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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陌闻言,不由放下手,沉默不语。
“我也不希望你受伤生病。我会疼”沙沙的风吹草叶声中,小冰君继续道。
天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手按上怀中女子的背,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低沉而缓慢地许下承诺。
“不会了,以后。”
第二十三章 (2)
燕九受了很重的伤。阴九幽抱着她出现的时候,小冰君已经给天陌包扎好了伤口,一行人不再耽搁,立即上了马车往南而驰。
不敢在颠簸的马车内给燕九处理箭伤,只能截断箭杆,草草止血包扎过。小冰君又是担忧又是愧疚,阴九幽却没表现出丝毫怨怪牵怒之意,只是一路紧紧抱着燕九,一言不发,连小阴澈的哭声也不理会。
小冰君不敢也不忍打扰他,只能自己手忙脚乱地呵哄。
“夫人,小主子是饿了。”车夫木然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小冰君啊地一声,不自觉看了眼天陌,有些无措,“那那我给他吃什么?”这么点大的小娃儿连牙都没长,他们开始准备的那些食物怕是吃不了,而燕九现在又人世不省,哪里能喂奶。
“前面有牧民的帐篷,容小的去讨点羊奶来。”车夫顿了下,回。
说话间,飞速行驶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夏儿,你去。”天陌道,说着,伸手从她怀中接过哭闹不休的小阴澈。“用角子跟他们换。”角子是巴术除了金银外通用的货币,由一种只产于雷蒙的黑色金属打造而成。
小冰君嗯了一声,掀帘喊住车夫,自己拿了个空罐子跳下车。车夫不懂当地的语言,自然没她方便。
撩起窗帘,天陌一边看着她抱着陶罐往不远处牧民帐篷飞跑的身影,一边咬破自己的食指放进哭得可怜的小阴澈嘴里,不片刻便哄住了那小东西。
因此等小冰君抱着满满一罐白色的羊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阴澈粉嫩的小嘴含着天陌手指一脸飨足的表情。
马车又开始奔跑起来,夹着马鞭在空中呼啸的声音。
勉强压下心中因那一幕而升起的悸动,小冰君找来碗,将刚挤的羊奶倒了些进去。
“新鲜的,还有些温热呢。”她唇边漾起浅笑,抱过小阴澈,想要喂他。哪知小家伙竟然别开了头不肯吃,扭动着小身体,乌溜溜的眼珠子直往天陌的方向看,嘴里咿咿吖吖地闹不停。
小冰君要端碗,一只手根本抱不住不安份的小东西,又怕伤到他,片刻间便弄了一身大汗。
天陌叹气,不得不又将阴澈抱了过来,伸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一本正经地训斥道:“我的血你不能喝太多。”
小阴澈仿佛能听懂他说话似的,竟然挥舞着小拳头也呜呜哇哇地哼了几声。
天陌眸中浮起淡淡的笑意,从小冰君手中拿过碗,小口小口地将羊奶喂进了小家伙的肚子里。
小冰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讷讷地问:“主子,他他能听懂你说话?”
天陌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没有否认,只淡淡说了一句:“就在上次我们来时过夜的湖边落脚。”
小冰君不自禁想挠头,应了声,然后钻到外面,引着车夫往湖的方向驰去。
******
抵达湖边的时候已暮色沉沉,小冰君帮着阴九幽为燕九仔细地处理了伤势,又用馕和肉干熬了粥大家一起吃过,才偎在天陌脚边睡下。大约是心中挂着小阴澈,不敢睡沉。因此燕九半夜的时候醒来,以及他们后来出去许久,这些她迷迷糊糊都是知道的。
次晨上路的时候,燕九是清醒的,但考虑到她的伤势,马车的速度便放慢了许多。阴九幽也不再如昨日那样紧抱着她不放,像整个人的魂都不在了似的。他会和宇主子不时说上几句旁人听不明白的话,又或者对弈一局。小冰君便抱着阴澈坐在燕九旁边,半是陪伴半是照顾。
“越大哥,你可再快些,我这里无妨。”两人正说着话,燕九突然转头冲着车外催促道。
车夫尚未回答,阴九幽手中仍挟着一枚黑棋,微笑道:“怎么,坐得不耐烦了么?那下车走走可好?”说着,将手中棋子落下,冲天陌微一点头,然后起身不理燕九反对,几乎是半强硬地将她负在背上下了马车。
透过车窗看着在前面身体相叠缓步而行的两人,小冰君终于忍不住问:“主子,咱们不怕湛鱼人追来么?”一路上她虽然笑意盈盈,心中其实火烧火燎的,只是不愿燕九多想,才什么也没说。
“无妨。”天陌一边自弈,一边漫不经心地应。
小冰君呆了呆,一下子没了话。好一会儿,才算从这让人满头雾水的回答中缓过神来,“昨日那昨日那些湛鱼人怎么会找到咱们住的地方,他们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既然他说无妨,她也就不愿再担忧下去,转开了话题。
天陌沉默了片刻,直到落下了子,才缓缓道:“不知。”他当然不是不知,只是不想她自责,所以没说出自己推测出来的原因。想必封九连城以及其他几股围攻黑宇殿的势力都已经知道她和自己是在一起的,而无论是他还是她,容貌都很特殊易认,因此,当她在此地露出容貌之后,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日。
这样干脆的两个字,让小冰君无法再继续追问下去,不免有些泄气。目光再次落到前面的两人身上,看阴九幽一边指着远处的雪山,一边对着将头枕在他肩上的燕九低语着什么,清秀隽雅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心中不由涌上无尽的羡慕。
小阴澈已经睡熟了。她分不了神,只能将额头抵在窗棂上,一时看看外面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丽风景,一时看看眼前低头专注于棋盘上的男人,唇角的笑有些寂寞。他终究还是习惯了一个人,因此就算有人伴在身边,也会不自禁地忽略。她想,自己既然打定主意要跟着他,自然也该习惯这一点才是。
那日之后,但凡燕九担忧湛鱼人追上来催促马车快行的时候,阴九幽就会背着她下车缓步行走,如同游玩一般。多几次,燕九就不再相催了,大抵是心疼阴九幽吧。
这一日终于到了边境,云浮城浑厚的城墙出现在地平线上,而那些湛鱼人终究没追上来,不知是何原因。
第二十三章 (3)
在进入云浮城的时候,小冰君接收到天陌的眼神,于是叫停了马车,下车而去。
“我们尚有事未了,不能与他们同返。”前一夜天陌曾私下对她如此说,因此当他看向她的时候,她便知云浮就是分离之地了。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目光搜寻过两旁的杂货摊铺,最终在一处卖各色外族帽子的地方买到了一顶黑纱帷帽。返回时发现车内气氛僵凝,也许天陌已经向两人道明了离意。
“就此分道吧。”天陌接过帷帽,道,没有更多的话。然后冲阴九幽微一点头,戴上帽子,在车夫的帮助下下了马车,坐上轮椅。
小冰君有些舍不得照顾了多日的小阴澈,却又不敢耽误,只得匆匆在他的小脸上印下一吻,然后取下自己腰上的小花包系在他的小手上。从此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了。
“主子!夏夫人!”身后的呼喊声难抑悲伤,她忍不住转过身,看到燕九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下也不由黯然。
弯眸,挥手,自此天涯分两途,各自珍重。
******
云浮是边界大城,虽比不上潆州的繁华,却胜在气势雄浑。大晋马上得天下,四邻又有虎狼窥视,因此历代帝王对边关的防御都十分看重,直接导致南卿北阴东君西沧四族的坐大,成为盛世虚象中的隐患。
天陌与小冰君慢行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急不忙地寻找客栈落脚。与阿尔达相比,云浮虽然也是汉夷杂居,规模却要大了数倍不止。这样的地方消息固然灵通,但要探听两个没什么特征的人亦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自离开黑宇殿之后,天陌就没打算过要再动用与之相关的人手,此时却有些动摇起来。目光透过低垂的黑纱无意识地扫视着两旁来来往往的各族人,他正思索着最有效的寻人办法,一个人影突然映入眼帘,让他思路倏断,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
那是一个全身都包裹在宽大布袍中的女子,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与女人相伴的是一个身形魁伟的男人,只是从背影便能感觉到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霸气。
天陌心中一动,正要叫小冰君追上去看看是什么人,小冰君却恰在这时跑开,往路边的人群中钻去。只是这一耽搁,那两人已湮没在茫茫人海中再也分辨不出。无奈摇头,他转动轮椅,倒想知道是什么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吊得好,谁让它乱咬人!”
“是啊是啊,不打死它,以后咬到别人怎么办?”
“我看到是那个人用剑去捅狗的屁股才被咬”
看热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天陌很快便听出了事情的事末。却是一只流浪狗在路上捡东西吃,一个青年看到,头脑一热,竟然拿剑去捅狗的屁股,狗吃痛回头咬了他一口。人伤狗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狗咬伤人却罪无可赦。于是便有人帮忙套住了狗脖子吊在屋檐下,此时青年正在用剑乱砍泄恨。
狗的哀鸣声弱不可闻,因为被勒着脖子吊住,连挣扎也吃力。
天陌垂着眼坐在轮椅上,无动于衷。他太清楚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慈悲心只是多余。在他眼中,人类和狗其实没两样,都是弱者。一个弱者凌虐另一个比他更弱的弱者,他不认为自己有插手的必要,即便对于这样的行径分外不齿。真正的强者,是不会以屠戮弱者为荣的。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打算冷眼旁观的想法落空了。
小冰君竟然冲了过去挡住青年的剑,甚至伸手托住流狼狗瘦骨嶙峋鲜血淋漓的身体,企图将它救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之人都呆住了,包括那青年。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叫道:“快放开快放开,它会咬人的。”
这一出声,持剑的青年也回过神来,不由破口大骂,“哪来的婆娘,敢管爷”
后面的话他再没机会说完,人已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道击得连退数步,撞在旁边的大门上,扑地一下吐出两颗牙来。在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向他身上的时候,天陌从椅手上抠下一小块木片,弹出,吊着狗的绳子凌空而断。
小冰君也管不得许多,慌忙将狗脖子上的绳子解开,一边等着它缓气,一边想要按住它肚腹上汨汨冒血的伤口,对四周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
大约是怕被连累,原本密密集集看热闹的人散去了许多,都站在远处观看。天陌得已推着轮椅滑到近处,从挂在椅背上的包袱中掏出一件自己的薄衫丢给小冰君。
“给它包扎一下,咱们去医馆。”说话间,目光冷冷瞟向那个已经站直正握着剑犹豫着是否要冲过来的青年,直看得他打了个激泠,几乎想将剑藏到身后去。
小冰君正六神无主,看到天陌登时像有了主心骨,慌忙照着他的话去做。
两人走的时候,没有人敢拦阻,更有心善的给他们指路,因此到医馆并没花太多时间。然而医馆的大夫在得知要给一只狗疗伤的时候,只觉受了奇耻大辱,差点没将两人一狗赶出来。
在他发飙之前,天陌抬手,从容不迫地摘下头上的帷帽,什么也没说。
大夫呆了呆,片刻之后一言不发地招来徒弟,开始给奄奄一息的流浪狗处理伤口。小冰君站在旁边看到他的手法熟练,双手却隐隐发着抖,只道他害怕狗咬,心里不由捏了一把汗。
一直到包扎妥当,将两人一狗送走,又洗干净沾血的双手,大夫的手仍然在无法控制地发着抖。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又或者是紧张。也许还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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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伤狗的天陌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客栈老板虽然不愿意让狗也入住,但终究没抵受住银子的诱惑以及天陌冰冷得让人骨子里发寒的目光,让人抬着天陌上了二楼。
小冰君将狗抱到了自己的房间,稍后小二用稻草和藤筐做了个窝送来。
“主子,它能好吗?”沐浴过,小冰君到天陌的房间与他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问。
天陌唔了一声。虽然没用肯定的话语,小冰君的心却安定下来,然而想到下午的那一幕仍然觉得难受。
“你能救它几次?”安静了许久,天陌突然道。
小冰君停住筷子,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然后扬起,微笑道:“能救一次算一次。”她突然想到当初受伤的黑狼,秀眉微微皱了起来,“糟了。”
“嗯?”天陌疑问地看向她。
“我们离开得这么突然,要是黑狼去阿尔达找不到我怎么办?”小冰君忧心忡忡地道。上次半夜黑狼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如果不是后来阿穆曾向她问起,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它为什么要找你?”天陌放下筷子,揉了揉额角,淡淡问。
小冰君语窒,好一会儿才讷讷地道:“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