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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努手下看他缓过来,虽然脸色痛苦,至少命没丢,本来对水青的惧怕就转换成不过如此的想法,瞬时将她和徐燃包围起来。
徐燃立即不忿,“你们说话不算数”
那些人似乎不懂英文,一付想给鲁努报仇的样子,慢慢将两人逼至墙角。
水青并不惊讶,她可没天真认为鲁努会那么容易放他们走,尤其在被她两招击败之后,更得恼羞成怒。
“你还有机会跑。”徐燃也明白水青就算练过功夫,对付一个人绰绰有余,对付七个人,还要兼顾他,是无法全身而退的。
“没力气了。”水青知道自己的状况,脚软手软,她把力气全用完了,现在就想坐下来喘口气。
徐燃这才留意她脸色苍白,大太阳底下头发全湿透了,贴着头皮,脸颊和颈子,白色体恤上红一片,黑一片,领口也吸饱了汗水,狼狈翻折。双臂无力,双腿为弯,后背靠墙,几乎要往下滑。
他连忙伸手去扶她,没想到自己也体力枯竭,被她的体重一压,跟着也坐在了地上。
两人坐靠着,双膝拢起,双手闲垂,无奈之下只能听天由命。
“我虽然假想过身为一名外交官,为国家利益英勇牺牲的场面,但绝不是让人活活揍死的这种。”好歹也是枪林弹雨,立赴黄泉的快速死亡法,“而且,如果我一定要跟别人一起死的话,那个人也绝对不是你”年少的情事已经随风而逝,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岔上另一条路,且浅且深,且随意且拘束。
水青要是有余力,真想给他一掌,“难道我想跟你一起死吗?世上最悲哀的时刻,我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最后一眼,居然是你徐燃,还有你那张魅惑讨厌的脸,我看我是死不瞑目了。”
彼此对看一眼,同时哈哈大笑,竟然畅快。最得意,就是这样的激情岁月,个性都酣强,甘于平凡,又敢于冒险。两人能有这份交情,也是了解了对方,还可以欣赏下去的缘故。
那笑声将本来要开始围殴他们的混混们阻挠了一下,其中两个用土语说了几句,回头去扶鲁努,大概是要请示执行的命令。
“喂,徐燃”水青老大不客气,“我既然不是你生命终结前希望在一起的人,那我问你,这种时候,第一个跳进你脑海里的,是谁?”
徐燃一愣,隔了数秒,才说,“没谁。我就想如果能让我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别打我的脸,还能保持现在的帅气,这样的死法比较没有遗憾。”
水青看都不看鲁努那方向一眼,对徐燃嗤笑一声,“你骗鬼莫名其妙说什么不想跟我死在一块儿,要不是心里突然念了一个人,怎么会说这话?你这人向来对我挺坦白的,说不定马上我跟你都要没命,反而扭扭捏捏了?”
“其实——也不是。”徐燃真有些扭捏,抓抓耳朵,挠挠头,“说了,怕你笑。”
“说吧,能笑着死,我也认了。”临了还能听笑话?
“惠惠。”徐燃感觉在劫难逃时,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任何人,连他自己都被吓一跳,他居然很想很想见惠惠一面。那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总默默跟在他身后,喜欢他照顾他,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没有离弃他的惠惠。
惠惠?水青额角神经一抽,不由伸手抚过,“徐燃,你真是欠的,我觉得你很活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跟他初次见面,起因于他和惠惠的分手。如今,她跟他命在旦夕,他最想念的还是惠惠。这人不是欠的,不是活该,又是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她藏在见鬼不知道的地方,到快没命了才蹦到我脑袋里来,还穿着那件很多花边的公主裙秀可爱。”他也很无奈的,好不好?
“很多花边的公主裙?那是她几岁的事?”水青记得自己小时候也穿过这样的裙子,爸爸从深圳给她带过来,喜欢得不得了。
“七岁。”印象这么深刻,对徐燃又是一惊吓。
水青哦了声,终于忍不住看看鲁努那方面,见他手下把他扶持起来,附耳不知道听什么。
“韩水青,你呢?你想跟谁一起死?”徐燃显然知道何时转风向。
“有你这么损的吗?一个人死了就是,还想跟谁一起死?”偏水青机灵。
“你明白我的意思。都到这份上了,别计较用词。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人会是谁。”他可是很早就看清楚,并留给她暗示,“说起来,你没听完我的歌,实在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因为她听完了,也听到了。那一刻,她心如月下海洋,漫上最柔的潮汐。而这一刻,她希望在她身边的是他,那么死亡都会是甜味的。
多蠢啊,这些年。牢牢将兄妹之情套牢自己,其实早已经走出去很远了。那些依赖,不是习惯,是因为爱,所以信任。那些国际长途,不是空心树,是因为爱,所以潜意识不放手。爱他的,原来一直都是爱他的。不去想,不肯认,一味当作兄妹处理,只有这样,那样的情感才被自己认为理所当然,才是可以接受的。而因此,她和简苍梧的交往,那么淡而无味,那么凄惨收场。在让她抉择的时候,即使知道蓝水代表他,她还是不肯舍他而就苍梧。一切,都是因为埋藏在最深处的私心。
韩水青爱云天蓝。
再度面临死亡之时,她终究明白了自己,却是哭不得笑不得。
“我们两个都是欠的。”她对徐燃说。
徐燃呵然,心如明镜,“是啊,两个都很欠。”
此时,两人见鲁努点点头,眼内血丝更充盈,凶相必现,就知道侥幸心理已经行不通。
那两个黑汉站起来吆喝一声,包围圈顿时紧了,拳头如雨点落了下来,却重如千斤。
徐燃在关键时候,作了一个水青想不到的动作。他用力一扑,将她的头和上身护在他身下,用自己的背接着颗颗重拳。
七个人最不可能放过的就是水青,怎么可能任徐燃保护。其中两个上前要拽开他,他却是抱死了她不肯放手。
水青的腿上挨了不少狠踢,疼得已经变脸,更何况徐燃是正面挨他们的拳。
“不想死,就赶紧放开我,我没你想得那么弱。”她坐下是为了养力,并没有完全放弃一搏。
“别说话,省力气。把我打到没气,他们也得费番功夫。只要有空隙,你就赶紧跳——”竟喷出一口血,徐燃嘴里冒出血泡,“墙!”
刹那,水青——
眼红!
迸泪!
第336章 死不了 活不了(下)
水青从不认为徐燃是那种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他太自我,太乖张,太洁癖,太表象,太没有责任感。如果给她一分钟,她可以一直太太太的数落下去。和他能平等相交,能互惠互利,这是她对于两人之间友非友朋也朋的定义。需要的时候,帮把手。不需要的时候,各自走。
然而,这样的认知一直到他起身替她挡拳,被粉碎彻底。在他吐血的时候,她突然迸发的眼泪反省了自己的自私和狭隘。
“别多想,我只是在尽一个外交官保护本国人民的基本职责。”血滴滴答答从他桀骜不驯的嘴角流下来,在水青白衣上点开朵朵梅花。
“挪开”水青心热面冷,她凭什么让徐燃护着她?
“有本事,你把我踹开。”徐燃身体不断因为对方数人的拳头落下而震颤。
她还真用膝关节去顶他,当然没有用力。
他刚才还忍着不喊疼,这时却嗷嗷乱叫,“韩水青,你个叛徒,还内外夹攻。”
“你不让开,我就继续。”谁要他挡着了?
“有本事你帮着他们打死我。”他铁了心护她到底。
这人突然有点想不开,那就别怪她了。水青头一歪一扭,肩膀往下一低一侧,人如泥鳅那般滑溜了出来,而且双手成爪,顺便就在旁边那两个揍人的家伙脚踝骨狠狠一扭,瞅准得是错乱筋脉。
两人各大叫着,跳不及,人后仰而着地,见她钻出来,忙不迭双手直往后刨地。
水青被他们踢惨了,恨得正想出气,顾不得还有五个,只知道眼前能打两个是两个,双膝支地,左右开弓,对着他们的肩,胸和关节,拳头直下,想象是在打木人桩。
不过,这两个木人桩没那么乖巧听话就是了。而且,还有帮手。
所以,水青将那两人虽然打得嗷嗷叫,后面围着揍徐燃的五个立刻分了两个出来,左右就来夹她。没费他们的力气,一下子就把她提起来了。她稍微抵抗,就感觉背上被打了两拳,不留情,血气上涌的两拳。她人飞了起来,和墙贴面,感觉嘴巴里血腥味和泥巴混在一起,炸开来的痛感。
她啊也叫了起来。没人规定尖叫就是懦弱。疼到受不了,就要通过某种方式宣泄。滚落到地上,半边脸火烫,手背一擦,有血丝映着。尖叫可以,但失去尊严不可以。 她从地上爬起来,倚着墙,半咳急喘。一抬眼,四个人的拳头冲她而来。
低头,双臂交叉挡在面前,却也知道没有用了。
她练武,就怕有一天碰到像前世那样的急恶凶徒。谁知,以为能自卫了,面临的危险却也升级了。今世,似乎被人干掉的命运终于来临。
不是练武奇才,她可没办法,对不对?
墙角那边,被人挡着,她看不见徐燃,也听不见徐燃,不知是死是活。真同他说的,被人活活打死,有点太凄惨了,对方还不如给一个子弹完事。
闭上眼,心里准备听骨头裂开的声音。
“警察。统统不许动”
是谁说,警察总最后一个出场?她从此刻起,绝不再相信这样的谣言。来得好,当然来得早就更好,但也比不来好。
小命得救了
十来个警察冲了进来,迅速将那些混混反手扣在墙上,大声吆喝。
水青见徐燃趴在墙角不动,就赶紧大叫他的名字,忍着身上的疼痛,冲过去,想将他翻过来,却记起急救守则,如果背后的骨头断了,她一个人不能随意翻动他。
“徐燃”先探鼻息,呼吸短促不规则,但还有气。
“快叫救护车,这里有人重伤”她回头冲警察们喊。
简直是一呼就灵,马上就有两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过来。
“我怀疑他后背有骨断裂,刺伤了内脏,导致内出血,请小心移动。”她说英文。
医护人员显然听懂,将徐燃面朝下抬上担架,连忙出巷子。
“我说过别去危险的地方,你不听。现在搞成这个样子,我会被骂的。”医护人员过去后,巷口又多出两个人来,分别是云家天远和天畅,说话那个是天远。
跑跳近她面前的天畅看她脸上身上血迹斑斑,本来想跟着二堂哥起起哄的心情立刻飞走,“叫救护车别走,她的伤势也严重。”
云天远听了,赶紧要去叫医护来帮忙。
“身上的血是徐燃的 。脸上只是擦伤,虽然全身都疼,不过没有内伤。不用救护车,坐你们的车去医院也一样。”本来该被打得半残的,却都让徐燃挡了。她想要站起来,腿脚却发软。
救护车的警笛此时拉响驰远。
“站都站不起来,还逞强?”云天远走近,看她从头到脚惨不忍睹,头发散着,半边脸泥血混搅,白体恤牛仔裤全是泥。
云天畅蹲下身,不说一句,伸手就来撩牛仔裤裤脚。
水青吓一跳,下意识想抽回来,却晚了。
“有血。”云天远眼睛也贼尖。
她一看,小腿被踢破了皮,红紫大片,怪不得疼得站不动,当即强笑,“没事,让那些人踩了几下。”
“天畅,另一只。”云天远皱起眉,居然让云天畅再撩另一只裤脚。
水青一咬牙,硬站了起来,粉饰太平得拍拍裤腿上的泥尘,“到医院再检查吧。”窝囊死了。
“窝囊死了。”云天畅嘴快。
“呃?”水青坦白承认,“是有点窝囊。不过,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遇到一堆人,咏春也只能闪春了。”
云天畅照例没太听明白,一时表情空白。
“说什么啊你?”云天远中文程度很好,就知道她误会了,“天畅是觉得他窝囊,你不用比照到自己身上。他要是一直跟着你,三对八的情况下,至少不会被打得那么惨。”
“这倒是真的。可也别对徐燃抱太大希望,他那身肌肉是健身房练出来的,根本只有挨打的份。”水青用这样的方式试图缓解紧张担心。
徐燃会没事的,徐燃会挺住的。
“走吧,先去医院,再来讨论你今天甩掉天畅的冒失行为。”没打算就这么轻松放过她,大哥不在的时候,韩水青的安危对云家其他人来说更显得重要,每个人都需要代替蓝斯保护她。
水青刚要扶墙往外走,云天畅屈膝弯腿,阔背朝她。
“你干吗?”要背她?
“代替蓝斯背你。”云天畅回头,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
这兄弟俩,一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