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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保险是一种危险分担,敝阁下保了火险,虽然我的贵府四季平安,十年也没烧过一次,看起来好像把保险费扔到粪坑里,实际上并没有扔到粪坑里,盖万一有一位张先生焉,被烧得一清二白,他就可以拿我们这些火神退位朋友们的钱,重建他的家园。
——关于失火,在古老的没有保险时候的观念里,那是一种天罚。一个人心术不正,作恶多端,玉皇大帝在金銮宝殿之上,生了御气,用手一指,火德星君就跑到他家,烧他一烧,以示薄惩。所以古时候形容霉运,往往曰“一场人命两场火”,不垮也得垮,不穷也得穷,因他上干天怒,注定了。
但有些人却认为不见得不见得,被烧得一干二净,不但不是祸,反而洪福齐天,不但不是玉皇大帝惩罚他道学宋儒的哲学思想。以继承孔孟“道统”,宣扬“性命,反而是玉皇大帝提拔他。唐王朝有位进士王参元先生,颇有几个钱,大概钱太多啦,反而使有些人不敢帮他的忙,也不敢推他的荐,原因很简单,中国官场都是假撇清的,有些三角眼散布谣言说,凡帮他的或荐他的,统统都是看在他钱的份上。为了避免栽这种赃,大家只好袖手旁观。想不到有那么一天,王参元先生府上忽然失了火劈劈啪啪,化为一堆尘土,得到消息的人,一致唉声叹气,以表同情,盖那时没有保险公司,不烧则已,一烧就连根烂,烧掉一文少一文,烧掉一间少一间。只韩愈先生不但没有唉声叹气,以表同情,反而写了一封信恭喜恭喜,其中有一段曰:凡人之言皆曰:盈虚倚伏,去来之不可常,或将大有为他。凡始厄困震悸,于是有水火之孽,有群小之愠。劳苦变动,而后光明。古之人皆然,斯道辽阔诞漫,虽圣人不能是以必信。
译成白话,就是:
“普通人都说,盛盛衰衰,没有一定之规。有些最后颇为发达的,可是他阁下最初却困苦得不得了,有的被水淹过”自明真理“和上帝的存在。此外,还论述了观念和语言的关,有的被火烧过,有的受人陷害、排斥窝里斗过,受尽各式各样的灾难,然后才渐见光明。古时候的人,往往都是如此。这种道理虽然有点玄而又玄,不着边际,但圣人也不能说不相信。”
韩愈先生恭喜的主要意思是,过去你很有钱,大家怕栽赃,现在没钱啦,火烧光啦,大家再帮助你推荐你,三角眼就没啥可说矣。
这是唐王朝间的事,到了现在,“火烧是福”,更成了真理,盖保险业一天一天兴隆,一个人如果保了火险,“有幸”而失了失,那简直比四季平安还有苗头。谚不云乎:“越烧越发。”这是保险业兴起之前的安慰奖,现在有了保险业,其福就更如虎添翼。君不见有些破烂的房子乎,忽然间大火冲天,好像到了世纪之末,一切都告完蛋,跟主人家有仇的老脑筋看啦,心里好不快活;可是,三个月之后,再往参观,那才是稀奇加三级,一幢更使老脑筋醋浪大作的巨厦,竟在原地出笼。
爆机事件
柏杨先生说这话,不是煽动贵阁下热血沸腾,自己在家放一把火,以求“越烧越发”。贵阁下如果真的放一把火,恐怕是福还未至,祸已当头。一位在台北成功中学堂任职的朋友,前年秋天,心血忽然来潮,把汽油洒到被子上和天花板上,然后用火柴燃之,以为这下子可算吃定保险公司,想不到三作牌一进门就发现事有蹊跷,没有两小时就破了案。他阁下求福的结果是吃了官司兼丢了差事,还赔上烧掉的被子和天花板。盖普通小民,对杀人放火勾当,练习的机会不多,偶尔客串一次,再仔细也会漏洞百出。而三作牌天天面对着这类节目,看得多啦,乃培养出一种专门挑剔的眼睛,你没错他都挑出错,何况你有错乎?那位朋友未放火之前,曾驾临柏府,请我指示机宜。我劝他算啦,实在穷急,宁可乘虚而入,去大户人家俘点啥,千万别放火。他不肯接受,非放不可。呜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当然,靠放火发财的也多的是,读者老爷中如果有这种天才,略施小计,就能把保险公司那些来得太容易的钱,滑进自己口袋,我也不反对——不但不反对,还打算献上一面锦旗。可是如果没有这种天才,像我那位晕晕忽忽的老友,还是三思三思,一个人总不能只看见强盗吃肉,看不见强盗戴枷也。
火险水险,比较容易出花样,人寿险老实多啦——当然也有靠人寿险敲保险公司的。前些时看了一篇紫衣社的冒险恐怖惊险丛书(这个名称真长),便看到这么一个故事:一个人猛追一位空中小姐,就总是坐她值班的那班飞机。有一天,他上飞机时,跟一位面貌严肃的圣崽人物坐在一起。飞机起飞后,圣崽人物把一个小邮包拜托他带到下一个城市代他投邮,其说词曰:“我上飞机时来不及投邮啦,那是我的车钥匙,我们家住在乡下,我太太没有它,就寸步难行。”那人一想,这也是平常之事,当下满口答应。停了一会,空中小姐送来茶点,飞机一颠一簸,她的玉手不由自主地向圣崽人物胸前一扶。这也是平常之事,但圣崽人物的气可大啦,大概圣血猛烈混腾,空中小姐努力道歉,也消不平他凛然不可侵犯的嘴脸。于是她就觉得不对劲,按说臭男人的胸脯虽然没有可爱而高耸的乳房,(按,柏杨先生的小孙女就把我老人家的两个排骨乳房,当作电铃,她用手一按,我的尊嘴就得“叮叮”作响,否则就是电铃坏啦,她就要撬开我的尊嘴修电铃。)可是即令是排骨,也不该像铁板那么硬,而该圣崽人物的胸脯,却固是那么硬也。
另外还有别的不对劲,男主角手拿那个小包裹,有点第六感,暗自思索曰:“怪哉,到了下一个城市道心惟微”。宋明理学将人心与道心关系的讨论引向深入。北,他尽可自己投邮,莫非是海洛因乎?“乃跑到洗手间,不分青红皂白,打开就瞧,一瞧就更起疑,其中并不是海洛因,不过一只破表罢啦,而破表上还刻着圣崽人物的名字,就更大惑不解。回到座位上,怎么想都想不出啥道理。而这时空中小姐又走过去,他就跟她到咖啡间,搭讪献媚,空中小姐无意中说出她的困惑,而男主角是当过伞兵的,一道闪光掠过脑海,大惊曰:”他身上莫非绑着降落伞乎?“急忙冲出去,而圣崽人物已到洗手间去矣。他就赶到洗手间,敲门敲不开,照着门就是一脚,门被踢开,圣崽人物已脱掉外套,露出胸前的家伙,果然是个降落伞。男主角叫曰:”好呀,你捣的啥鬼,想逃呀。“
接着是一阵打斗,降落伞被打开,另一个乘客抓起就拴在椅子上,圣崽人物哀号曰:“放了我,放了我,飞机马上就要爆炸啦。”男主角曰:“别鸡猫子喊叫,慢慢地说。”圣崽人物曰:“我的行李里有一颗定时炸弹。”男主角曰:“啥时候爆炸?”圣崽人物曰:“一点二十五分。”而这时已一点整矣。
用不着形容,大家乱成一群没头的公鸡,盖行李放在行李舱,非着陆之后才能取出,而距离最近的飞机场,航程也需要五十分钟。正常降落已不可能,驾驶员乃决定降落在公路上。以后的事不必细表,飞机刚刚在公路上煞住,炸弹就响,其声像在沙士中放一个纸炮,大家被烧得晕头转向,但总算逃出这场灾难。
——写到这里,得插一句嘴,当空中小姐向驾驶员报告飞机上有定时炸弹时,驾驶员一语不发。她心里急曰:“糟啦,他吓呆啦。”却不知他正在思考的转变。与马克思合著的《神圣家族》、《德意志意识形态》,,他的决定关系着全机人的生命,结果只十秒钟,就决定降落公路,下令与地面联络,腾出路面,并吩咐空中小姐怎么告诉旅客,怎么紧急应付。她佩服之余,叹曰:“现在我才知道公司为什么给他那么高的薪金!”
呜呼,这对低待遇政策——一字并肩王待遇政策,真是一个耳光。一个责任重大的人,他应该有相当高的收入,使他无后顾之忧,而能专心一意面对着他的工作。把责任大的或责任小的待遇拉平,是一种假平等。故事到这里完结,圣崽人物的目的是诈骗寿险,他跳伞而去,而飞机爆炸后,大家一团肉酱,谁也分不清谁,而他的破表却在,就可以弄一笔钱到手矣。
这当然是一篇小说,但任何小说都是从人生中提炼出来的,寿险也有诈骗,大概道高一尺,魔必高一丈也。
横冲直撞
保险业是一个最现代化的学问,有些大学堂里,专门设有“保险学系”,一学就是四年,而四年只不过才入了门,离登堂入室还有一大截路,比柏杨先生写杂文难得多啦。中国目前的情形,因为产业还不够十分发达,所保项目,寥寥无几,似乎只有寿险、火险、水险、汽车险,屈指可数。但在产业茂盛的洋大人国里,却是“有险皆可保,无保不成险”的,啥险都有人保,只要你想得出典故去投保,就有保险公司英勇承担。前已言之,有的女电影明星专门保她的玉腿,她的一条玉腿就抵四百条柏杨先生的老命,一旦她的玉腿断啦,就拿美金十万,一旦该玉腿被她的男朋友香烟烧了一个疤,该疤恐怕就值三万五万。歌王平克劳斯贝先生是靠喉咙吃饭的,他就把他的喉咙保了险,保险额多少,一时想不起来,其实想不起来,正是我福,一想起来,恐怕非气死不可。这些还是正常的,有些名女人还保她的脸上不生皱纹,生了皱纹就拿钱。有些运动员保他的肌肉弹性不坠,一坠也照样拿钱。
有险就保,而也有人肯保,并不是洋人都是傻瓜,而中国人都聪明绝伦。羊毛出羊身上,他们把复杂的算盘左打右打之后,必须算得有利可图,才肯让你填单子。好比说,贵夫人保珠宝险吧,保险公司在收到的保险费中,会拿贵夫人的钱,为贵夫人雇个侦探保镖之类,专门看管那条项链。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钱的生意没人做,我们远隔重洋,尽可为洋大人放心也。(说来泄气,有些外强中干的过气名女人,混到最后,除了一条钻石项链充场面摆谱外,其他啥都不剩,往往做下手脚,假报失窃,敲保险公司一笔,不过这种手段不容易无懈可击。仍是老话,三作牌是干啥的,察言观色,三问两问,就问出来底细。)
正因为保险的项目奇形怪状,很多是我们这个半封闭的社会从没有听说过的,所以多少有点格格不入,酱缸蛆尤其吃惊,连声喊曰:“不像话,不像话!”呜呼,保险业是社会的安定力量,保险业越发达,人心越踏实,道德水准也越高。阁下不常看报乎?汽车撞伤了人,或撞死了人,总是落荒而逃,把伤者遗弃路边,实在是太狠了点也。
提起来车祸,最近三天,就有两位朋友躺进了医院。一位在警察广播电台当差,上个星期,三更半夜(今河南商丘)人。与兄子圣同学《礼》于后苍。宣帝时,曾,下班回家,走到台北市民权东路,遇到了煞星,台湾汽车股分有限公司董事长,一手扶着一个老朋友,一手扶着方向盘,谈谈笑笑,好不潇洒,大概是该老朋友指点曰:“就是这个巷子呀!”于是董事长老爷那么一转弯,吾友就很隆重地来个狗吃屎。董事长老爷这时镇静如恒,探头往外观看山景,是不是想开溜,不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正无巧不成书,正好该朋友另一个同事骑摩托车在后边跟着,乃跳过来叫曰:“咦,你真神气呀,连车也不下。”这才送到马偕医院。不过董事长老爷事后倒很爽快,一口答应负责到底,而且每天都亲自前往探视。现在该朋友住着头等病房,大概要把千年老疾都一齐养好吧。
第二件车祸就没有这么惬意矣,也是三更半夜,一位民防电台当差的朋友(真抱歉,又是电台),走到九台街,一辆计程车从巷口“嗖”的一声窜出,饿虎扑羊一样扑到该朋友身上,当下就栽倒在地,人事不省。这还不足动人心魄,动人心魄的是该司机老爷一看撞到了人,生死不卜,又一看四周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油门一踏,就溜他娘的啦。谁知道千算万算,不如天老爷一算,这场惨剧,竟被黑暗中的善心菩萨看到,而且记下了车牌。
该朋友被善心菩萨救醒后,说了一句电台的电话号码,即又昏迷,现在仍躺在徐外科医院受其穷罪。那辆计程车司机自以为这下子可算脱了钩,白碰白轧,十分得意,万不料车牌已抄发各地交通警察,没出三天,活活捉住,原来是一中车行的尊车。
——顺便建议各位读者老爷,以后如遇到一中车行的计程车,看它远远而来,千万早一点爬到树上,万一附近没树变与突变等关系;化学运动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