所回避。
  东海竟然把我拉进了他的书房,关上门,而让王玉一人在客厅里和老保姆呆着。书房里热烘烘的,东海居然破例抽了烟。他对我说:“我们哥们谈谈女人吧!”沙发的表面发烫,我的屁股只担了一点边。汗水顺着我的面颊流下,连眼镜都戴不住了。我不知道能否抵挡得住东海的讯问。他再一次没有提中午去我家敲门的事,神情越发显得诡秘了。他谈到了他的妻子杨真,谈到她可怕的不治之症。他谈到今年夏天开始的她的全身溃烂,他怎样不厌其烦地给杨真换药,为她请气功师、四处求医、如今,她连呼吸都成了困难,他经过奔走借来氧气袋。东海告诉我他已经三月没过性生活了。说完眼巴巴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找该怎样安慰我的这位朋友呢?我想,肯定是造成了错觉。三个月的时间不算长。
  在杨真和东海结婚以前,三十年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东海肯定已经忘记了婚前那难熬的日子了。就说杨真吧,如果她现在不是生病而是生孩子呢?那东海不是还得忍着?
  “那不一样,”冻海反驳我说,“那是能看到希望的。”也许,东海此刻的问题仅仅是绝望。
  天气越来越热,他们家里的苍蝇也越来越多了。布帘后面杨真在慢慢地腐烂变质,成为异己的东西。老保姆据说已经提出了辞工,除非一条,那就是杨真在三伏天到来以前“去了”,她才答应留下来。他们都在悄悄地盼望着杨真在医学上的死亡,好将她抬出这里。我很同情我的朋友,甚至觉得我和王玉的关系不是对不起朱浩而是无法面对东海,以及杨真。我们的苟且偷欢之事发生的太不是时候了。
  我对东海说:“你误会啦!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在受苦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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