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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命如此多情-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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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清楚跟上这种冲动的男人也许可以拥有一段毕生难忘的激情,但几乎肯定也会把未来的生活弄得死去活来、一塌糊涂。
  吴晓走了。第二、第三天,一个星期过去了,没再回来。自然而然地,林星的心也就慢慢地平静下来,她想这不过是一场无意间邂逅的梦幻。流光溢彩的黑夜一旦过去,每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艾丽和阿欣也有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在一个晚上她们不知从哪个夜总会里给林星打来电话,咯咯咯地笑着说林星你知道我们在这儿看见谁了,看见你喜欢的那个男孩儿了,他现在正在这儿吹呢。林星知道她们说谁,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他了!她把那个他字说得很刻薄,很不屑。艾丽说你不是说特喜欢他吹的那首《天堂之约》吗,怎么又不承认啦!林星从声音上断定艾丽醉了,只说了句:我喜欢《天堂之约》又不是喜欢他!便挂了电话。
  此时她正一个人躲在屋里写那篇关于长天集团改革开放之路的报告文学,已经连续几天足不出户、茶饭无定。她不打算让那个吴晓再搅进自己的生活,她不想再去琢磨他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沉默。听到这个消息她甚至还有了几分轻松,庆幸吴晓又回到了他的音乐中。她想艾丽的电话就算是传达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新闻吧,听听也就是听听。她继续全身心地投入了她的写作,要不是某一天突然听到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她几乎都不知道门外已是几度晨昏。
  敲门的人是刘文庆。
  刘文庆站在楼道的黑暗中,从客厅里射出的灯光明晃晃地照在他的脸上,那脸上无可救药的颓废让人看了触目心惊!
  第三章
  林星忘了多少天没有见到他了,她想不到刘文庆也会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死灰的面孔、满脸的胡茬、那不知穿了多少天没洗的外套,还有一身的酒气……她吓得几乎不敢让他进屋。但是他一步就进来了,还没容林星说话就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了下去。还没容林星说话他已泪流满面。这是刘文庆吗?她傻傻地站着,不知该跑开还是该上去扶他。这是她过去的恋人吗?是那个曾经满怀自信、足智多谋、内心强大的刘文庆吗?无论如何,刘文庆长跪不起的凄惨给了林星片刻的感动。看来男人的无情仅仅是一种表象,刘文庆失恋的样子竟然比女人还要可怜。林星想,就算是刘文庆把她甩了她也不会让自己弄出这种狼狈不堪的表情。所以心理学关于男人比女人实际上脆弱的说法完全经得起实证。看清了男人的脆弱也就意识到自己的坚强,林星宽宏大度地伸出手去,想要扶起刘文庆。她问:“你怎么了?”刘文庆没有起来,他仰脸看她,眼里充满了哀求:“林星,你救救我成吗,救救我成吗?”林星心里突然有点害怕,她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刘文庆说:“林星,我完了,我输光了!我的钱、我妈的、我哥哥的、我嫂子的、我哥们儿的钱,全套进去了。他们都要把我吃了,我真的没路可走啦!”
  林星这才听明白了,悄悄柔软了片刻的心,一下子又变得僵硬起来。她什么都明白了,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又问了一句:
  “到底怎么了?”
  “长天实业,已经狂跌三天了,今天还在往下跌。我下了二百多万的单,一眨眼一大半都没了。你知道的,这些钱都是我借的,都是我借的!”
  “长天公司那个姓金的,没跟你说吗,你不是跟他挺不错吗?”
  林星的语气里,已经多半是嘲讽。但精神近于崩溃的刘文庆,对什么话都听不出好赖了。
  “金总也持了不少长天的股,他也被套住了,他也觉得他们的董事会全疯了。不光否了送股配股的计划,几个大股东又一齐大量抛出套现。再跌下去长天集团就该垮了,长天实业可是长天集团的命根子。可人家金总又不急着套现,人家把股票放在那儿等着以后慢慢升,我可不行啊,我的钱都是借的,我不能等啊。林星,你不是认识吴长天吗,你能不能去找找他,你帮我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了。这一周他的股能不能见底呀,他还打算不打算站出来护盘了。林星,我只有这一周的时间了,大伙儿都限我这一周内还钱呢。你就问问他,我到底抛不抛,我已经没了一半的钱,我不能再亏下去了。”
  林星的牙根都冷透了,她相信自己是最后一次地觉悟到钱这东西的强大无比,它可以让你对最熟悉、最亲密的人都不敢相认。她也最后一次觉悟到,是和刘文庆彻底分手的时候了,必须义无反顾!她想到这里几乎要哭出来。不是留恋,但这毕竟是她的初恋!虽说她并没有失去什么,她和他最多只发展到亲吻和搂抱,还没有让他真正得手过一次,但她觉得自己将因此而永远失去了一种感觉,一种对爱、对男人的感觉。
  她的情绪因此而愤怒起来,她怒不可遏!她想打他一个耳光,但没有抬手,她不习惯那样。她只是喊了一声:“你出去!”可刘文庆没有出去,他甚至爬起来想要抱她,她把他用力推开。她哆嗦着穿上外衣,“你不走我走!”刘文庆冲上来,往下扯她的衣服,酒气冲天的嘴里不停地发出哀求:“林星,林星,你不要走,你听我说,你……你他妈见死不救吗?!”林星用力甩开他,衣冠不整地夺门而出。刘文庆追出来,他们在楼梯上发生厮打。刘文庆吼叫:“你给我回来!”她一声不响但拼尽全力地想要挣脱。楼道里没有灯,有一两家邻居打开门缝向外张望,但没有人敢走出门来“见义勇为”。林星一脚踏空,身体失重,顺着楼梯摔了下去。在她的后背触地的刹那她失去了知觉,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只听见很大的一个响声,便一无所知了。
  再睁开眼时,她看到刘文庆正在摇她,见她醒来,才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在楼梯上,说:“你没事吧。你说你非得跟我打什么呀你,差点没摔死。”林星的肢体感觉在一点点地恢复。黑暗中她看不清刘文庆的脸,也许他吓坏了,也许是担心林星会跳起来责骂,所以便先发制人地喋喋不休:“我算是认识你了林星,我真想不到你那么自私,还真见死不救,他妈的要真摔死你也是报应。我对你这么好,我这一年多也没少为你花钱……”林星流着泪,拼命地想爬起来。她本不想哭可泪水还是自己往下流。她爬起来扶着墙一步一缓地往楼下走,刘文庆没跟过来,但嘴巴上的歇斯底里并未停止:
  “嘿,林星,从今以后我还不求你了,我明天就把那些烂股抛出去,我不陪他们玩儿了,不就是那么点钱吗,我刘文庆顶得住!你告诉那吴长天,他那鸡巴集团垮了我们都不买他的股了,让他去死吧!”
  林星把那些带着酒气的诅咒抛在身后,她终于走出楼门,仰脸看到满天星斗。风刮得比往常猛烈。她挣扎着往前走,像逃命似的盼着离刘文庆越远越好。她走过那间和吴晓订立“攻守同盟的”咖啡店,窗里的灯光在她眼里一片模糊。她想进去,她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往上顶,尽管她从中午到现在什么也没吃但还是吐了。吐了一肚子的苦水。这一吐把她吐得精疲力竭,她靠最后一点力量推门进去,跌跌撞撞地扑在门边的一张咖啡桌上,脸贴着冰凉的塑料桌布,再也无力抬起。
  一个服务员过来问了一句什么,又喊来了老板。老板见她是个熟脸,问她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替她叫谁来。她的肠胃抽搐得难以名状,四肢和后背疼痛无比,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她的脑子清清楚楚但想不起能够叫谁来。她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同学毕了业都不来往,同事刚认识还不熟悉。艾丽和阿欣这会儿也不知在哪里灯红酒绿。在这个人口密集的大都市里,她其实是一个离群索居的人。她的年轻和事业心常常让她忽略了孤独这个生命中的现实,甚至以孤独为荣。但此时,孤独却显示出它能给你的那种深刻的包围、重压和不动声色的杀伤。
  她勉强地抬起头,她真不想让这些陌生人围着。她哆嗦着在自己身上寻找电话本,并且在那电话本上找到一个墨迹新鲜的号码,然后指给咖啡店的老板看。老板看着电话本,做着核实:
  “吴晓,对吗?”
  记不清多久,也许很快,也许很慢,咖啡店老板才又踱回来,把电话本还给她,说:
  “他马上就过来。”
  “他马上就过来。”这句话让林星的身体忽地暖了一下。四肢凭空有了一丝力气,呼吸也渐渐顺畅起来。老板看看她的脸色,问:“喝点什么吗?”她才猛省电话费可能是免了,可坐在这儿是要收钱的。于是,她要了一杯热红茶,等着吴晓来。她也不知道等他来干什么,可还是那样聚精会神地等着他。
  吴晓终于来了,又高又瘦的身子带着一阵风破门而入。林星站起来,腿一软几乎又摔倒。吴晓一把抱住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自然地用温暖的怀抱支撑着她虚弱的身体,还用自己的脸去试她额头上的热度。这是林星第一次接触他的肌肤,此前他们连握手的经历都未曾有过。她一直的印象吴晓是一个瘦弱的豆芽菜,但贴近之后才发觉他的双肩是那么结实和宽阔。
  他说:“你发烧啦,得去医院。”
  她没有反对,一声不响地让他替自己付了茶钱,又乖乖地被他拥在怀里走出咖啡店。他搂着她在风中等出租车的样子,在路人眼里无疑是一道热恋的风景。
  林星从小到大,似乎从未进过正规的医院。医院的夜门诊部里此时已经人满为患,嘈杂的气氛和古怪的气味都使她感到紧张和不适。吴晓扶着她经过了楼上楼下一连串的诊断和化验之后,终于在一间治疗室里的输液床上为她找到了一个可以躺下来的位置。虽然这间小屋子同样人来人往不得安静,但也许有某种镇定的药液混进盐水注入了她的血管,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昏昏睡去。
  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手臂上的输液管不知何时已经拔掉。屋里屋外所有的人都尽行散去,整个医院静得没有了声息。吴晓背着晨光站在她的床前,她这才发现这里连一条凳子都没有。难道他站了一夜吗?她心里充满歉意。她冲他微笑,问他:我是不是伤着哪儿了?吴晓俯下身,压着粗粗的嗓子告诉她:得等几天化验结果出来了才知道呢,不过估计没什么大事。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吴晓送她回到了家里,她胃里毫无食欲但没有反对吴晓帮她去厨房煮面。她说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呢。吴晓说我们乐队住在一起都是自己做饭,我挺喜欢做饭的。躺在床上看着一个男人为自己进进出出地忙碌感觉真好,让人的心境一下子安宁下来。而且吴晓做的面非常好吃,清清爽爽,简简单单,但非常好吃。林星没有胃口但还是吃了一半,并且把汤都喝了。吃完之后她觉得有了力气,把枕头垫高坐在床上,她冲吴晓笑,她说吴晓你今后要是娶个老婆,你老婆一定是最享福的。吴晓忙着收拾碗筷,他没有笑,只是很当真地点了下头说:绝对。
  坐在床上,林星无意中瞥见了摆在床头柜上的那份关于长天集团的即将杀青的稿子,眼前的吴晓使她想到了一个困惑已久的疑问:吴晓,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吴晓正在低头扫地,他抬起头问:什么?林星说:我想知道你对你爸的看法,你是他从小带大的,我想知道你怎么看他。
  吴晓停下手中的扫帚,问:“这是采访吗?”
  林星想了一下,摇头:“不,是闲聊,朋友之间的闲聊。”
  吴晓又低头扫地,像是不知从何说起似的,“我觉得他没什么,很多人怕他,崇拜他,我想他可能挺有能力吧。”
  林星问:“你有这么杰出的父亲,感到骄傲吗?”
  吴晓点头,但马上又说:“不过他是他我是我。”
  林星问:“照你看,你爸是怎么成功的呢?”
  吴晓有点茫然:“艰苦奋斗吧……”
  林星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在现在这种社会大环境中,你爸发了那么大的财,把企业搞得那么大,恐怕也少不了偷税漏税、行贿受贿吧?”
  吴晓未答,他站直了身子看她,说:“我知道,你不太喜欢他。”
  林星连忙解释:“不不,我只是想了解,在现在这个社会里,成功的企业是不是都因为他们恰巧有一个能干的好人来领导,而亏损的企业,是不是都被蛀虫或笨蛋把持着。”
  吴晓问:“这就是你这次采访的主题吗?”
  林星笑笑,先是点头,继而摇头,“不是不是,”她说,“我是在写长天集团改革开放二十年的报道而已,可你爸这个人特别让我感兴趣。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会有和我一样的好奇。当他们看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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