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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春秋-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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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宁就着这个话头马上检讨说,是的是的,我今后一定注意。谢谢处长和老张帮助。
  张青染故意制造轻松气氛,玩笑道,你这马屁又拍歪了。要谢就谢李处长,是李处长及时指出了你的不对。我只是火上加油,莫恨我落井下石就是了。
  小宁这就轻松些了,也笑了起来,说,这是哪里的话?你比我还是觉悟些嘛。你天天坐在处长对面,经常可以接受教育。所以我也要你多批评哩。
  小宁这么一说,李处长可能意识到自己刚才粗暴了些,就道,小宁,我这不是批评你哩,只是心平气和地指出你应该注意的地方。
  张青染忽然想起自己平时就批评一词的思考,就笑话一般说了起来。李处长,关于批评,我有个看法不知你同意不同意。我是认真翻了词典的。批评有两个意思,一是找出优点和缺点,二是专指对缺点和错误提出改正意见。平时说到批评多是指第二个意思。但依我理解,不论哪个意思,都没有情绪色彩。可是大家平时多半把批评的意思理解错了。一方面,有些做领导的,动不动就是训人,也说这是批评。其实骂人不是批评,可有的领导会说这是严肃的批评。我说也不对。严肃是指态度认真,不是说骂人就是严肃。另一方面,有些做下级的,把批评理解为骂人,或者说是把骂人理解为批评,所以领导一批评就接受不了,以为领导又骂他了,专门给他穿小鞋。所以我说,该为批评正本清源才是。
  李处长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说,老张你还肯想些问题嘛!你分析的的确有道理。我看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良好作风坚持得不好,这恐怕是个原因哩。
  几个人便就这个话题探讨了一会儿。张青染却暗自好笑起来。心想,还为批评搞什么正本清源?当领导当到一定份上了,还听你讲什么道理?他们骂起人来了还顾你的面子?自古礼不下庶人啊!哪天你挨领导骂了,你抗议说,你要批评就批评,不要骂人。别人不说你神经有问题才怪。
  下班后,小宁有意跟上张青染,感谢说,全搭帮你老兄为我解围,不然我退都遇不出来。不知李处长今天哪根筋被我触着了,值得他那么发火?
  张青染知道不该同小宁多说什么,但仍克制不住心中的刻薄,含蓄道,你只要想着他是领导,一切都想通了。
  小宁愣着眼睛望着他,似乎什么也没想通。站在外面太冷了,张青染扬扬手,就同小宁分手了。
  李处长下了几天基层,今天回到办公室,少不了同在家的同事握手一番,互道辛苦。这是惯例。同张青染握手时,李处长说,我不知道麦娜原来是你的表妹哩!对不起对不起。
  张青染的脸刷地红了,忙说,是我小刘的表妹。
  李处长同别人握手去了,还回头说声对不起。张青染脸还热热的,一时冷不下来。口上牛头不对马嘴地说着哪里哪里。他想自己其实没有必要这么尴尬,麦娜怎么样并没有丢他的脸。可他一听李处长说起麦娜,忙说是老婆的表妹。这么一想,心里对麦娜就有了愧意。
  大家同李处长客气完了,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出去了。李处长又说,这次跟何市长到下面,何市长闲扯时扯到麦娜,就说到你了。何市长对麦娜的印象不错哩。
  啊啊,是吗?张青染不知说什么才好。
  何市长很关注你,问了你的情况。我向他作了介绍。他说,这个同志不错!李处长就像给别人带来了喜讯的人,自己脸上也洋溢着喜气。
  张青染忙说,谢谢你李处长,谢谢,谢谢!
  其实张青染也跟何市长下过几次基层,好像都没有给何市长留下什么印象。每次何市长下去,都会带上有关部门的负责人,为的是便于就地解决问题。不了解情况的以为这是当领导的耍威风,有意弄得这么前呼后拥的。不过那场面看上去也的确有前呼后拥的意思。一行人走在工厂的车间或者农村的养殖场,各部门的负责人都把目光投向何市长,胁肩而笑,张青染偶尔随了去,只是一般工作人员,根本就轮不上他同何市长搭话。别说搭话,张青染的目光无论如何都没有机会同何市长的目光碰在一起。他每次随何市长下去,都希望给何市长留下一些印象。可每次回来之后,他都很难再见到一次何市长。到市政府工作快十年了,他几乎没有在机关大院里见哪位市长现过身。同他没进机关一样,只是天天在电视里看见领导同志神采奕奕的。他同老婆开玩笑说,领导同志好像是从地道里出人办公室的。万难在办公楼的走廊里碰上何市长,张青染十分恭敬地叫声何市长好,但他得到的回报最多是一张陌生的笑脸,那笑脸显得很有涵养。
  李处长情绪极好,说,何市长要是来兴趣了,也同大家说笑话。他讲笑话的水平还很高哩。
  张青染知道李处长一定是听何市长讲了一个什么笑话了,就说是吗?这时小宁进来了,站在一边恭听李处长说笑。
  何市长说他从前有位同事,做起报告来尽是粗话。譬如批评有的干部胆大胡为,就说是老鼠子日猫×,好大的胆子!要求大家工作要干脆利落,就说门槛上斩狗卵,一刀两断!李处长说罢哈哈大笑起来。张青染和小宁也一齐笑了。
  电话响了,张青染接了,见是刘主任。刘主任说,小张吗?这几天忙什么?张青染说,没忙什么,刘主任又说,好好,好好。你叫老李接个电话。张青染便把电话递给李处长,说刘主任要你。
  李处长接过电话,忙说刘主任你好。哦哦……哦哦……好的,好的,我上来一下行吗?说罢放下电话,微笑着上楼去了。
  李处长一出门,小宁就说,现在好像领导不讲痞话就不联系群众似的。是不是世道越来越庸俗了?我昨天看电视,见电视里推出一位新歌手,主持人作潇洒状,说,想不到这位连汉字都认得不多的漂亮小生,唱起歌来原来还那么像模像样。我们不能不惊奇音乐包装的神妙。我听了这位主持的解说只觉全身发麻,不知他这是在捧人呢还是在损人。可看他那得意样儿,分明又是在捧人。我就联想到现在似乎有一种趋势,人们争着把自己打扮得庸俗,甚至下流。
  张青染笑道,小宁你别成天活得像个哲学家,这样很痛苦的。我总觉得这世上最痛苦的人就是哲学家。
  小宁冷冷一笑,说,还哲学家?现在这世道还能出哲学家?哲学家的思想应该是独立的、深邃的。现在人们好像在进行一场浅薄比赛,你想同人说些深刻的东西,人家笑你玩深沉。大家只好争着把自己头脑中的一切思想都洗掉,像洗磁带一样。人们没有思想,只有动物本能。饥饿了想吃饭,发情了想上床。我说干脆还彻底一点,大家把自己姓甚名谁,是男是女,哪方人氏全都忘掉。
  这怎么说?张青染觉得小宁蛮有意思的,就有意问道。
  小宁说,真的这样了,当官的省事,好管啊。
  张青染说,人人都这样了,谁来管谁?
  小宁说,只留一个人有思想就行了,大家都听他一个人的,多省事!
  张青染笑笑,说,让你来做这个人好了。喂,我俩怎么说着说着说到这里来了?越说越没边了。刚才是说什么?对了,是说领导同志讲痞话。其实我说,光只说说没关系。俗话说,爱叫的狗不咬人。
  小宁便说,这个也是。何市长这人生活上还是很检点的。
  对对,对对。不过这个问题不是你我可以随便议论的事情。张青染说着便望望小宁,琢磨着这伙子的心思。他觉得小宁虽说嘴上无遮拦,但毕竟人在官场,起码的禁忌还是懂的。说到市长,他也只得恭而敬之。
  不想小宁又出奇语,道,什么随便议论不随便议论?神秘政治!我感觉才参加工作那几年,气氛还好些,这几年越来越森严壁垒了。有鬼事说都不让人说,哪有这个道理?未必你做得,大家说都说不得了?
  张青染感到这种议论太危险了,就摆摆手说,小宁,你我兄弟都是小人物,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小宁便不说了,站在桌边翻报纸。张青染也不说别的,看着一本文件,其实是装模作样。他想小宁这个性,按民间的说法是直率,按官场的说法是幼稚。不过自己有时也这么幼稚,不然也许早捞了个正处副处的了。自己同李处长年纪差不多,只因不当官,在刘主任眼里还是小张,而李处长则是老李。
  李处长回来了,今天他的啧啧真的很好,进屋就拍拍小宁的肩膀,笑容可掬,说,小宁呀!他只是这么叫了一声,没有下文。小宁便面作笑容,像是受宠若惊,又像是不知所措,总之姿态有些拘谨起来。小宁便搔搔头,抓抓脸,笑着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小宁一走,李处长神秘地望望门,再把头往前探了一下,说,刚才刘主任找我扯了扯工作。后来专门问到你的情况,刘主任很关心你的。这次刘主任也跟何市长到下面,我把你的情况向刘主任作了详细汇报,刘主任听了很满意。
  李处长只说到这里,不再说了,意味深长地望着张青染。张青染意识到了什么,连说谢谢李处长,谢谢李处长。李处长就笑笑,端起杯子优雅地抿了一口茶。
  下班路上,张青染便细想这事:是不是自己要熬出头了?办公厅的人事问题是刘主任说了算的。刘主任平时打电话过来,从来不同张青染多说一句话的,总是径直叫李处长听电话。今天还问他这几天忙什么,还连说了几声好好,语气也很亲切。只是自己当时情急之中,不知说什么好,只说没忙什么。没忙什么不是等于说是在家玩吗?真是说傻话。也不知说声刘主任这几天下去辛苦了。这么一想,心里便有些鲠。
  回到家里,刘仪见男人面露喜色,就问,有什么好事是不是?张青染说,没什么呀!我非得成天愁眉苦脸才好?他不想这么快就同老婆讲。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测。万一到时候什么影儿都没有,倒让老婆看小了自己。再说这事同麦娜似乎有关系,说来自己心里也接受不了。倒想说说李处长和刘主任其实人倒不错,但也没说出口。平时总在家里发这些人的牢骚,今天突然说起他们好来,老婆会说自己阴一阵阳一阵。而且说到底,如今有些人,总看着领导的眼色行事。领导说这人不错,他们就说这人真的不错,还会补充些材料来证明领导独具慧眼。要是领导对谁有看法,他们也会对这人不客气。甚至做些落井下石的事。这正是俗话说的,厨尿跟卵转。
  张青染感觉今天好像暖和些,晚饭后看了一会儿电视,他就说,今天不蛮冷了,很好睡觉,早些休息吗。刘仪会意,望他一眼,说好吧,早点休息吧。
  这天清早一上班,李处长就说,青染,请你帮个忙。我老婆想去《南国风》现场玩玩,你可以帮忙弄几张票吗?
  张青染第一次听李处长叫他青染而不是老张,觉得特别亲切,便说,这个应该好说。我从未向麦娜要过票,我想不会有问题吧。
  张青染应承下来,心里却有些作难,他不好向麦娜开口,表妹的个性他太了解了。但李处长开了口,他也只有答应下来。心想先问问麦娜,大不了花钱买几张送给他。下期《南国风》要在下个星期三才播,时间还早,想办法也来得及。
  回去便同刘仪讲了,要她给麦娜打个电话,刘仪却说,懒得理这种闲事!你那姓李的待你也只有这个样子。张青染也不说最近也许会发生一些事情,只说,莫说他是处长,就算一般同事,人家开了口,也不好推脱的。麦娜是你表妹,你说弄不到票,人家信你吧?再说李处长后来讨这个老婆你知道的,比他小十来岁,他最上心了,事事都依她。这事不办好,李处长一定对我不舒服的。刘仪还是不肯打电话,只说,你打电话不是一回事?见刘仪这么犟,张青染便把李处长同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同她说了,说何市长同刘主任对他怎么怎么的。但他没有说明这事也许同麦娜有关。刘仪听了,歪着头一想,说,你就知道那姓李的在何市长和刘主任面前会为你说好话?若是说了你的坏话,反过头来又在你面前装好人怎么办呢?刘仪这么一说,他像猛然梦醒一样。心想是呀,真的说不准啊!官场上这种人他也不是没见过。越想心里越没有底,就在心里细细琢磨这一段李处长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表情。
  刘仪见男人神色凝重,就宽慰说,你也别太想复杂了,就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吧。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也要多长个心眼才是。票的事,也不要非得我打电话,还是你打吧。麦娜走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从未同她通过话哩。
  张青染使硬着头皮打了麦娜的手机。一挂就通了。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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