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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菱。”高禹喊,成菱惊讶地转头看。
“你怎么又来了?”
“天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况且你刚掉眼泪,我多少也得负上一点责任。”说到后面这一句,高禹面露赧意地笑着。
成菱垂下头,他的体贴令她感觉温暖。
“走走好吗?我带你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
不等成菱回应,高禹两个大步便直接往前走。成菱犹豫半晌,随即举步跟上。和高禹公寓不同方向,两人沿着木板堤堰走了大约七分钟,高禹停下。
“呐!”
成菱抬头望。时间已经接近七点,黑幕一下笼罩。从这个角度,可见河对岸的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衬着涛涛海声,别有一番天宽地阔的舒畅感受。高禹一个跨步跳下堤堰,他招手示意成菱跟进。
“下去?”成菱比比他站的地方,然后摇头。“不要。”
“来嘛!”高禹催促。
成菱别扭地皱着眉头。她打小行为举止一向规矩,只要是路边围有栅栏,一定谨守国中时期所读的公民与道德,绝不跨越。偏偏她今天遇上的对象是高禹!成菱扭捏不依,高禹索性自己上来抱她。
“不要!放我下去!”成菱拍打高禹肩膀,想挣扎却又无从挣扎起。
“别急,这不就放你下来了?”一达成目的,高禹马上将怀里扭得跟条虫似的成菱放回地面。
一见又被他得逞,成菱又恼又气。“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老不听我意见就帮我做决定,刚才坐散板船也是,现在又是!你这个——”碍于家教,成菱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骂人,她恼怒地瞪着高禹咧着笑的俊脸,恨不得自己有那勇气,能朝他一拳挥去。
“可恶!”成菱狠狠踹他小腿。
她也会生气?!受攻击的高禹大吃一惊。
这会儿成菱终于了解,为什么人情绪不稳时容易动手打人了,没想到发泄怒气感觉会这么愉快。踹了他一脚还不够泄愤,成菱改用手打。
“你太可恶、太可恶了!”成菱一边嚷着,一双小手还在高禹身上拚命打着。“没见过像你这么讨厌的男人,我讨厌你,再也不要跟你讲话,你都只会欺负我,惹我生气,我最讨厌你了!”
高禹傻眼地看着成菱怒气冲冲的模样,坦白说,她模样一点都不骇人,只会让人觉得她好可爱,像什么?抓狂的小猫咪?
“够了够了。”实在不是因为怕痛,而是担心她气得太累,高禹伸手掳住成菱双手,反手往她背后一挟。这动作一做,成菱胸部不自觉往前挺,紧紧贴住高禹的肚子,她整个人瞬间变得僵硬。
“放开我。”成菱怒嚷。
高禹不依,一双炯炯黑眸直勾勾盯着她看。“先说你为什么生气?就因为我抱你下堤堰?”
在高禹面前,成菱一向的酷劲或冷淡根本派不上用场。她本就难以拒绝他,再加上他从来不把她的意见摆心底。成菱瞪着高禹看了半晌,终于豁出去了。
“不是那个,我生气是因为你不尊重我,老是一意孤行。就像现在,你还是一样把我抓着不放。”
被她这么一说,高禹赶忙将手放开,连忙替自己辩解。“这跟那是两回事好吗?我要你下来只是希望能跟你坐着聊聊天,你工作一整天,我总不能还要你站着讲话吧!”
成菱一愕,没想到他的霸道是因为这个。
“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想到自己刚才还失控的踹他打他,成菱倍感愧疚地垂下头去。
“算了,我也有错。”
虽然两人才刚认识不久,不过从这几次谈话,高禹可以感觉成菱是个老爱把责任往身上揽的人,不管工作也好,就连错误也是。他实在不了解,出身同一个家庭,成菱跟成隽两姐弟的性格怎么差那么多?
高禹揉揉成菱头发,然后转身一屁股坐在草皮上,草皮尽头就是淡水河。成菱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也跟着坐下。
两人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风景,高禹突然说:“我今早出门的时候,要求小隽一定得去学校上课,否则就不要再来我家,好在他做到了。”
成菱挑起眉看他。“我才刚想问你小隽今天跑哪去了,没想到你会劝他回学校去。”
“你昨晚的话让我仔细思考很久,这才发现适合我性格的做法,不一定适合小隽。该怎么说呢?小隽擅长的是比较技术层面的事,有可能是因为他念医学院,手指特别灵巧,可以洗出很多我只能想却做不到的效果。但另外一方面,比方创意跟构图,小隽就输我了。这是我昨晚想了一夜得出来的结论。”
他看看成菱,成菱微微侧头,将高禹一番话在心里咀嚼。
“这跟你劝小隽回去有什么关系?”她凝视他。
“从事摄影,最重要的就是创意。”高禹手指揉揉鼻头,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单靠冲洗技术是不能当饭吃的,除非他将来想开的是冲印店。既然我口口声声说把小隽当朋友、当成是自己的弟弟,就不能害他。他可以学摄影,但同时我也希望他保留原本的工作,其实他个性很适合当医师。”
看着高禹的表惰,成菱嘴角不自觉绽出微笑。
“我错看你了。”她满怀歉意地表示。“虽然常在别人口中听闻你的事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留在我心里的印象,总是比较负面。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个空有才华,却是那种从不把现实摆在眼前考量的任性的人。”
这种话不是他第一次听到,高禹不介意地笑了笑,他不想替自己辩解,因为在某个部分,他确实是这样。
“不,有一点你误解了,摄影再现实不过了。”
高禹目光眺向远方,夜幕全黑,远方只有几艘渔船仍留在遥远的海平面上。
“很多人都以为摄影不过是抓住瞬间,但不对,真正高明的摄影作品,得让人感觉到现在透视未来那种空间感,若没有办法将这种意念传达给观赏者,再好的技巧或名气都没用。”
“听你这么一描述,我突然也想拿相机拍拍看。”
“可以啊!”高禹鼓励地看着她。
“算了啦,我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成菱没自信地摆摆手。“就像你说小隽的,我大概也只是那种空有技术,却没有创意的人。”
成菱对自己的评语令高禹蹙起眉头。
“你什么都好,就是这点要改,太妄自菲薄。不管你信不信,但在我眼里,你绝对没有你自己形容的那般无用。”
成菱瞠大双眼看着他。
“不说了,等一下你又要掉眼泪。”高禹拍拍屁股,顺手将成菱从草地上拉起。“我们坐得够久了,你现在眼睛鼻子不红了,可以回去了吧?我肚子饿扁了。”
用过晚餐,成隽将碗筷拿回厨房后,旋身躲进暗房工作。今天他已浪费了一整个白天在读书上,现在连一秒钟都不想放过。高禹第二个吃完,原本他跟成菱说他负责洗碗,却临时来了通电话将他绊住——
“下个月五号?我现在没办法答应,你知道我一向不记这种事,不然你就时间到了再打电话问我……”
听着高禹讲话声,成菱安静地将摆在书桌上的餐盘一一收进厨房里,开水龙头正准备洗碗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呼喝。
“喂!成菱,摆着就好,我等会儿会洗……”
成菱放下手里的菜瓜布,走到书房答复他。“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你也累了一天,其它交给我就行了。”高禹指指客房,要求成菱去休息。电话里朋友不知说了什么,他浓眉蓦地倒竖。“你少在那乱讲,她是我朋友,她跟她弟弟来我家作客,我当然要善尽地主之谊……”
朋友。高禹的话教成菱心情蓦地一沉。
原来她在他心里,不过是个朋友。
不然呢?你以为他会当你是情人?
一个声音在成菱脑中反讥,她一愣,连忙匆匆闪身躲进客房,无暇清理厨房里的碗筷。
情人?她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
成菱翻出行李袋里的衣服,拿出来迭好又塞回袋子里。
心情乱时,做家事一向是她整理思绪的办法,只是此刻身在高禹家,整间屋子除了行李袋之外全都不是她的。成菱焦虑的、反复的做着同样的动作,但回旋在她脑子里的,不是清明的思绪,反而尽是傍晚她与高禹在散板船上的互动。
不管听过多少罗曼史、看过多少小说,成菱从不相信书中所描写的情景,真的会在现实生活中出现——一个人,只消看看对方,便能看出她隐藏在内心的情绪。成菱对浪漫情事的难搞与不信任可见一斑。但一碰上高禹,她原本规律的思想生活一下全都乱了套。高禹到底是上天派遣下来教她正视浪漫的天使,还是摧毁她平静的魔鬼?她怎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在乎一个男人?她甚至还不清楚他此刻到底有没有交往中的女友……
天呐!看她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成菱“唰”地站起,原本搁在她腿上的衣服散了一地。她瞪着空白墙壁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弯腰捡起衣物,坐回床沿第三次迭起衣服。她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得趁事情还没变严重之前,早早将一切导回正常轨道……
他甚至只是出于礼貌的抱了她一下,说了几句动听的话……
“够了。”
成菱捂住自己脸颊,刻意要求自己不要再想。
中止一切!她喃喃地提醒自己。将床上衣服塞回行李袋,她深吸口气然后跨出房门。
中止一切!
她走进书房,却不见高禹身影。会在暗房里吗?
成菱来到“非请勿入”木牌前犹豫半晌,她没忘记弟弟成隽的存在,冒冒失失跑去跟高禹提她要回家,小隽铁定反弹,说不准还会强逼她说出原因。成菱揉揉额头,还是明天再跟他提好了,趁小隽不在家时……
成菱转身欲回客房,不晓得是潜意识作祟或精神太过恍惚,她走错方向,竟来到高禹房门前。她站在门口瞪着房里的大床好一会儿,才猛地想起这是谁的房间。
趁没人发现之前快走!
念头一起,成菱旋即挪动脚步离开,才刚转身,眼角却不意瞄见床上有个神秘凸起物——房间光线昏暗,所以她刚才一下没发现,成菱转过身朝房间跨了一步,那凸起物不是别人,正是高禹。
高禹在睡觉。
捱不过内心渴望的驱使,成菱往床上靠近一点、更靠近一点,直到手指可以摸到柔软的卡布其诺色床单。成菱手指抚过床面,朝熟睡的男人再靠近一些。
他睡得好熟。
这么近的距离,不到四十公分吧,成菱可清楚听见高禹规律的呼吸声。还说她累呢!她目光依恋地滑过他高挺的鼻梁与丰厚的唇瓣,成菱感觉自己正不由自主地吮着下唇。她在想,不知道高禹的嘴唇吻起来滋味是怎样?
活到这么大,成菱从未和人接过吻,不,应该说,从来没有哪张嘴巴,让她想碰触。也不是洁癖,成菱只是想不透那滋味怎么会好;两张嘴贴在一起,吮来吮去,也不晓得跟你吻的那张嘴巴,几分钟前到底吞下什么东西,早上刷过牙没。
可现在,光只是看着高禹的嘴,成菱心里就闪过无数绮念。她像被催眠似的伸出手去,她想碰碰他的嘴,是不是跟她所想象的那般柔软……
等一下!你现在是在干么?
理智在成菱手指接触到高禹前一秒提出警讯,成菱呆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么,趁人睡觉时偷摸人,这跟变态有什么两样?!
她倏地想逃离这个诱惑力太过强烈的空间,可走没两步,脑中小恶魔的声音又将她脚步拉回。
没错,乘人之危的确不好,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把握这一次,你恐怕没下回机会了。你明天就离开了,再也没办法看见他睡觉的样子,更别提摸他嘴唇这种事了。
所以说——她该把握机会?!
成菱转过身重新望着高禹,脑里的小恶魔拚了命地鼓吹她试试看,别错失良机;但理智却又攀着她心底的罪恶感不放。
“反正高禹睡得那么熟!只要你不说,动作放轻一点,谁知道你曾经偷偷碰过他?”
小恶魔笑嘻嘻地说服,击溃了理智,成菱蹲回床沿,俯着身子注视高禹俊美的睡脸。他怎么那么好看啊!成菱手指悬空,先模拟着抚过他脸颊、嘴唇,正当她欲伸手指轻触之际,突然收手,改做一件她之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她手指收拢长发,俯低下身,将唇轻轻贴在他嘴唇上,直接以柔嫩,证实她心里的揣测。
他的唇,就和她想象中一样软、一样温暖。
成菱依恋不舍地再三厮磨,好几秒后才甘愿撑起身子离开,不过当她头一抬,瞬间愕住。床上的人早就醒了,这会儿正张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
成菱惊呼一声,转身急忙想跑,但高禹却早一步将她拉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