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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玫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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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试着冷静以便思考。
  如果推翻掉她去买食物的最大假设,那么第二个可能的假设是?
  对了,应该是去租漫画或小说。
  也许她是那种喜欢在台风天躲在被窝里看书的人,我小时候也是如此。
  睁开眼睛,叶梅桂习惯坐的沙发空着,而阳台外的风雨声却愈来愈大。
  突然响起一阵雷,我整个人几乎快从沙发上跳起来。
  “傻瓜!租小说随便挑几本就好,干嘛挑那么久。”
  我不禁骂了出口。
  为了避免呼喊声被广播声淹没或是视线刚好被火车遮住的错过,我在茶几上留了一张字条,她只要坐在沙发上就可以看到。
  字条上叫她打电话给我,然后留下我的手机号码。
  本来想再加上:小皮在我手上,不要报警,马上带两万块来这些话,但我实在没心情开玩笑。
  抓起伞,直奔这附近唯二的两家租书店。
  第一家租书店的人很少,我冒雨用力推开店门时,发出很大的声响。
  开门的声音和从我身上滴落的水珠,吸引店内所有人的诧异眼光。
  我只好硬着头皮问店员小姐:“请问刚刚有没有一个女孩来租书?”
  “什么样的女孩?”店员小姐离开计算机屏幕,反问我。
  “就是”
  我突然词穷,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叶梅桂的外表?
  我甚至不知道她穿什么样的衣服。
  “身高大概165 公分,身材不算胖但也不瘦。黑色头发,头发不长也不短。没戴眼镜,脸看起来酷酷的,但其实心地很好”
  我想了一下,试着形容叶梅桂的模样。
  “这样说好了”店员小姐体贴地说:“你告诉我,她长得漂亮吗?”
  “嗯。她是漂亮的。”
  “跟我比起来,如何?”
  “天差地远。”
  “谁是天?谁是地?”
  “她是天,你是地。”
  “我没看到!”店员小姐把视线转回计算机屏幕,开始装死不理我。
  我马上又赶到第二家租书店,店员也是个小姐。
  这次我先把身上的水甩干,然后轻轻推门进去。
  我很有礼貌地重复刚刚的问题,并再次描述叶梅桂的外表。
  “她看起来多大?”店员小姐正在整理书柜上的书,转头问我。
  “大概二十几岁吧,看起来很年轻。”
  “那不就和我差不多年纪?”
  “不,她年轻多了。你看起来起码三十几。”
  “我没看到!”店员小姐用力把书插进书柜里,不再理我。
  走出第二家租书店,路上已有几处积水。
  这代表市内的排水系统已开始超过负荷,无法迅速排除雨水。
  但雨还是持续下着,不仅没有停止的迹象,而且愈下愈大。
  想到疏洪道说过的话,我不禁慌乱了起来。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电池还有电,收讯也正常,所以她应该还没回去。
  叶梅桂到底在哪里呢?
  不行,我要冷静,我的逻辑思考一定有不缜密、不周到的地方,我要做Debug的工作。
  除了买食物和租小说外,她还会走出家门做什么呢?
  看了看表,十点多了,她不会无聊到去逛街吧?
  这不可能,一来她没这个习惯;二来商店大多已打烊。
  更何况现在还是风雨交加的台风天。
  啊!她可能同时买食物和租小说,一前一后,所以花的时间较久。
  想到这里,我又重新找了每一家卖食物的商店,和租书店。
  还是没有她的身影。
  那两家租书店的店员小姐,在我第二次进门时,还给了我白眼。
  我已经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只是不断看着手机,留意它是否响起。
  利用公共电话拨了通电话给自己,手机响了,表示我的手机没问题。
  其实我宁愿发现是手机坏了,这样就有她已回家却联络不到我的可能。
  难道她在走路时,不小心让雨天视线不好、煞车又不灵的车子撞倒?
  然后被送到医院的急诊室?
  她可能还会用最后一口气告诉医生:“请转告柯志宏,他其实是一个很帅的男生。还有,我爱”
  我不能胡思乱想,这是英文老歌'Tell Laura I Love Her' 的歌词,绝不会发生在叶梅桂身上。
  她也不是这种人,不是这种会昧着良心说我帅的人,即使是快咽气时。
  行人愈来愈少,商家一间间打烊,路上愈来愈暗。
  原本在巷内活跃的那几只野狗,也因为大雨而不知道躲在何处。
  这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雨,和震耳欲聋的雨声。
  朦胧间,我彷佛看到大学时代跳土风舞的广场,还有那个躲在暗处的身影。
  而广场上的音乐正响亮地播放,渐渐盖住了雨声。
  我就这样伫立了良久,想回去,又怕回去。
  因为如果回去时看不到叶梅桂,该怎么办?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等我醒来时,已到了捷运站。
  原来我依着平常的习惯,左拐右弯,来到这里。
  没有天桥与地下道的错过,也没有车站广播声淹没我的呼喊,更没有刚好驶进车站的火车遮住我的视线。
  我终于看到了叶梅桂。
  叶梅桂站在骑楼下,手中拿着收好的伞,脸朝着捷运站出口处。
  虽然我只看到她的右脸,但我敢拿我一年的薪水跟你赌,她是叶梅桂。
  因为有些人你看了一辈子还是会对他的脸陌生;但有些人你即使只是惊鸿一瞥,也绝不会认错。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影像,那是学姐第一次拉我走入圆圈时,白色灯光映照下的,学姐的右脸。
  我记得,那时候广场上正要播放“田纳西华尔兹”这首歌。
  田纳西华尔兹的旋律只在我脑海里播放了几秒,立刻被风雨声打断。
  “叶梅桂。”我叫了声。
  她显然没听见,没有丝毫反应。
  我走进骑楼内,收了伞,再叫了声:“叶梅桂。”
  她身体似乎震了一下,转过身面对着我,满脸疑惑。
  是叶梅桂没错,可惜你没跟我打赌。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她。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她问我。
  “不要待在外面,先回去再说。”我撑起伞,跟她招招手。
  叶梅桂点点头,也撑起伞。
  我看了看表,已经是11点了,黑暗的路上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
  风势很强,雨伞随时会脱手而飞出。
  我走在她前面,频频回过头,好像她会突然不见一样。
  终于回到楼下,收了伞,用钥匙打开门。
  大楼内一片光亮,我呼出一口气,宛如重生。
  然后我瞥见她的手里除了拿着一把伞外,没其它东西。
  我按了一次“△”,等电梯下楼。
  在等待电梯开门的空档,我按捺不住好奇心:“这种鬼天气,你到底出门做什么呢?”
  叶梅桂抬头看着电梯门上的那一排数字,没有说话。
  “你既没买食物,也没租小说,难道只是出来看风景?”
  我愈想愈疑惑:“台风天的风景真有那么好看吗?”
  她听完后,转头瞪了我一眼。
  而她的脸,好像刚经历了一场风雪。
  电梯门开了,但她并没有走进去的意思,只是瞪着我。
  我被她的眼神与满脸的冰霜冻僵,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
  勉强伸出手指,我又按了一次“△”,电梯门再度开启。
  “上上楼吧。”我说。
  叶梅桂收回视线,快步进了电梯,然后将电梯门关上。
  在我还没进电梯之前。
  我呆呆地看着电梯慢慢往上,停在“7”的位置。
  然后我再按一次“△”,把电梯叫下来。
  等我到七楼,出了电梯,打开门,进了七C。阳台上的灯已经关掉,连客厅也是一片黑暗。
  只有叶梅桂关上的房门下方,透射出一丝光亮。
  我突然觉得好累,也不想多说些什么,只想好好睡个觉。
  进了房间,关上门,连衣服也没换,随手摘下眼镜、把口袋中的东西掏出后,就趴躺在床上。
  半梦半醒间,我彷佛又回到以前跳土风舞时的广场上,听见学长喊:“请邀请舞伴!”的声音。
  那时我会一直往后退、往暗处躲,直到最远最黑的地方。
  但我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广场中心正欢乐地跳舞的每一对男女。
  我恍恍惚惚地睡着了,直到手机的铃响声把我吵醒。
  “喂。”我含糊地应着。
  “你睡了吗?”
  “嗯。”
  “对不起。”
  “没关系。有什么事吗?”
  “你把这个号码记下来吧。”
  我看了看号码,是个陌生的号码。
  “好吧。”
  “没事了。”
  “是吗?”
  “难道你还有事吗?”
  “是啊。”
  “什么事?”
  “请问你是哪位?”
  “喂!”她突然喊了一声,我也大梦初醒。
  “叶梅桂,你在哪里?”我赶紧看了看手表:“已经很晚了。”
  “别担心,我在客厅。”
  我把眼镜戴上,在床上坐起身,看到从客厅穿进我房门的光亮。
  “喔。”
  “我看到字条了。”
  “什么字条?”
  “你留在茶几上的。”
  “字很难看吧?”
  “确实是不好看。”叶梅桂笑出声。
  “' 叶梅桂:看到此字条,不要再乱跑。请打我手机,我在外寻找'。你这样写,好像在报纸上刊登警告逃妻的启事哦。”
  叶梅桂一直笑着,我从没听见她这种咯咯的笑声。
  “有这么好笑吗?”
  “是的。很好笑。”她又自顾自地笑了几秒,笑声停后,说:“你真的在外面找我?”
  “是啊。我下班回来时看不到你,就跑出去找你了。”
  “嗯”她似乎在电话那端想了一下:“你几点回来?”
  “八点45左右吧。我坐出租车回来的。”
  “是哦,难怪我等不到你。”
  “等?”
  “嗯,我在捷运站等你。我没想到你会坐出租车回来。”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坐出租车?”
  “因为你很小气呀。”
  说完后,叶梅桂又是一阵笑声。
  “我急着回来,就坐出租车了。”我等她笑完,接着说。
  “嗯。我开玩笑的,你不小气。”
  “你一直在捷运站等?”
  “我有回来一次。在阳台上叫你没反应,我就去敲你房门,还是一样没反应,所以我想你还没回来。我没再多想什么,就又出门了。”
  “那你怎么没看到字条?”
  “笨蛋,我根本没坐下来,当然看不到茶几上的字条。”
  “喔。原来如此。”
  “你还有疑问吗?”
  “我可以问吗?”
  “当然可以。”
  “你为什么要到捷运站等我?你待在家里也是可以等我啊。”
  我问完后,电话那端传来浑浊的呼吸声,我暗叫不妙。
  “不,我不是去等你。我是看台风天风大雨大的风景很美丽呀,而且天色很黑、路上又淹水,我可以去看看你是不是被风刮下来的花盆和招牌打到呀,或是雨太大看不清楚路然后不小心掉到水沟里呀。
  这么好玩的事情,所以我要出门去看呀。这样回答你满意了吗?“
  她说话的声音像是屋外正在下的大雨一样,劈里啪啦、连绵不绝。
  “那个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台风天风大雨大,你待在家比较安全。如果你在外面,我会担心的。”
  “你会这么好心?”
  “我是啊。所以我才到处找你。”
  “哼。”
  我们同时沉默了下来。
  没想到我和她平常面对面说话时的习惯,竟和用手机交谈时一样,说一阵、停一阵。
  “对不起。”我终于先开口。
  “干嘛?”
  “我不该说你出门是因为想看台风天的风景。”
  “哼。”
  “对不起。”
  “说一次就够了。”
  “喔。”
  我应了一声,又开始沉默。
  “干嘛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可以说你为什么要到外面找我呀。”
  “因为担心你啊。”
  “为什么担心我?”
  “那是本能反应,并没有太多的思考。就像你问猫为什么看到老鼠时就会想抓,猫也是答不出来。”
  “你老是举奇怪的例子,这次我又变成老鼠了。能不能举别的例子?”
  “就像就像钱不见了,当然会急着想把钱找回来。”
  “好,很好。没想到我竟然变成钱了。还有没有?”
  “没没有了。”我好像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这次彼此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面对面说话时的沉默和手机中的沉默是不一样的,一个不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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