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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毫不掩饰,并末故意压低声量,我敢百分面肯定,她俩一定可以很清楚地听到我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是故意这样的。
我要看看这两个女子有什么反应。
尤其是维梦。
但她的身子并没有因为我的说话而颤动,就像是没事的人一样。
她如是,小高的老婆大人亦如是。
小高又看着我,嘴角继续挂着可爱的苦笑。
我的脸色一定十分难看,这是绝对可以理解的。
两个小女子,把两个大男人弄得头晕较向满天星斗,而她俩却像是云端上的仙女,只顾傲慢地在空中飘来晃去,连眼角也懒得向我们瞧上一眼。
这算是什么?
难道这就是“女权至上”吗?
荒谬!可恶!混天下之大帐!
但我是个有教养的君子。
就算不是君子,也决不会是一个欺负弱质女流的莽夫。
她俩大耍手段、她俩要把我和小高蒙在鼓里,就且由得这两个女子自由发挥。迟早总要她俩晓得惊奇俱乐部洛会长的手段!
古有名训:“有话即长,无话即短。”
接着以后的情形,是“一宿无话”。
我们这四个男女,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一切如常,各自入室就寝,实在又是另一桩怪事。
小高夫妇,仍然入住“飞碟驾驶室”。
方维梦小姐,仍旧进入“燃料储藏库”。
而我,索性在酒吧旁边开樽畅饮,一派“醉卧沙场君莫笑”的气概。
及后,倦了,一直半睡半醒,不敢熟睡如猪,唯恐忽然发觉自己置身于直升机内。
对于一个曾经在海底乘坐潜航时速超逾三千里的交通工具的人来说,居然会对直升机有着莫名其妙的恐惧,是否也可算是奇事?
终于天亮了。
我在酒吧侧的飞碟型沙发上,度过这奇特的一晚。
八点正,我再也忍耐不住,到“飞碟驾驶室”门前叩门。
五秒后,小高开门。
他早已梳洗整齐,衣履煌然。
我不便探头探脑找寻他的妻子,只能问道:“人齐吗?”
他伸出了两根手指,点了点头。
我也点点头,然后又走到“燃料储藏库”那边。
尚未敲门,维梦己精神焕发地走了出来。
才大清早,她已是那样地明艳照人,俏丽的脸庞上毫无倦容。
我怔怔地看看她,她也怔怔地看着我。
她问:“我的脸上是否有两个鼻子、八只眼睛?”
我只好答非所问:“今天是星期日,天色晴朗。”
司徒婉婉的声音同时响起:“每逢星期日,都是典雅之旅的开始。”
我明白她的意思。
在乘搭飞机到新加坡的时候,小高曾对我说明到新加坡的行程。
我们将会乘搭亚洲东方快车,由新加坡北上泰国曼谷。
但那时候,我不晓得方维梦也会来新加坡,一起陪伴小高夫妇度蜜月。
后来,我知道她来了。
但她一度神秘失踪,我又以为她再也不会陪着小高夫妇在火车上出现。
可是,她在失踪后不久,竟从一架来历不明的直升机上跳了出来。
再然后,她和小高的老婆大人联合起来故弄玄虚,对失踪的来龙去脉守口如瓶秘而不宣。
女人弄权,由来已久,于今尤烈。
暂且由她俩摆布摆布,反正给绑架的是别人的老子,犯不着“皇帝不急太监急”。
呸!什么太监?我又不是李莲英之流!
当真胡说八道之至!
第四章 火车奇遇
乘搭亚洲东方快车,由新加坡到曼谷,总距离约为一千九百公里,需时四十二小时。
除了短程旅客之外,走毕全程的旅客,需在火车上宿两晚。
火车全长远四分之一英里,共有二十二个车厢,可载乘客一百三十二名。
快车上的旅客房间,共分三个等级。
标准级客房三十六间,豪华级客房二十八间。
还有总统级套房,只有两间。
小高夫妇不惜工本,我们四个男女享用的,都是总统级套房。
但小高夫妇捉狭之至,连象征式垂询的步骤也省掉,他两夫妇搂搂抱抱地进入了其中一间房间,然后把我和维梦置之不理。
有人形容洛云是个风流浪子。
对于这种描绘,我照例不抗辩、不作答、不理不睬。
我是个怎样的人,自己心中有数,而且每个人对“风流”、“浪子”之类字眼的定义,往往大相迳庭,因此,为这些空泛的形容词、名词大费唇舌,是无聊之极的事情。
好了,就算我是个风流浪子,那又怎样?
在此情此景之下,是否应打蛇随棍上,把这个指腹为婚、至今尚未正式解除婚约的未婚妻提前据为己有?
古训有云:“君子不欺暗室。”
但我是个君子吗?
不,我并不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这种稀有动物,也许早已在地球上绝迹。
现在,人们最流行的人性分析是:“世间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真可笑,堂堂惊奇俱乐部的洛会长,竟然在一个女子面前行藏闪缩,思想暧昧。
为了是否进入这间总统级套房,我举棋不定,但她却大大方方,处之泰然地走了进去。
替我运送行李的服务人员打量我一眼,用英语说了两、三句说话。
但我没作出任何反应。
因为我心不在焉,正在神驰太虚,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些什么。
维梦叹了口气,上前对那服务员说了几句,然后给了他一笔惊人的小费,把他打发开去。
我的脸色陡地一沉:“给小费,是男士们的专利。”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道:“不错,除了付小费之外,乱发脾气也同样是男士们的专利。”
我闷哼了一声,在套房内的小型酒吧旁边开酒。
其实,我并不是无酒不欢的刘伶。
尤其是在这时候,我根本不想喝酒。
无数乱七八槽的事情,有如缠结成一大团的乱线充塞着我的脑袋,我需要的并不是酒精,而是清清醒醒、有条有理的思考能力。
喝酒又有什么用?
但我还是开了一瓶不知名的酒,直至喝了一大口之后,才知道那只不过是矿泉水而已。
她瞥了我一眼,忽然道:“我口渴。”
我给了她一杯威士忌:“这个最解渴。”
她仰首一饮而尽,然后眨眨眼道:“听说男人在进入更年期的时候,脾气总是古古怪怪的。”
我哼一声,道:“你放心,我并没有提早达到那个境界。”
她把簇新的鞋子脱了下来,笑笑道:“我不喜欢酷热的天气,也不喜欢过分热情的男人。”
我道:“你放心好了,我保证在这两天的旅程中,不会对你——”
她没等我说完,已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别向任何漂亮的女性作出不切实际的保证。”
她的口气很骄傲,甚至是骄傲得有点狂妄。
但我不能反唇相讥,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她是个漂亮的女性。
她十分十分漂亮……东方快车的保安,看来相当严密。
火车票价已包括了餐费。
快车每天供应早、午、晚二餐及下午茶餐,而且菜色安排,将会依照行经国家领域的不同而有所变化。
虽然在总统套房内有小型酒吧,但维梦正和我展开冷战,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我宁愿跑到酒吧车厢内喝酒。
但说句真心话,这是很没有礼貌的,因为我在离开房间之前,甚至没有向维梦说过半句话。
这算是君子坦荡荡,还是小人长戚戚?
就连我自己也算不出来。
我要了一杯很淡很淡的伏特加。
在这灯光昏黄、宁静舒适的酒吧车厢里,情调本是相当浪漫的。
悠扬悦耳的钢琴伴奏,殷勤有礼的侍应款待和舒适的冷气系统,令人完全不受车外炎热的天气影响。
无论在任何酒吧,只要你有兴趣,通常都可结识新朋友。
但我没有心情在这时候交朋结友。
我只是一手捧着酒杯,一手翻着内容丰富但仍令我感到说不出沉闷的杂志,独自在打发漫长的时间。
很奇怪,忽然很想念一个人。
更奇怪的是,我想念着的,并不是千娇百媚、刻下正在和我展开莫名其妙的冷战的方维梦,而是我的管家——老卫。
我在想,他现在的情形到底怎样了?
我并不担心他的伤势会恶化,反而担心他会给聂一百老先生再狠狠地揍一顿。
在我离开香港之前,根据老卫的报告,他这一身颇为不轻的伤势,是拜聂院长所赐的。
小高也知道这件事,但他绝不相信。
他并非不信任老卫的为人,只是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根据他的推测,老卫一定是认错人,又或者是聂院长使诈,派遣替身痛殴了老卫一顿。
我曾质问小高:“聂院长遣使别人痛殴老卫,动机何在?”
小高道:“只有福尔摩斯才会处处研究行凶者的动机。在这年代,人类已变成了莫名其妙的动物,尤其是老人,更尤其是活了超过一个世纪的老前辈!”
他愈说愈是不知所云,我没有再跟他辩论下去。
他无疑是个聪明的人。
但他欠缺耐性,凡事只看表面。
我的耐性也不见得很好,但却有自知之明。
而且,我更明白一个真理:“要认识清楚一只蝴蝶,绝不能在它还处于毛虫时代便妄下结论。”
我挂念着老卫,是因为我忽然心血来潮,觉得他很可能再遇到某些难以想像的怪事。
虽然,我正身在亚洲东方快车内,但现今通讯科技发达,我若要拨个长途电话回云雾居问个究竟,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很奇怪,我并没有这样做。
我这种心态,大概可说是鸵鸟思想。
我——方面担心老卫,但另一方面,却又这般思量:“要是真的出了事,该怎办?立刻赶回香港,然后把九叔的事情抛诸脑后?”
算了,还是让老卫自己去应付困难吧!
这时候,我翻着的杂志,其中有几页,是报导日本相扑手比赛的实况的。
图片中的“人山”,是无数日本人心目中的超级偶像。
但如此惊人的肉体,是否真的值得令人羡慕?
这必然是见仁见智的问题。
当然,从我的角度去看,还是保持我这样标准的身形为妙。
要是在眼前真的出现这样的“人山”,而这位“人山”却又向我请教“减肥之道”,也许我可以提供七、八十种办法,给对方参考参考。
一个人在旅途上的时候,思绪难免混杂一些,甚至会达到胡胡混混不知所谓的程度。
然而,世事之奇,往往是令人难以理解的。
因为正当我漫不经心地翻阅杂志的时候,忽然发觉在附近的座椅上,正有一个庞大的物体在移动。
我放下杂志,举头一望,不禁陡地呆住。
在那一霎眼间,我几乎以为有一头大象闯入了这列快车。
当然,这只是我的错觉。
亚洲东方快车,不但有严密的保安,而且规定谢绝任何访客,一头大象当然也不例外。
除非这头大象曾经预先订购车票!
当我几乎误以为是一头大象闯入列车的感觉消失后,为了“定一定神”,我把手里的酒一仰而尽。
这是略带神经质的动作,既不优雅也不礼貌,但我在刹那间,却是“情难自控”。
因为在我对面坐下来的,是一个体重惊人、身高也惊人的日籍巨汉!
由于他穿着和服,加上头顶扎髻,一望而知是个日本人。
而且,极可能他本身便是一个分量十足的相扑手。
我承认,在那短短一、两秒间,我是有点失态的,但那也仅仅是一、两秒之内的事。
这日本巨汉的视线,落在我手中杂志的图片上。
图片上的相扑手,全都体重惊人、腿粗腰阔。
但眼前这日本巨汉,其体型之粗壮阔大,竟犹在图片内所有相扑手之上。
这并不是错觉。
我肯定,这巨汉若真的是一位相扑手,他的体型,极可能是全日本最厉害的。
以他这样的身材,若不参加相扑比赛,夺取日本人认为是无以上之的殊荣的话,那就真的人可惜了。
就连我这个对相扑比赛一知半解的中国人,也感到十分十分可惜。
正当我心念电转之际,这巨汉已微笑着向我伸手:“我是齐藤景夫,幸会!幸会!”
我立刻还以礼貌的笑容,和他握手。
他说的是日语,夹杂着极浓厚的关东口音。同是日语,在东京长大的日本人,和在关东山区长大的日本人,其口音就大有分别。
这位齐藤先生,虽然脸上泛现笑容,但在我感觉中,却认为他是很可恶的。
我脸上又没有凿上“日本人”,又或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