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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军便刚刚好来到他们的箭矢之下,而且是以侧后方朝着他们的方向。
当寒冰箭矢射出,恰好那一队大周军又多穿着火法加持的铠甲,对于寒冰箭矢没有什么抵御之力,强弩所到之处好似一把大剪刀,将大周军的阵列撕开了几个大口子。北齐军欢声雷动,一齐冲将进去,三两下便将那一队大周军给打得七零八落,若不是韩擒虎亲自出来增援,以一人之力抵挡住寒冰强弩的攒射,掩护着大周军重整队列,只这一下,北齐军便可以稳占上风,并且将战局推向有利的方向。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大家都是带兵的人,陈庆之这么一出手,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二将顿时对他大为改观。只不过眼下的战况,北齐军并不是不能取胜,只是没人能敌得过宇文邕的黑手神通。高长恭便拱手道:“禅师深通兵法,本王佩服,只是要如何胜那大周天王宇文邕,不知禅师有何高见?”
陈庆之眯起眼睛,远远望了望天空中那黑色的身影。这也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宇文邕,不经意间,陈庆之却想起了当日自己孤军守黄河,面对尔朱荣的二十万精兵,听说其中也有这位大周天王的生父宇文泰在内。不过,当年的宇文泰,一定没有宇文邕这样的出类拔萃吧,否则的话,自己怎么会没有印象?
他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道:“宇文大家神通广大,自成一格,我也胜不得他。”斛律高二将都是一冷,不单只为他说胜不得宇文邕,更因为他居然称呼宇文邕为大家,要知道那可是只有本国的君王才能有的称谓。他两人有心发作,却听陈庆之续道:“不过,我虽胜不得宇文大家,要胜这一战,倒也不难。只是有一件事,须得二位王驾允准,便是将这全军的指挥大权,转交我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之中,便是二位王驾自己,也须得效那马前卒,听我指挥,任意东西。可使得?”
斛律明月登时变色,他乃是朔州敕勒部的酋长之后,所率领的乃是敕勒部的精兵,那几乎可以说是父子之兵,这兵权即便是北齐天子来了也夺不走,怎能交给一个连姓名都还不晓得的外人?尤其这老僧还是被祖珽请来的!
高长恭抢在斛律明月发作之前,向陈庆之道:“禅师,你不通姓名不报来历,这也罢了,只是要胜那大周军并宇文天王,以我等眼下的军力只怕还有些勉强。禅师究竟有何制敌之道,若是能说出来,我们听了有理,自当出力。”他说得客气,却暗藏刀锋,你若是说不出个道道来,那就是无理了,到时候军中无戏言,杀了你还是轻的,祖珽也脱不得干系。
祖珽老于世故,怎会听不出高长恭的言下之意?但他对陈庆之却好似信心十足,一点也不在意,任由陈庆之和他两个对话。陈庆之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好似是寂寥,又好似是无比的高傲:“兵法之妙,本非兵多有益,在于调遣尔……”
这分明是说我两个根本不懂得调遣兵力!这下高长恭也按捺不住了,正要喝令拿人,眼中忽地闪过一片血红的颜色,登时愣住了,隔了一会,才和斛律明月齐声叫了出来:“万人敌!”
只见陈庆之的身上,白色僧袍下若被狂风鼓动,一股犹如血液一般粘稠的红色气雾,从他身上吹卷开来,气雾还没到身前,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气已经扑面而来。那种气味,在场的众将都是再熟悉不过,那是惟有不知多少层的血肉凝结干涸之后,刺鼻的腥气渐渐淡去,才会留下这样无论怎么洗涤,也洗不掉的血气!
万人敌,便是这煞气的名字,那代表着兵家之中最高的境界和成就!这老僧究竟是何许人也?怎么会有这样正统兵家最高境界的煞气!
在北齐众将惊诧的目光之中,核心处的陈庆之身上的煞气越来越浓,一些道行较弱的北齐将领已经站脚不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相信,这世上原来还有他们没有经历过的修罗场,还有以他们的身经百战,也会从深心里发出颤抖的杀气!
“战情如飞,稍纵即逝,两位王驾,还要踌躇么?”陈庆之从现身以来,一直都没有提及自己的姓名,但是到这一刻,就连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也明白,姓名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恐怕真的有打败宇文邕的能力!
高长恭探出手,手心握着的是一面令旗;而斛律明月,则交出了一块虎符。
陈庆之接过令旗和虎符,踏上一步,已经站在了城头的最前端,而高长恭和斛律明月不由自主地便向后一退,到了他的身后。那感觉,就好像这人原本就是一直统领着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元帅!
陈庆之站在城头,身上的煞气翻滚不休,左手忽地伸出,闪电般地在空中横竖划了不知多少道,一块黑白棋盘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便要以这兵家至高的棋艺之法,挑战大周天王的大权!第二十二章完
第七卷 第二十三章 元龟演生
第二十三章
当金一来到战场上空时,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北齐的红色军服好似潮水一样席卷整个沙场,大周军被分割成一条一块,眼见得已经是分崩离析的局面。原本是势均力敌,大周军甚至还占着人数上的优势,又有宇文邕亲自压阵,为何会到了这样的地步?
当目光扫到战场的中央,战况最为激烈处,金一的目光骤然凝固,他简直不敢相信,那里竟然是一块巨大的黑白棋盘!这棋盘,曾经和他并肩作战,对于他是再熟悉也没有了,正是白袍军神陈庆之的独门法术。
而在那棋盘中,有无数身着白色衣甲的兵将,前赴后继地向着中央进攻,那正是陈庆之最为擅长、兵家法术之中不传之秘,撒豆成兵之法。而且那些兵将,乃是陈庆之当年率领着横行中原的白袍精兵,在这位白袍军神的棋艺指挥之下,每一点攻击都会击中敌人的空隙所在,看似无心的闲子,十余个回合之后却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威胁,在这样的兵法之下,谁能抵御?
即便身陷战团中央的宇文邕和其身边的兵将极力抵挡,却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见招拆招地招架。对手是陈庆之这样的军神,战场上最为神通广大的术士,只是一味招架而不能还手,下场是什么?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他耗尽所有的气力,最终败亡!
陈庆之是如何来到这战场上,又为何会投向北齐那一方,与大周为敌?金一满腹疑窦,却没有空闲去计较这样的问题,眼前他已经是敌而非友,只有刀兵相见!
他向杨剑和牛琪琪招呼一。声,正要飞身冲下,眼角瞥见战场的南方一阵乱,有两支兵马从战阵之外冲进。这两支兵马衣着特殊,不同于大周军的黑衣和北齐军的红甲,一半身着黄衣锦袄,另一半则是黄色的道袍夹杂着黑色的缁衣。
金一一见之下,立时大喜,那不正。是杨剑麾下的黄龙兵,和自己的三千神兵吗?当先一员大将,手中苍白的剑光看似黯淡,所到之处剑下却无一合之将,引领这一支兵马直冲过混乱的战场,将被分割开来的大周军渐渐汇聚在一处,战局竟然有扭转之势。
“杨都督,你先去率领黄龙兵,稳。住战局,相机**,告诉史将军,神兵暂时由他统帅,军事你两个商量着来!”金一当机立断,冲着杨剑叫道。
杨剑闻弦歌知雅意,知道金一是要前去中央的战。团上支援宇文邕,他望了一眼那战团处黑白色的棋盘,和杀之不尽的白衣兵将,眉心处的神目闪出一丝精光:“敌将绝非等闲之辈,你千万小心。我去也!”他身形一晃,五色神光从战场上空掠过,凝定下来时已经落在了黄龙兵的阵前。
骤然见到主将现身,不单安然无恙,更是神通大进,。黄龙兵士气大振,欢呼声震动四野,而从杨剑口中得知金一和牛琪琪也是安然无恙,史万岁以下众神兵同样是欢欣鼓舞。原本以这两支兵的阵法威力和单兵战力,便已经凌驾于普通兵将之上甚多,这一下士气高涨,在杨剑和史万岁两人的率领之下奋勇冲杀,原本已经接近胜利边缘的北齐军一时难以招架,竟被打得节节败退。
这战场上的大周军泰半都是各州总管的私兵,。追逐利的心态甚重,战局有利时人人奋勇,不利时则是个个保身,故此当宇文邕被陈庆之困住之后,北齐军趁势掩杀出来,大周军便有些支持不住。此时得了两支强兵加入,竟是所向无敌,这些大周兵将顿时来了精神,跟在后面一通厮杀,将被杨剑和史万岁等人冲散的北齐军给收拾了不少,战果居然比一心冲锋陷阵的杨史二军还来得丰厚许多。
那边高长恭和。斛律明月本已进入了战场,预备一举奠定胜局,孰料骤然杀出这样两路兵来,人数虽然不算多,却是骁勇异常,眼看到手的胜果就要飞走了,怎能坐视?自汉末三分以来,战争原本多有这样的情形,不单单是靠着人多就能取胜的,往往一支少数精兵的奋战,足以打败人数优势大到令人瞠目的对手。三十年前东西争霸,邙山之役的战局几度反复,便是因为两军的素质都是参差不齐,大胜大败如反掌之间。
对于这样的战争经验,两将都是了然于心,当下也是兵分两路,分头迎上,高长恭率军对抗史万岁之军,双方战得难分难解,斛律明月的剑法大进,再配合本军阵法的微妙,居然也能堪堪抵住杨剑的攻势,战场的天平重又变得浑沌不清起来。
而此时,金一已经来到了战场中央,望着脚下那张黑白纵横的棋盘,还有对面的白袍老僧,他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为何当初并肩作战,生死交托的亲密战友,再次见面时,却是刀兵相见,你死我活?
还没等他开口,陈庆之已经先笑了起来:“金小哥,别来无恙?若要相救你家天王,便来过了老僧这一关吧!”
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么……金一双臂拂起,手臂的影子在空中分开,就这么变成了六条手臂,而肩上更是生出两颗头颅来,这是他自从学会了化身变的精髓三头六臂以来,最为行云流水的一次变化,几乎看不出任何法术使动的痕迹。而他的神情,亦随着这法相的展开,变得平静如水:
“敌我有份,智深大师,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吧?既然在这里,以这样的立场相见,就别怪我棒下无情了。”
西晋以来,南北纷争数百年,其间南人投北,北人逃南的事例不绝如缕,更有许多到了敌国反而大受重用的。陈庆之百岁高龄,饱历世情,又岂会看不透?见金一这么说,陈庆之只是一笑,笑容中看不出任何叹息和寂寥,反而显得颇为欣悦:“当日一别之后,老僧也曾想过,若是和你一战,结果将会如何?想不到只是这区区数月之后,便可知分晓了。”
见你的大头鬼,谁想和你一战!金一的内心,绝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平静,可是战况紧急,中央处的宇文邕已经被黑光完全笼罩住,连那遮天的黑手都难以看出形象来,眼见得已经是出尽了全力,却还是不能脱出陈庆之的包围。这样的情势下,他哪里还有余暇和陈庆之共话契阔?
但在他的心中,至少有一点疑虑,是怎么也挥不去的。邺城之会,陈庆之的兵家棋艺法术固然有独到之秘,但是用来对付手持玉玺的侯景也有所不足,其实力和当时的自己也只是伯仲之间而已。为何此时相见,居然连宇文邕也会被他困住?
金一微一沉吟,灵台中吩咐牛琪琪先在一旁掠阵,看清楚对手的虚实,自己方提棒上前,金箍棒一振之间,却没有用三五火车棒法,而是布下了金钱阵,一上来便是元龟变。
从邺城之役,金一大概能知道陈庆之这棋艺的奥妙,对手一旦落入他这棋盘之中,看似并没有什么力量去强行控制,却会在他的布置之下一步步陷入被动之中,直到最终力量耗尽也奈何不得他。当日是侯景用传国玉玺的威能,反过来强行打破了陈庆之对于棋盘的控制,才使这位白袍军神几乎遭遇到失利。
最令金一在意的,也就是这里,按理说,宇文邕的大权威能是比传国玉玺更为纯正的权威,却为何不能打破陈庆之的封锁?显然自邺城之役以后,这位军神的实力不知如何,又有了极大的提升。这中间,会不会有达摩的缘故在内?
要对抗陈庆之那几乎堪比天机卜算的棋艺之道,金一惟有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元龟变,这自殷商时便被用来占卜天机的神兽,便是他用以对抗陈庆之棋艺神算的法门。
元龟乍现,先是冲着金一点了点头,状似参拜,方才回头看着陈庆之。这小元龟的豆眼中忽地光芒一闪,浑身的龟甲裂纹都开始放出光芒来,好似有什么极亮的物事,沿着它身上龟甲的裂纹不断流动,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