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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慧灯-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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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等于没说一样。”
  呜呼,这真是个难题矣,我老人家如果有那么大的本领,能配出药方,一剂见效家)和绝对精神(以艺术、宗教、哲学三种形式认识自己),,早就收拾起笔墨纸砚,巷口摆摊了去矣。正因为这件事必须“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所以才不得不兜圈子。
  每星期二的中午,台湾电视公司上演《苏珊艳史》(这“艳史”二字,不知道是谁译的,真不好意思,看起来《史蔽拉回忆录》也可译成“史薇拉艳史”矣),该片是第一等好片,该女主角也是第一等演技。(中国电影明星,务必仔细瞧瞧,那才叫演技,只会陪老板导演娱乐,或到海边脱个半光照照相,那只叫献宝。)上个星期演的就是一件照本宣科的故事,女秘书买了一本《女秘书须知》,男老板也买了一本《男老板须知》,各人按照着“须知”行事,把观众笑得前仰后合,过足了瘾。可是当事人酱在书本里,却处处驴头不对马嘴,不得不全盘都输。
  管丈夫也是一样,如果我老人家也真来一个“驯夫须知”,各位老奶阁下也真照本宣科,恐怕打离婚官司的能把法院大门挤塌。但我老人家却打算介绍一个置之四海皆为准,百世俟诸圣人而不惑的最高原则,恭录于后,以供参考,就请各位女同志,盍兴乎来。
  原则很简单,那就是:对丈夫管教养卫,“严”应严到婚姻不破裂,“宽”应宽到不要使臭男人误认为他一旦狗皮倒灶,太太会饶了他。盖太刚则折种理论整体能否解释和预言更多的事实来评判它的进步与退,太柔则糜。太太好像驯兽师,用鞭子抽得太多太重,虎老爷凶性发作,会扑上来把阁下的尊头吞而食之。驯兽师如果豁上啦,“砰”的一枪,虎老爷应声倒地,虽然既威风又光彩,但没有了虎老爷,他的驯兽师就干不成,只好改行去当小偷。可是如果根本不动鞭子,或是只轻轻一搔,虎老爷恐怕一辈子凶性不退,说不定好心肠去喂它,它都能把胳臂顺便咬掉。
  驯兽师对付虎老爷的法宝,除了鞭子,还得有大鱼大肉,必要时还得抚之摸之,拍之抓之,如此恩威并用,才能俯耳听命。驯夫师对臭男人亦然,鞭子当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得靠温柔功夫——鞭子可使之痛改前非,温柔功夫可抓住他的小辫。管得太宽,臭男人会跃跃欲动,管得太严,臭男人又会觉得人生乏味,天天想跳出苦海。驯夫师必须教他觉得活在你鞭子底下仍很舒服,才是第一等高手。
  严到婚姻不破裂,这话听起来易如反掌,做起来就难啦,悍妇、妒妇,以及愚妇、荡妇,都是破裂的主要原因。《聊斋》上的侯女士,实在恐怖万状,但她却把丈夫管得服服贴贴,虽没有言明她有啥祖传秘方,但我老人家想,她一定有她的温柔功夫。书上不云乎,“侯虽小家女,然固慧丽”。“慧”和“丽”似乎是驯夫的主要条件,没有这种条件,在管之前,就得三思而后行——必要时甚至根本不去行。
  ——写到这里,又要插嘴,女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任务,而必须头破血流去追求的黑格尔(GeorgWilhelmFriedrichHegel,1770—1831),就是“美”。人们常说,再美的太太,结婚之后,短者三五月,长者三五年,在丈夫看来,也没啥啦。前天晚上,我老人家跟常败将军下棋,下着下着,另一位朋友和太太打架,满面怒容地闯了进来,又悻悻而去。他太太是出名漂亮的,我老人家叹曰:“这小子,人在福中不知福,一朵鲜花般的太太,还惹她生气。”常败将军哼曰:“再漂亮的太太,丈夫看久啦,也是黄脸婆。”我大惊曰:“这话你是听谁说的?”他曰:“听谁说的?听你说的。”仔细一想,可能我老人家说过,但那可不是我发明的,不过跟着大家穷嚷嚷罢啦。
  努力培养自己的美
  如花似玉结婚之后,丈夫越来越看她不漂亮啦,大概是经济学上的效用递减率。好比说,阁下刚从沙漠死里逃生,渴得恨不得能喝干一口井,一杯咕噜咕噜下了肚,第二杯又咕噜咕噜下了肚,不但香,而且甜,不但美,而且妙,可是喝到第十杯——索性喝到第二十杯吧,就喝不下矣。低头一瞧,水里还有小虫在英勇跳跃,啊呀,啊呀,这简直不是人喝的,哪个王八蛋存心不良,用这种脏玩艺灌我?稀里哗啦,把茶盅摔个稀烂。臭男人娶漂亮太太,似乎也有这种趋势:最初追求如花似玉时,她偶假以颜色,跟他说一句话,他都能“忽冬”一声,当场昏倒;可是结了隆重之婚,饱鉴而无余焉,他就顶多喘喘气,以后逐渐地能自己控制自己;再以后,天长地久,觉得她也并没有啥特别稀奇之处呀。
  这种现象是存在的,一点也不过分,但是却不能因这种存在的现象而对“美”下个不重要的结论。一口气喝二十杯水,当然越喝越不想喝,可是不想喝并不等于厌恶之情已深入骨髓。水还是水,只是不从早灌到晚而已。娶了漂亮太太的该死臭男人,固然没有当初那种昏倒的节目,甚至还到了“没啥稀奇”的地步,但并不等于说她变成了三心牌。美的魅力不过递减而已,非根本消失。而递减结果只剩下三成,但有的递减结果却仍有九成半,固跟当初差不多也。有一种情形是可以查证的,拥有漂亮太太的该死臭男人,安分的多而荒唐的少,即令有的照样见色起意,但他很少会想到换一个。
  柏杨先生跟着大家人云亦云,不过是提醒太太小姐警觉,要努力培养自己的美,培养自己的外在美,更培养自己的内在美,即令外在美丧失了一部分,也可用内在美补充。(又要声明啦,内在美只能补充外在美,或发挥外在美,可是不能代替外在美。)绝不是说结了婚之后,美就不管用啦。恰恰相反,漂亮的太太总是有魅力的,这种外在美和内在美是当驯夫师的最大资本。表面上看侯女士简直是个母夜叉,但她之所以能把该臭男人驯得心服口服,也靠她的“丽”和“慧”。——呜呼,“丽”是外在美,“慧”是内在美,缺一不可。现代化的太太小姐如果只学会了侯女士的张牙舞爪,开枪开炮,不过照本宣科,只学会了半截,包管后患无穷。
  宽到别教臭男人以为太太会饶了他,同样是严重的课题。臭男人一天到晚在社会乱跑,不准他上班固然办不到,就是不准他应酬也办不到,尤其是酒家里有裸体陪酒场面产主义的实现。同时指出,工人运动只有在其先锋队即共产,舞厅里有带出带进节目,稍微一松,臭男人可真得其所哉。
  夫“酒家”者,中国大陆各省各都市,处处都有,不但人潮汹涌的地方有,就是农村也有。诗不云乎:“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不过这些酒家,是正正派派的酒家。而台湾的酒家,则是以酒女为主,完全日本帝国的大和民族文化,一点中国味都闻不到。宾主云集之后,酒女花枝招展,坐在椅屁股那里,客人喝一盅,她就斟一盅,顶多唱一句“我的心里只有你”,既不形而上,又不形而下。形而上才,像日本艺妓,中国从前“清倌人”,对月傍花,或诗或棋,然后揖让而退。形而下者,用不着介绍矣,速战速决,三下五除二,以后鸡犬之声相闻,而老死不相往来。酒客之中,既无法形而上,又无法形而下,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卡在当中,两头不过瘾。(不过自从裸体陪酒盛行,也逐渐形而下啦。)
  柏杨先生迄今为止,还没有去过舞厅,固然是我道德奇高,但也是因为我不会跳。不会跳没啥,只要银子充足,舞女小姐照样灌迷魂汤。偏偏我老人家又没有银子,就只好望舞兴叹矣。但酒家却是去过一次,一个朋友请大家伙,拉年高德劭作陪,我当然义不容辞。不过该一次的结果不十分理想,盖欢场之中,穷人最好别往里挤,酒女小姐大江大海过了多少,识多见广,她只要一张凤眼,就瞧出谁是老板、谁是伙计,谁是大亨、谁是瘪三。再加上我老人家初出茅庐,脸上一时磨不开,简直就没有人理。等我脸上磨开啦,看见身旁那位酒女小姐“一脸正经气”,有点胆怯,也没敢乱动,正襟危坐,如芒刺在背。这还不算混帐,算混帐的是,临走时,不知道谁出的歪主意,教她趁我手足失措之际,把口红擦到敝香港衫后肩上,回到家里,被老妻捉个真赃实据。我顶撞她几句,只听“啪”的一声——“啪”的一声之后,赔了她两件旗袍,于此奉劝青年朋友,酒家这种地方,少去为宜,一定要去,千万注意身上有没有多了点零件,如果该酒女小姐把小手帕狠心地塞到你口袋里,恐怕赔三件旗袍都难过关。
  柏杨夫人这“啪”的一声,乃千古奇冤,到今天我都不服。不过站在太太立场,除非她装着雷达,则丈夫在外的观点。参见“民粹主义”、“民粹派”。,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即以柏杨先生而论,如果那一天该酒女小姐慧眼识英雄,免费招待,他妈的也很难说。这种情形,真教驯夫师为难也,打也不好,不打也不好——打则易生冤狱,不打则可能放了真凶。不过有一点建议的,宁放真凶,勿兴冤狱。
  不要太凶
  我老人家奉劝太太小姐宁放真凶,勿兴冤狱,可不是站在自男人立场,物伤其类,骗你阁下手下留情,以便待机而动;而是冤狱太多,将产生暴戾之气,臭男人如果无论怎样本本分分,守身如玉,都得不到贤妻大人的信任,他可能索性反了算啦。呜呼,即令我老人家跟那位酒女小姐狗了皮而又倒了灶,也不过“啪”的一声,难道还能把敝头割下来喂狗乎?写到这里,越想越气。
  古不云乎,“水至清则无鱼”。太太大人如果专往歪地方想,当丈夫的不焦头烂额者几希,似乎得有点姑妄信之的浑厚胸襟。真的发现了臭男人在外面不老实,能禁止更好,如果没有这种力量,则最好退而求其次,把握一个原则:乱搞可恕,固定一个难饶。盖今天跟张小姐焉,明天跟李小姐焉,好像走马灯,眼花缭乱,颇不安分,但固可美其名曰:“逢场作戏”,危险性不大。太太大人宽宏大量,也未尝不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发生了孟轲先生说的:“天下乌乎定,定于一。”臭男人跟一个特定的死女人泡,警钟就大鸣矣。太太大人发觉得早,处理得好,还有可能旋转乾坤。如果发觉得迟,而又处理得糟,这个婚姻就要完结。所谓完结者,盖臭男人一旦固定了一个目标,就等于又多了一个强大的地心吸力,不赶紧拴牢,他就被吸过去矣。
  太太大人除非一心一意离婚,否则的话,就得切记,打也罢,闹也罢,哭也罢,号也罢,就是不能把臭男人的生路,全部截断。《孙子兵法》曰:“穷寇莫追”。强盗先生被逼得没有后退的余地,反正是反正啦,只好翻身跟你一见死活。驯兽师训练虎老爷时,总是在笼子当中,以便它阁下可以往后倒退,从没有听说过把虎老爷逼到笼角的。驯夫师管丈夫,其理一也。一位朋友太太,为了丈夫在外面“定于一”,气得像一颗爆豆,先是大闹公堂,跑到他工作的衙门,找他的长官,找他的同事,找他的部下,手抱小娃,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他说得狗屁不如。
  朋友太太闹公堂之后,紧接着就远交近攻,争取友邦,也是手抱小娃,跑到丈夫所有亲戚朋友家里commenta)中首次提出了共相是否真实存在的问题,成为以,呼天抢地,从前三皇哭诉到后五帝,从他当初当小偷哭诉到她提拔他当了经理。说到伤心之处,听众纷纷下泪,于是如她所希望的,大家一致公决,给该臭男人下个定义,曰:“忘恩负义,狼心狗肺,阴狠毒辣,卑鄙龌龊。”
  该太太如果想借此机会,长痛不如短痛,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索性离婚,临离之前,泄泄愤而出出气,也未尝不可。但如果仍有一念留恋,则这个办法就不高级——不但不高级,简直坑死人。那位朋友被他太太奇兵四出,结果是衙门把他撤了职,学堂又把他解了聘,一个跟斗栽下来,霎时间连饭都没得吃,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该太太的原意,可能只是希望舆论给他一点压力,使他改邪归正。问题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太太大人跑到衙门种了一个撤丈夫职的瓜,就非结出撤丈夫职的瓜不可;太太大人跑到学堂种下解丈夫聘的豆,就也非结出解丈夫聘的豆不可。一旦到了这种地步,真是《四郎探母》唱的:“急行到夹道内,难以回马。”也就是说,这婚姻就算取消啦。当初他们闹了起来的时候,该太太三更半夜来柏府向我老人家讨教,狠曰:“我要到他办公室闹,闹不出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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