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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不动手,”长乐一出声,随行的小姐夫人便都禁了调笑,听着她说话,“拉到街上去,扒去她们裙裳,给本宫照规矩打!”
江学林犹豫了一下,冲一旁官差挥了挥手,侧过头去不忍心见。“拉出去。”
“什么!?”见状,总算明白这群人是在当真,是真要脱了她们裤子去街上打!史莲等人面色大变,胆小的唐妙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被强作镇定的晋璐安搂住肩膀,见官差上来拉人,一群女子抱作一团,哭声不止。
真挨了这顿打,还叫她们日后怎么话!
“公主!”晋潞安颤声一句高叫,止住几名官差脚步,她红着眼睛看向神色冷淡的长乐,“我们是得罪了公主,可你这样假公济私害我们,就不怕事后我们家里追究吗!”
长乐恍若未闻,看着院子里一株槐树不语,那穿着烟罗裙的刘诗琪冷笑着甩出手里的一卷书文,摔在她们面前地上。
“少在那里血口喷人,公主岂容你们污蔑,这是律则上明文规定的刑法,你们犯了法,便要受刑,史莲,你我姐妹一场,我就提醒你一句,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冒犯公主罪加一等!”
“你、你竟然……”史莲似同她这位表姐颇有过节,咬牙切齿,面色发白地死盯着她,却也说不上半句话,看她们冷笑连连,心知名节就要毁于一旦,大悲大戚,眼角不争滑下两行清泪。
刘诗琪面色不改,义正言辞:“就是你们家里人在这儿,又敢同刑法作难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还要人教你们吗!”
“啪、啪、啪。”
却是这时,突兀响起一串掌声,众人回头,便见门前看热闹的人堆朝两边让开,有侍女开路,步出两人,一是华服金钗的妇人,一是翠冠黛衫的女子。
“这位夫人言之有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见来人,晋璐安、史莲大惊,瑟瑟抱成一团的女子,有唐妙泪眼涟涟,唤出一声:
“珏、珏姐姐。”
……
遗玉同裴翠云一道走进衙门院中,面对认出她的唐妙等人,并不看上一眼,先对望向她来的长乐抬手一礼,“公主。”
“程夫人。”
长乐只看她一眼,并不搭腔,对着裴翠云打了招呼,倒是高盼云出声道:“魏王妃真是赶巧,好像哪里都能见您。”
“这位是?”遗玉鲜少出席聚会,这京里多半小姐夫人,她都是只闻其名,然这一问却带点儿没将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高盼云不满地咧了下嘴,脸上带些不经藏的敌视,“我乃刑部尚书之女,高家小姐。”
是高家的人,难怪看着不顺眼,遗玉点头,“不是巧,我是特意到这里来的。”
“哦?不知魏王妃到这里是要办什么事?”高盼云朝前走了两步,伸手一指史莲晋璐安她们,挑眉道:“该不是闻风前来救人的吧,那恕我不客气提醒一句,这些个人犯了刑律,按罪是必须要罚的,即便是大理寺卿刘大人在这里也不能徇私,王妃要想阻拦,还是省省吧。”
一个待字闺中的尚书小姐,同一名王妃说话这样不客气,在京城也是鲜见的了,衙门外看热闹的人们交头接耳一阵,互道了这几家纠葛,便不奇怪。
裴翠云面露不悦,遗玉却不见生气,反是笑了一笑,清了清嗓子,道:“非也,我是听说长乐公主在这里问刑,特来看一看,大理寺是怎么秉公处理的。”
得这意料之外的回答,不光是无双社那群女子,晋璐安同史莲她们也都是面面相觑,不晓得遗玉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即是如此,那便站到一旁看刑吧。”长乐开了尊口,遗玉竟真地领着两名侍女,挽着裴翠云的手臂,走到她们身边去,俨然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魏王妃,你、你这是?”史莲揪着镣拷,质声看向遗玉。
“几位大人还等什么,不赶快用刑吗?”遗玉却不理她,这下子,就连晋璐安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
“带出去。”江学林暗松一口气,手一挥,找规矩命道:“褪衣笞背二十。”
“等等!这恐怕不对吧?”遗玉皱着眉,打了岔。
长乐暗自冷笑,就知道她是找茬来的,冲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高盼云便没好气道:“这是律则上订的刑法,她们犯了私谋害公的罪责,减刑当笞二十,还有什么不对的吗,魏王妃是不是存心捣乱来的?”
遗玉哈哈一笑,忽地变作冷脸,一手指着史莲晋璐安等人,严词厉色道:“私谋害公?你们莫不是忘了这个‘公众’里还有一位皇室的公主!嗯?平阳公主差点就被刺死,她们分明是涉及了谋伤皇室的大罪,笞刑二十?你们开什么玩笑,按律,便是流放两千里也算轻的,换成棍仗,至少也要罚上八十大棍,才能抵罪。”
八十大棍,那不是要打死人吗?!
高盼云被她说的目瞪口呆,四下哗然,那群穿着囚衣的女子瑟瑟一抖,就连哭都忘记,史莲大骇,失声道:“魏王妃,我等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我们!”
“史莲姐姐,别说了。”晋璐安心中也是凄然,却不信遗玉真要害她们,拉住冲动的史莲,不叫她乱说话。
“史小姐严重了,”遗玉不大高兴地攒起眉毛,“长乐公主同几位大人都在这里,我仅是提个意见,到底怎么罚,还是要他们做主,公主殿下,江大人,就请两位赶快拿个主意吧。”
拿什么鬼主意!被遗玉一脚皮球踢过来,江学林心中暗骂,要笞刑,你魏王妃不愿意,要不罚,长乐公主不愿意,要真杖刑,这十一个人里能有几个顶过去的,果真打死了人,那几家还能像现在这样忍就有鬼了!谁来承担这个后果!
“公、公主?”江学林可不愿揽这个黑锅,支吾看着长乐,等她定夺,打定了主意,若是长乐要他拿主意,他就是拼着这官不做了,也不干!
长乐也是知道这个道理,她敢过来问刑,便是算准了涉案的几家底线,预备借此立威,叫这京中有眼睛的都瞧一瞧,她无双社不是能惹的地方,然却没有想过要弄死这群人,毕竟死了人,便是彻底同几家结了仇,这并不是她愿意见的,饶是她不将她们放在眼里,也要投鼠忌器一番。
原来她是打的这个主意,好一招以进为退!
眼中冷光连闪,长乐并非是容易冲动的人,片刻犹豫,眯眼看着遗玉,道:“我原本想着从轻处理她们,既然魏王妃要杖刑,那便打吧。”
“公主此言差矣,这杖刑是律文上说的,公主身为皇室正统,既拿了刑律来问刑,便要按律刑事,岂是旁人一语能改之,说到底,魏王妃是没权利干涉这件事的,公主您看着办吧。”
裴翠云一开口,便是四两拨千斤,又将担子甩了回去,她身为国公夫人,尊贵不如,在这里确是比长乐长上一辈,适才被遗玉找来掠场子,不求能势压长乐,但求一句话的分量,也是做个见征,免得日后叫人瞎传了话去。
话说到这里,史莲也转过弯来,晋璐安更是明白遗玉画外之音,道她果然是救她们来的,激动地抹了抹眼泪,看清楚那同长乐对立的人影,心中出奇地安定下来,低声去哄几个呜咽的女子,一双双手拉紧,相互传去安慰。
“既是如此,那便交由大理寺处理吧。”眉心跳动,不好同裴翠云扯脸,长乐一挥袖,松了口。
江学林赶忙道:“启凛禀主,下官也拿不了主意,不如就先将她们关押回去,等待上司定夺。”
“依你。”
呼!墨莹文社的女子们长出一口气,高高悬起的心落了回去,几双感激的眼睛同时落在遗玉身上,又有些心酸,谁能料,逢此大难,前来搭救的,却不是家中长辈,而是一个见面几回的外人?
这究竟是可悲,还是可喜?
“公主,这怎么能行?”刘诗琪忿忿出声,就这么放过她们,不是白来一趟么!
“公主?”无双社的其他人也不乐意。
长乐抬了抬手,便将这片质疑声压过去,威望可见一番,她侧头打量着遗玉,低声道:“不过是缓上几日,姑母身体每况愈下,要有个三长两短,便是父皇也不会轻饶她们,咱们且等着吧。”
嘶!听见这话,那十几颗刚才落回去的心又吊了起来!是啊,逃了眼下一关,以后又该怎么办?
看着她们灰暗下的脸孔,遗玉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忽听外面阵仗,扭过头去,就见衙门前再起骚动,人群两分,又有来“见过公主殿下,程夫人,魏王妃。”
伴着几名侍卫,这才来的女子四十来岁年纪,确是少有人不认得,平阳公主身边头一号的女官,薛侍人!
遗玉暗喜,道了一声来得正好,这便客气道:“不知薛侍人前来,是传了公主什么锦令吗?”
长乐神情微变,眼皮刚是一跳,便见那薛侍人掏出一块玉牌,道:“回王妃的话,正是主人派了我来,宣一件事。”
便是有千般疑惑,在场的众人也只能低下头,恭声道:“听公主教训。”
“前宫中遇险,主人救驾有功,圣上曾允一事,主人听闻宴上献礼的墨莹文社众女被押牢狱,心有不忍,几日思量觉其有过,然念其一心孝敬,已差人到宫中求情,现派我来知会,便是免得你们先用了刑罚,各位大人,想必还未曾用刑吧?”
什么!平阳公主要在皇上面前替她们求情!
“下官不敢,尚未用刑!”事态如此转变,既不用得罪上司又不用得罪长乐公主同魏王妃,江学林差点就笑出声来。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有三公主求情,咱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刚才还苦巴巴的一群女子,都是欢喜地叫了起来拉着手跳着抱着,一扫阴云,高兴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相比较下,长乐一行人的脸色便不那么好看了,一反先前看好戏的模样,银牙暗咬,有的还纳闷小声道:“这怎么可能,三公主怎会替这群倒霉的求情?”
遗玉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弯起眼睛,笑着瞅了冷眼看来的长乐,一脸敬佩,语带双关道:“公主殿下海量,当是我朝女子表率,名列巾帼,当之无愧。”
这是在讥讽她没有胸襟么!长乐怒从中来,却不好此时发作,深深看了遗玉一眼,扭头离去:“我们走。”
无双社的一干女子,将目光从那群欢天喜地的女囚身上收回,个个挥袖,愤然离去。
薛侍人传过了平阳的话,走近遗玉几步,低头一礼,轻声道:“魏王妃移步昭华府,主人有请。”
遗玉点头,拉着裴翠云的手道了谢,又看一眼还在喜中不自拔的墨莹文社众人,摇头笑了笑,也不同她们道别,便跟着昭华府的人走了。
片刻后,回过神来,还是晋璐安发现遗玉不见了人影。
“咦?魏王妃呢?”
“王妃哪去了,咱们还没谢过她呢!”
四下张望不见了人影,史莲见到与遗玉同来的裴翠云还没走,正了正腔调,礼声道:“程夫人,不知魏王妃何在?”
瞅着这群模样狼狈的女子,裴翠云心念一转,冷笑道:“亏你们还记得有这么个人。”
这一句话说的众女面色尴尬,她们刚才的确是得意忘形了,晋璐安歉声道:“是我等方才失态,程夫人见笑了,王妃已走了吗?”
“哼,替你们求了这么天大个人情,不去一趟昭华府怎么说得过去。”
众女茫然,不知她话中含义,什么求情,为何魏王妃要去见平阳公主?
“你们莫不是以为,没人在跟前说情,公主大病未愈,当真会想起你们来吗?”裴翠云冷笑连连,扶了扶鬓角,便也拎着裙摆走了,留下这群女子去品她话里味道。
史莲同晋璐安最先回过味儿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敬服,而那史莲,更是羞中带一丝愧色,想起之前怀疑,狠狠咬了下嘴唇,眼神一定,似是终于拿准了什么主意。
……
遗玉还是在昨天那间卧房,见到了气色不佳,然却精神不错的平阳。
“过来坐。”提也不提大理寺那头的事故,平阳冲遗玉抬了抬手,全没有昨日有外人在时的那份生疏。
“公主,”遗玉听话地走到床边,侧坐在脚踏的软垫上,抬头仔细看了平阳印堂上的红痕,她早上才温习过,不管从哪里看,都像是书上所讲的“命悬一线”。
“你让那送信的下人传话,说我府中藏奸,是么?”
遗玉并没直接回答,反问道:“您这额上红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平阳道:“是有半个月了,起初只有一点,我当是癣病,太医看过无恙,便用脂粉遮盖,花钿遮挡。”
“那便是了,您额上这抹红痕,是中了一种惨有‘混香根’的毒物,此毒需要长期食服才会见效,等这道红痕长到天灵处,便是命危时,是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