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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排上了石桥。一阵夜风吹至,丛林身上那淡雅的香水味悄然播向高志强,惹得他连连吸了吸鼻翼。高志强忍不住就多瞧了丛林几眼,发现她换了身浅黄色的连衣裙,把一个高挑而又不乏丰腴的身子衬托得更加惹眼。丛林知道高志强在看她,便上前一步,走到他的前面,像要让他看个够似的。但高志强不敢冒昧,收住目光,回头望着空中姣月,感慨道,现在城里已经难得见到这么又大又亮的月亮了。丛林说,高书记原来是为了乡里的月亮才跟我们下来的。高志强听出了丛林话里的讥讽意味,他说,明月几时有?今天我们能在同一个月亮下面信步闲游,也是一种缘分啊!
说着话,就过了石桥,沿着河岸的小路往上游慢慢走去。宽阔的田畴散发着禾稻和泥土浓郁的气息,声声蛙鸣得意地唠叨着,像在攀比谁的嗓门大。来到田畴尽处,一山拦在前面,只见河面渐渐窄起来,水声訇然,河流汹涌,不再像下游那样平展舒缓。到了一处陡岸,前面的路竟然成了一根香肠,要攀着路旁的树枝才能前行。高志强说,路不好走,我们往回走吧?丛林说,还早得很呢,你又不唱歌跳舞,回去也没事做。一边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丛林忽然在前面尖叫一声,身子一歪,往河边猛地滑去。高志强吃惊不小,往前跨一大步,伸手抓住空中丛林那只乱舞着的手臂。丛林这才稳住身子,往上一弹,回过身来,惊魂未定地扑进高志强的怀里。高志强心头一热,一双手就把怀里风情万种的女人拦腰搂紧了。但高志强很快就意识到这也许是丛林的一个小计谋,他于是强迫自己松开双手,将丛林往前推推,说,别担心,走过这几步就好了。
经历这一惊一乍,两人好一阵都没吱声。为了打破沉默,高志强就无话找话地把刚才谭书记如影随形,自己如何金蝉脱壳的过程给丛林说了一遍:说到谭书记在卫生间门外站岗那里,丛林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高志强说,我现在还想不明白,他老老实实地在外面守着,究竟要干什么,还说是时刻听从党召唤,那样子又不完全像是幽默,倒有几分可爱的傻气和憨厚。丛林笑够了,才说,这就是谭书记的高明之处,他知道你们这些当大领导的天天有人找,这个向您请示工作,那个向您汇报情况,这里请您剪彩,那里请您赴宴,这些人这些事您
经历得多了,您说您脑壳里还能留下多少印象?高志强颔首道,你说得还不无道理。丛林说,而谭书记这么在卫生间门外给您站一回,保证您以后好久都难得忘记。高志强想了想,说,这倒也是。
两人继续朝前走着。高志强面对如银的月色,感叹道,好不容易到乡下来走一趟,放着这么好的夜景和月色不来享受,却泡到那喧闹嘈杂的歌舞厅里,你说这多没意思?丛林说,这些乡下的领导哪里知道您有这个雅兴?他们以为您和别的领导一样喜欢那些场合。高志强摇摇头说,如今这股吃喝玩乐的风气真的不得了。丛林说。人家也是没办法呀,你们当领导的好不容易下来一趟,他们还不抓紧机会跟您亲近亲近,以后也好傍个后台。高志强说,我这个后台也太远了点嘛!丛林说,远什么?他归县领导管,县领导归您管,如果您对他上了心,跟县里打声招呼,县里还不把您的话当做圣旨?就好比您要让省里重用提拔您,如果您能找到中央去,中央再把招呼打到省里,这效果比您直接找省里来得更快更显著,这就是棋盘上的炮,隔子打子。高志强望望丛林说,你好像知道得蛮多的嘛。丛林说,这是官场常识,谁不知道呀!高志强说,你们谭主任那么热情地把我请到洞口镇来,莫非就是为了让他这位书记弟弟隔子打子?丛林说,您这时才悟出这中间的奥妙?您要知道,人家跟你们领导打交道都是有用意有预谋的,说不定知道您要下来,人家已经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了呢!高志强说,那你呢?你有几个晚上没睡着了?丛林说,不瞒您说,我要提副主任之前的那段时间,我跟您又不熟,不知怎样才能跟您搭上这条线,确实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高志强说,想不到这里面的故事还这么复杂。
前面的路慢慢又宽起来,他们来到一处稍稍开阔点的地方,见一块大石头耸立岸边。将河水拦成一泓深潭,那如银的月亮则静静地浸在水里。那个大石头上面还是个不窄的平台,至少可以坐三四个人,高志强就觉得坐到上面去听听水声,赏赏月色,一定美不胜收,更何况还有美人在侧,人生能有几回这样的好事?高志强这么想着,正要和丛林商量商量,不想丛林早一跃身,轻轻巧巧就爬了上去。高志强也就学丛林样,上去和她并排坐下。
如银的潭水,幽深的山色,似有似无的夜雾,还有天上和水里两个月亮,这一切都为两个远离城市的孤男寡女所拥有,真是旧戏里说的良辰美景,赏心悦事了。高志强被这一切所浸染和感动,早将官场的争斗和烦恼置之脑后,仿佛已经幽然步人一个澄明的梦境,再也不会回归喧闹的尘世。高志强暗想,如果到这里修一座小木屋,每夜都有潭水明月,该多好!
高志强正这么美美地幻想着,丛林忽然用手肘支了他一下,说,您喜欢天上的月亮还是水里的月亮?高志强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笑笑道,天上的月亮和水里的月亮我都喜欢,但我更喜欢身边的月亮。丛林就哼一声,说,尽说假话,您是见说假话不要纳税吧?高志强说,我看可以考虑设一个这样的税种。丛林说,你们当领导的不是常说如今税源短缺么?您赶快向国家税务总局打个报告,先在临紫市成立一个假话税务局,大假话收大税,小假话收小税,这样一来,在您主持市委常委工作期间,保证临紫市的财政收入会翻几番。高志强说,那你就不做妇联主任了,给我去当假话税务局长。丛林说,行呀,我首先就从你们这些市委书记市长这里开始计征,你们天天大会小会地说,全市工业生产总值增长多少多少,农业生产总值增长多少多少,外贸出口增长多少多少,农民纯收入增长多少多少,谁都知道,这些都是你们估计加统计或者重复计算人为弄出来的,没有几句不是假话,而且是大假话,如果把这些假话税及时足额征收上来,干部职工工资就不是发一个月又停一个月了。
丛林说着这些的时候,双手后撑,身子斜躺,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月亮,那姿态十分优雅。高志强瞧着丛林,说了些闲话,头上圆月不觉已上中天,但两人依然没有去意。丛林说,多好的月亮,今晚我们就不回去了吧?高志强说,我们两个同时失踪,洞口镇还不要被谭书记他们翻个底朝天?丛林说,集体下乡真是没劲,下回我们单独行动怎么样?高志强说,好哇,我赴约。丛林说,到时反悔是小狗。高志强说,小狗就小狗。这时丛林的一只手触到了一块小石子,她就抓起来扔了出去。水潭里立即啵地一声响,水中宁静的月亮就像摔到地上的镜子一样破碎了。好一阵,那月又破镜重圆,静静地浸在水底。
丛林被水中的动静所感染,对高志强说,现代人都弱智了,如果是古人,这样的良辰美景,早已文思泉涌,诗兴大发了。高志强说,你有诗兴,也可以做一首诗嘛,我做你的第一听众。丛林说,我哪里会做诗,如果唱个歌还差不多,可惜又没有音乐。高志强说,要什么音乐,大自然的天籁为你伴奏。丛林说,那我就唱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吧,这首歌首唱是多年前的邓丽君,但直到近两年才被王菲唱火。高志强点点头,表示他在认真听着。丛林于是望着水中月亮,深情而又略含忧郁地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丛林清丽的歌声似乎有一种磁性,悄悄吸引着高志强的感觉。丛林已经唱完好一阵了,高志强还微合着双眼,没有从那份感觉里回过神来,总觉得丛林的声音还在夜空中幽幽地缥缈着。沉静了一会儿,高志强才掉头望望身旁的丛林,轻声说,丛林你唱得真好。丛林说,不是我唱得好,是苏东坡的词好。高志强说,夏夜的月,东坡的词,丛林的歌,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组合么?丛林抬头望着月色下迷蒙的山影,缓缓说道,虽然《水调歌头》是苏东坡写给他弟弟苏子由的,但多年前我第一次读到这首词,我就认定苏东坡这是专门为我们女人写的,词里的每一个字词每一节韵律都浸泡着女人的心情。丛林说,后来我特意查了一下苏东坡年表,他创作这首词的时候已经四十一岁,和您现在的年龄差不多,这个年龄可是最有魅力最吸引女人也最解女人风情的年龄,所以苏东坡写了这首词,惹得一千多年来的知识女性都为之动容。女人这一辈子如果能做上苏东坡的情人,那该多幸运!
高志强被丛林说得笑起来。他说,你现在就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呀,看他同不同意。又说,不过你别忘了,苏东坡不仅为女人写过《水调歌头》,也为男人写过《念奴娇》。丛林说,是那首尽人皆知的赤壁怀古吧?首句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高志强说,你对苏东坡很偏爱吧?丛林说,这首词还有苏东坡的前后赤壁赋,已是他被贬黄州时所作,其时这位可爱的大诗人已经四十四岁,为小人所诬,受尽了苦难,所以他心中少了柔情,却多了悲壮。高志强笑道,看来我们这些须眉男子也可以找苏东坡做情人了。丛林说,其实苏东坡是中国文人共同的伊妹儿,你只要进入苏东坡,就肯定有人在等着你了,要跟你对话,跟你交流。高志强说,是呀,因为有了苏东坡,做一个中国人,确切说做一个有文化的中国人才显得那么值得。
两人将苏东坡讨论了好久,为这样的月夜有苏东坡做伴而兴奋不已。这时丛林又突发奇想,说要到水里去游~会儿。高志强担心地说,山里气温可比外面低,你敢如此造次?不是头脑发热吧?丛林说,我已经是苏东坡的情人了,你想我头脑还不发热?而且不仅头脑发热,全身都有些发热了。高志强就下到潭边,用手在水里试了试,虽然温度不是太低,但还是有些凉意。就说,最好不要下水,感冒了我负不起责。丛林说,我才没这么娇贵呢,我每年洗冷水浴都要洗到十二月。高志强说,你又没带泳装,怎么游?丛林说,怎么游?我脱光了游。高志强有些吃惊,说,你真敢?丛林说,有什么不敢?这里又不会有人来。丛林又说,不过您要躲远一点,给我站好岗放好哨,而且不能朝这边偷看。
高志强心想,这就是丛林了,他可还从没碰到过这样胆大包天的女人。高志强说,你真这样,那我只好先走了。丛林说,我无所谓。高志强就往后退了几米,眼睛望着山外的夜空。但他的耳朵却没法不去搜索不远处那块石头上的动静,只听那里正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那肯定是裙子正从一副迷人的身段上滑落。高志强身上的血液澎湃起来,他想像着丛林脱掉裙子,脱掉胸前和中部的饰物时的样子,那一定是非常性感而撩人的。高志强真想侧过身去看几眼,他猜想月辉下丛林那光洁的胴体肯定比陶瓷还要富于质感,这种质感的胴体自然是最具有杀伤力的,也许你只要稍稍瞥上一眼,就会全线崩溃。高志强一遍又一遍说服自己,要稳住稳住再稳住。
不过高志强很清楚,男人是没有战胜女人的能力和勇气的,要想战胜一个女人,恐怕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另外的女人出面了。高志强就努力去想另外的女人。他想到了戴看兰,这个女人在他的生命中至关重要,她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另外的女人想取而代之的确不容易。接着高志强想到了宁静。高志强记得他最初和戴看兰在一起的时候,宁静也进入过他的意念,但他压根没想到要用宁静去击败戴看兰,他从一开始就觉得他和戴看兰是那么天经地义,他爱这个女人太久太深,这种爱把一切都忽略了。而现在他面临的是另一个不可抗拒的女人。只是这个女人比戴看兰后来了一步,这大概就是高志强用来抵挡丛林的惟一有效的理由。
正在高志强胡思乱想的时候,水潭那边扑通响了一声。那一定是丛林已经扑入水中。旋即就听丛林喊道,你可以过来了,我已经藏到了水里。高志强笑道,水可是透明的。丛林说,这是夜晚嘛,你的眼睛还没有这么大的穿透力。高志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