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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数交给恩公罢。”
遗玉虽然好奇这两人种薄荷有什么用,却不会吝啬这点东西,于是点头答道:“在包裹里放着,等下咱们路上我取了给恩公。”
说完她不等阿生脸上喜色扩大,又好心地补充,“只是,这薄荷不大好养,我也是琢磨了好些时日才摸到些门道,若是用种子种植难免不易成活,还是分根种植比较好,若你真有心养活这东西,我就仔细把注意事项讲给你听听。”
她这话虽是掺了水的,但也有几分实在,原她是拿了自己的血喂养薄荷草的,本不用怎么顾及它的生态习性,可是毕竟养了三年,一些技巧和发现还是有的。
阿生见她答起话来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心下赞叹之后才忙点头应好,于是遗玉就细细把种子植法跟他讲了,又把那分根种植的要点也一并交待了,只是阿生越听脸上苦色越浓,这东西还真不好养活,长在河边生命力强,养到宅中却是娇贵了,遗玉这么零零总总一长串交待下来,他倒是听了个晕头晕脑。
遗玉看他神色就知道对方已经听混了,暗叹了一口气后,说:“不如等我们到了地方定居下来,我种成了再送与你们。”
阿生看了常公子一眼,得到他默认后,便冲遗玉微笑点点头,又对卢氏说:“那就多谢了。夫人,不知你们准备在哪里定居,长安附近的乡镇有不少,你们却是挑了哪一个?”
卢氏道:“我夫家原也是关内人士,九年前我才寡迁到了蜀中,只有长安附近一个叫建兴的小镇还些印象,不知你听说过么?”
阿生是知道卢氏是个寡妇的,却初听她讲说婆家是在关内,虽然好奇也不便多问,又仔细在脑中搜寻了这个叫做建兴的小镇,片刻后有些疑惑地对卢氏说:“夫人,这长安城附近的乡镇不论大小或是穷富,我都略知一二,你所说该是长安城南半日脚程的一个小镇子,只是,那地方现今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啊?”
“我没记错的话,那镇子确实是在南边;怎么?那里有什么去不得的么?”卢氏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地问道,她是从计划着逃跑那天就想到了去这个叫建兴的小镇子,当年她在关内居住时候也去过一些地方,只是离长安近的都是富县,印象中也只有那个建兴小镇朴素些。
“我记得那建兴镇是这两年富起来的,只是如今镇中有一恶霸,经常做些搅扰四邻之事,你们若是迁居到了那里,恐怕也要深受其害。”
卢氏三人听他讲到“恶霸”两字,不由想起郑立那副混世模样来,颈后皆是一寒,卢氏于是就打消了定居该地的打算,又觉得阿生是个知事的,刚想询问他,就听阿生主动开口。
“我也知道夫人此行除了定居也要顺便找儿子的,为何不考虑在长安近处找地方安定下来?”
卢氏也不怕现拙,坦然答道:“不怕恩公和壮士笑话,我身上盘缠并无剩有多少,原想着找个稍远点的小乡镇,花些钱买几亩地,好办手实落户籍,可现今我家中有五口人,暂且不算我那科考的儿子,也要花四份钱,若是到了那些个富地,恐怕连户籍都办不下来。”
户籍手实相当于这个朝代的个人档案和身份证明,是朝廷普查人口流动和人口统计的标准参照,其中最大漏洞便是多花些钱买闲田便可改名换姓,朝廷对农民的政策还是很宽大的,当然若是工、商成分的人想要务农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卢氏九年前怀着遗玉带着两个儿子到靠山村时候就是改了户籍的,只是那时她带到靠山村的手实上成分已经是花钱改过的,此事暂且不提,单说如今她们若是想要在长安附近定居,必是要找了田产便宜的地界住了。
阿生也没惊讶,若是卢氏身家过多那才让他怀疑,又拿眼睛瞅了自家主子已经停止了把玩那茶杯,开始摩擦拇指上海蓝宝石戒指的动作,心下了然。
“夫人,若只是因为户籍问题,却是好办,你们大可不必专程挑那穷乡僻壤之地。长安城东南面五十里处有个龙泉镇,镇间民风淳朴,多是务农之家,也有些解甲归田的士族在镇上养老,周遭田产也都上等,我家公子也有些门路,帮你们三五个人办理下户籍,划下十亩闲田,寻间庄子暂住上三五个月的,也不费什么功夫,更不用花钱,夫人意下如何?”
卢氏顿时犹豫起来,她也知道这落户划田之事对有些人来说只是芝麻小事,若是应下必然省去许多麻烦,只是已经亏欠了人家颇多,真再麻烦对方,难免有些说不过去。
阿生倒是懂得察言观色,见她如此神态,忙道:“夫人,小妹妹还要帮我种薄荷,这落户之事确实不算大事,在我家主子眼里怕还没有几株薄荷草重要,你就应了吧,咱们也好收拾收拾继续赶路。”
卢氏本是干脆之人,想通其中细末之后便就应了,俗话说的好,债多不怕还嘛。
三人又对阿生与常公子诚心谢过,那包子米粥连同小菜已经一一送上,几人吃完早饭又另打包了两笼包子,装了行李继续赶路。
第二日下午,一行人便已抵达了阿生所说的龙泉镇,马车缓慢驶进了镇子,遗玉坐在车内好奇地掀起了窗帘,但见道路一旁尽是规格齐整的民房建筑,单坡屋顶,褐砖红瓦,往前再行数十余丈,突见高门大院映入眼帘,比起先前看见的民房似是巨人一般突兀而立,红砖绿瓦,又有赤漆描柱,又行至数十丈外才再见一间华门大宅,赤漆门脸上,又有左右各四枚金色菱形门簪,上刻繁复花纹,遗玉暗自吃惊,觉得卢氏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阿生便将马车停在了这街北的第二间宅子前面,遗玉透过车窗子见他利索地跳下马车几步快走到眼前这座大宅门前,伸手抓了那赤漆大门上的金色门环,使劲儿扣了几下。
不大一会儿便有人前来应门,这扇两人高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隙,一个头戴藏蓝四折扣额小帽、身穿同色短衫缩脚裤、足蹬黑色布鞋家丁模样的精瘦少年从门里钻了出来,一句“谁啊”刚问出口,待看清阿生面庞,先是一愣,而后惊喜地瞪圆了眼睛。
“李哥!你怎么来了!”这小厮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虽皮肤略黑,细看却也五官整洁,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阿生伸手在他脑门儿上拍了一下,大笑道:“公子回来了,快将门开大了,进去告诉李管家!”
黑脸小厮伸了脑袋去看停靠在大门口的马车,正对上遗玉望过去的一双晶亮大眼,愣了愣神,便转身将那两扇赤漆大门左右推开了,一路飞跑进去。
阿生又走回车前,将车帘打起,伸手扶了常公子下车,后面卢氏三人在其后依次下来,几人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功夫后,那大门内隐隐骚动起来,眨眼便见五六个同先前那小厮一样打扮的家丁奔了出来,慌忙站定在背手直立的常公子跟前五步远处,整齐地鞠躬喊了一声“公子”,待常公子微微点头之后,才又纷纷忙了起来。
有上马车上拿行李的,有凑到阿生跟前询问的,有牵了马车绕去后门的,还有引着常公子同卢氏母女三人往门里走的,好不忙活。
第四十章 闲容别院
一行人穿过前院来到到正厅时,遗玉余光打量了一下厅内家具和摆设,桌椅不似寻常百姓所用矮案地席之类,全是不知什么木材制成的上红漆带靠背椅子,另有半人高的红木茶几设于椅旁,做工形状都比她在张镇长家看到的要精细美观许多。
常公子在厅内正北墙、挂**裱图处的主位坐下,遗玉被卢氏拉着坐在了西侧,身下红椅上均铺有绣花软垫,坐上去软绵绵的,这让习惯了坐席子的卢氏三人难免有些浑身不自在。迎他们进来的下人,两个拿着她们的行李站在厅外,那个黑脸小厮则与另一人站在厅内处等待吩咐。
阿生立在常公子身边两步处,见她们都坐下,这才笑着说:“不用拘谨,这里是我家公子在龙泉镇上的别院。”
遗玉刚进大门时候就看见那门匾之上书有“闲荣别院”四个字,只是昨日阿生给卢氏出主意时候并没有说清他们在这镇上是有产业的,却不知是故意没提还是真地忘了讲。
卢氏脸带疑惑,刚要问话,就听见一阵细细脚步声传来,两个身穿粉白襦裙的丫鬟手端褐色托盘打厅外走了进来,低眉顺目地将盘中茶壶茶杯一一置在几人身旁茶几上,再缓缓将杯中注满热茶。
遗玉余光扫到其中一个面容清秀的丫鬟,在倒茶时候偷偷瞥了她们的一眼,目中露出微微不屑之色,不由让她暗皱眉头:阿生先前提到在这镇上给她们找了庄子借住,该不会就是这“闲容别院”吧?只是这哪里是什么农家庄子,比起张镇上镇长家中大宅都气派了。
“夫人,我叫人给你们收拾了一间单独的小院出来,地方不大可是什么都不缺,你们暂且在这里住下可好?”阿生的话落实了遗玉的猜测,只是她心里却不大想在这宅子里住下,她和卢氏昨晚已经商量好,到龙泉镇后先付些租金,借住在阿生找的庄子上,等置办好田产户口,就继续务农赚钱,做些活计补贴家用,钱一存够或盖或买都要有自己的房屋。可是阿生让她们暂住进这满是下人的大宅别院里,还单独拨了小院出来,白住她们不好意思,交租又要交多少是好?
卢氏也同遗玉一样心思,听到阿生这么说,略微思索了一阵,便摇头拒绝了,“我们都是乡下人,住这高宅大院怕是不妥当,不如找间民舍租些时日,等攒够了钱,再另作打算。”
阿生笑道:“夫人这就见外了,我们少爷还等着你家小妹给种那薄荷草不是,住在一起也方便帮衬着。”
卢氏苦笑,“那是什么值钱东西,抵得上拨给我们一间独院住,这可是我们占了天大便宜了,况且真住下来怕是少不了半年光景,平白打扰了你们。”卢氏话虽婉转,语气里却透露着坚决,阿生看出她是断不愿意答应,于是为难地转身唤了一句“公子”,几人纷纷把目光移过去。
遗玉侧脸就看见上座的常公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身蓝衣略有褶皱,两鬓发丝也有些松散,不由拿他这副模样同前天在福源客栈楼下惊鸿一瞥时候做比较,觉得此刻的他虽依然端坐,但身上却隐约透漏着一丝慵懒疲态,若不是手上轻托了一杯热茶,真让人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就在遗玉打量他的时候,常公子突然淡淡开了金口,“不住这里,就离开。”
他话一出口,厅里几人脸色各有不同,卢氏和刘香香面带难堪,遗玉则是皱起了眉头,阿生却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自家主子的话。
气氛就这么冷了下来,这时候,打外面急匆匆小跑到门前一个人,倒把大家的眼神都引了过去。
阿生看了看那跑到门口处又突然停下的人,脸上又挂了笑,张嘴唤道:“李管家。”
厅外这个男人,面上看着约四十上下,瘦高个儿、国字脸,着棕绿深衣、及踝棕靴,听见阿生喊他,忙边拉展衣摆,边冲他微微点头应过,待稍事整理仪容,这才抬脚走了进来,不似刚才慌张模样。
“公子。”李管家站定在常公子身前五步处,抄手置于腹前,躬身微微行了一礼,却只得到坐的着那人微微一个颔首。
“我还纳闷儿怎么刚迎门时候不见你,都进来大半天了你才跑来,是去忙什么了?”
那李管家却不答他的话,只冲他歉意一笑,几步走上前去,凑到常公子耳边细声嘀咕了一阵,遗玉竖直了耳朵都没听清楚半个字,等到李管家终于打完了“小报告”直起身来,常公子面色未变,却忽然站直了身子,一手搭上一旁阿生急忙递上的手臂,身后跟着那躬身垂头的李管家,快步离开了正厅。
卢氏三人有些发愣,这话还没说完呢,这怎么把她们扔这儿了?待要起身追上,还没刚离开椅子站直了身子,就被那门内守着的黑脸小厮迎面拦下,一脸笑意地对着卢氏道:“夫人请跟小的走,小的带您到那小院子去看看,想必已经整理好了。”
说完侧身对厅外那两个拎行礼的下人递了个眼神,便回身对她们做出引路的姿势,卢氏眼瞅着那俩下人拎着她们行李不见了人影,不得已只能跟着黑脸小厮离开了正厅。
那小厮引着她们出了厅子向西走去,进了一间花厅,走过一座东西穿堂,便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又前行数十步绕到北边,才见一座独门小院,门上有匾书一个“悠”字,院门大敞,等他们走了进去,正迎上两个先前提着她们行李的下人,黑脸小厮轻声问了他们几句,便将其打发了。
遗玉被卢氏拉着手,微微侧目去打量这间小院,院中只在北侧有一大一小两间厢房相邻,虽只是一层却比她初进镇子时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