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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知故犯,错上加错,该当何罪?!”老者一步步逼向她。
“教授……那些婴儿……”
老者走到了她面前,瞪视她片刻,继而叹了口气:
“唉,被你给发现了。”
“教授?”
“那些是死婴。”
“死婴?!”
“嗯,早产早夭的婴儿。”
“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呢?”
“通常早产儿在急救无效后,其父母大都会交由院方处理,我跟几家医院订了契约,他们一有死婴便会将其急速冷冻以保护死婴体内尚未灭绝的细胞,然后再以专机运来给我。”
“你……你要这些死婴做什么呢?”关茧在问这话时,心底起了很不好的预感,一颗心卟通卟通的,像是在打鼓。
老者看了她一眼,忽略了她的问题,起身走到一支试管前,看着仪表上记录的孩子生长状况。
“我看,你就永远留下来帮我好了。”
“帮你什么?”
“养大这些孩子。”
“不……”关茧呆若木鸡。
“茧,就算你不肯,恐怕也由不得你。”话里并没有威胁的成分。
“不,我不要……”关茧转身想马上逃离这令人不寒而栗的诡谲之地。
“你也是这么长大的呀。”老者对着她的背影说。
这话像颗炸弹,霎时炸毁了关茧的一切——
“你说什么?!”
“你、关羌、巫蜞、屠影、段爱等,都曾经是那些试管理的死婴,在不断的药物试验下,只存活了你们五人,剩余五人则回天乏术。结论是,第一批的化学药物只造就百分之五十的存活率。”
关茧太过惊愕,僵硬的身躯动弹不得。
“我也曾经是死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老者转头望着那些孩子,回忆溯回遥远的过去……
“很早以前,我对于中国古代的‘起死回生’术便很有兴趣,我花了毕生的心血去研究,终于,我培养出一种菌种完成了这个梦想。”
“菌种?”
“你过来。”老者将她带到堆满了各种仪器的长桌边,指了指其中一台显微镜,旁边还放置了一个小小的培养皿。
关茧犹疑了下,才依言凑上眼睛观看,立时,眼中的景况令她寒毛直竖——
“天哪……”
数不清类似细胞的生物在显微镜下游移,那万头钻动的模样看起来非常恶心。
“我将它们取名为‘复菌’,将之殖入死婴体内,继而放进试管中,经过一周的时间,它们会吃掉死亡的细胞并取代细胞,接着开始试着与其他细胞共生或相容,这道理就像是不同种族的人们企图共同生活。虽然先天的模样不尽相同,但彼此若能摒除成见,只求为脚下土地的繁荣而奋斗,终究能够融为一体。复菌也是一样的,倘若得以相容共生,当死婴体内的细胞数量恢复一般正常,死婴便得以复活,反之,就是死亡。”
那么,她的体内也同时存在着正常细胞与这种“复菌”?关茧没有勇气接受这问题的答案,所以她没开口。
“不过,这复菌有个缺点。”老者接着又说。
关茧转头看他。
“它们嗜血为生。”
关茧愣了一下,转眼恍悟——
“所以我们才会每隔一段时间便不由自主地想吸食人血?”
老者点头。
“噢……天哪……”关茧低头看着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像妖怪。
原本,她在二十几年前就该死去的,但因为那些恶心巴啦的复菌,所以她多活到今天;倘若世上真有所谓的“生死簿”,那么教授就是那个替他们五个篡改生死的人,偏偏,他们却做着杀人的工作……
这岂不矛盾得可笑?教授以他伟大的研究精神救活了他们,却又教他们去杀人,这教授……难不成以“死神”自居未着?!
又或者,他们的生命说穿了只不过是教授的研究罢了,他们本身对他而言根本不具任何意义,所以,他才会将他们一个个训练成杀人的工具,以满足他个人毫无道理的欲望?
“你突然觉得有些厌恶自己?”老者洞悉了她的心思。
“没错。”关茧咬牙切齿,坦承不讳。
“傻丫头。”
“我不明白……”关茧深吸口气,决定问个清楚:“为什么你费了那么多的精神救了几条小生命,却又训练他们去杀更多的人呢?”
闻言,老者沉默了好半晌,才幽幽答道:
“没办法,就以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来说,每一件仪器都是价值不菲,若是无人资助,凭我一个镇日埋首于研究器材里的老教授,又如何能完成这项起死回生的惊世研究?”
“是吗?我倒觉得这项研究纯以私人利益为目的,否则你为何到目前为止仍不将此研究公诸于世呢?”关茧的反驳铿锵有力。
“这项研究尚未达到完全的理想阶段,单单一回,便花了我数十年的时间呀。”
“借口……”欲驳斥的关茧倏然一怔,一脸微愕地追问。
“你是说我们的躯体仍有问题?”
老者略显无奈且遗憾地颔首。
“什么问题?”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观察和记录你们五个的一切。先天俊美的外表是一项优势,再加上我后天的教育,在人群之中的你们必然出类拔萃;然而,你们体内的‘复菌’虽是我所研究出来的,但我却无法控它们比一般细胞迅速的代谢率。换句话说,我虽然让死婴能够起死回生,所延长的寿命却只有一般人的二分之一。”
“也就是说,我们注定短命,一般人可以活个七、八十岁,而我们却只有三、四十年的时间?”
“是的,所以我正在对复菌做更进一步的研究。”
听完这番话,说心里不感到冲击是骗人的,纵使心中已不下千百次地让自己将生死置之度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打一开始就是捡到的,但在得知自己竟然这么样与众不同而且短命时,还真的是给他有点难过。
“那么,这几个孩子是‘改良’过的喽?”关茧走到试管前,那一个个沉睡中的小小脸庞,简直纯真得像天使。
“只有一小部分。”老者也移动到她身后。“我老了,我担心自己很可能看不到这些孩子是否能像你们五个那般出色,所以,我一直想在你们之中挑个人接替我完成这项工作。”
关茧蓦地回过身,挑眉瞪着教授。
“你挑中了我?为什么是我?既然你能够‘起死回生’,那么应该有办法让你自己长生不老的,不是吗?”她愈说愈激动。
“你给我冷静点!”老者低喝。
关茧随即别开脸,收不住粗重的喘息声。
“这完全是巧合,是你自己违命而抱着领死的决心回来的,记得吗?”老者说。
关茧哑口无言。
“现在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是留下来帮我,如何?”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关羌悻悻然。
眼下摆明着她只有两条路走,一就是领死,二就是帮教授照顾这十个孩子——不,最后不确定能剩下几个。
“死亡”真是一件神秘又可怕的事,一旦知道自己可以选择,便怎么样都没勇气去面对它了。
于是乎,显然的,她只能选第二条路走,唉。
“他们得在试管里待上多久?”
“一年。”
“一年的时间,若复菌能在他们体内与其它细胞相容共生,表示他们能像一般孩子那样成长,是吗?”像她一样幸运?关茧在心底补充。
“是。”老者很高兴她的抉择。
“教授,在此之前,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别得寸进尺就行。”
“到底是哪一号人物向你买司徒黑魇的命?”
关茧的问题,引发了一阵颇长时间的沉默,最后,老者仍是三缄其口。
“你无需知道这个。”
“我要知道!”关茧一脸坚持。
能够让教授动手的,绝非简单的人物,之前不明白教授为何要杀司徒黑魇,以为只要她代为受过便能令教授打消此念,然而在晓得原来幕后还有黑手后,她的心又不安了起来,因为就算她放他一马,那幕后手仍可找其他人下手呀!
她无法允许这种事发生,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死去,她就……就觉得心痛……
“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你根本无能为力。”
“但是我……我很想为他做些什么,我不想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杀掉。”关茧按捺不住地说。
“为什么?因为你爱上了他,所以舍不得他死?”
关茧轻轻咬了咬下唇,须臾,一鼓作气地向教授坦承道:
“是的!”
“真有那么爱他?为了他不惜违抗命令?”
“是的……”
“为了他,连自己的生命都甘心舍弃?”
“是的。”
教授盯着垂头丧气的她,眼眸隐约闪烁着诡黠的光芒,故意厉声告诫:
“别再想那些毫无意义的事,你最好把心思全放在这些孩子身上,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绝不饶你!”
关茧头垂得更低了,沮丧得无可救药。
蓦然一阵警铃大作,令两人同时一惊。
那是表示有人进入附近海域的警告,老者一个箭步冲到置于墙角的监视器前,画面中显示有艘快艇正朝此岛逼近,待影像明确地放大后,好奇跟来的关茧凑巧看清了几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而其中一位,更令她情绪激动得久久无法平复——
司徒黑魇!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跟着关羌他们一同出现在这里?莫非他们对他做了什么?
关茧忧心如焚,迫不及待地便往出口狂奔而去——
第九章
关茧在大门口遇上了正巧上岸的他们。
关羌一见着妹妹,心安的神情跃上脸,三步并两步地上前将她搂进怀里——
“还好你没事,还好还来得及!”
“哥……你们怎么来了?”
“你这个傻瓜!都说了凡事有我们替你挡着,怎么偏要自个儿回来送死呢?”
“我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教授没为难你?”
“他只罚我禁闭思过一星期。”
对于教授的薄惩,关羌明显有些意外。
“你们怎么把他也给带来了?”关茧虽身在哥哥怀中,但目光早和司徒黑魇的缠绵在一块了。
“他自愿跟来的。”
“骗人!他压根不认识你们。”
“我们去找他时,凑巧把他从一个女人的枪下给救了出来。”
关茧惊愕,她早就晓得借口窝在黑魇家里那个女人心怀不轨,但没想到这么巧,关羌会挑上她动手的时刻找上黑魇。
“结果呢?”
既然黑魇现在能好好地站在她眼前,那有事的应该是那个女人吧?
关羌耸耸肩。
“临走前,把那女的交给巫蜞料理了。”
关茧也学着耸耸肩。
“只要她的存在不会再威胁到黑魇,放她一条生路倒也无妨。”
“呵,是呀,你就直接过去吧,身体在我这,心却老早飞到人家身上去了,一点都不尊重你哥哥我嘛。”关羌边笑着挪揄,边把她往司徒黑魇那里推。
关茧站到黑魇面前,两人含情脉脉,眸中皆映着思念。
“你这个笨蛋!”他突然大骂一声。
此举令所有人吓了一跳,关羌更一脸威吓地瞪着他,警告他可不许动她妹妹半根寒毛。
黑魇完全不理会旁人,骂了一声后紧紧将她抱进怀中,又急又疼地喃喃:
“当你哥他们来找我时,你晓得我有多担心吗?一想到你可能为我牺牲性命,我几乎无法呼吸。”
听完这番话,关茧有些欣慰,有些感动。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你跟着他们来干嘛?你知不知道这么一来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在乎,只要你安然无恙。”
“你……你才是笨蛋!如果你死了,那我为你做的不都白白浪费了吗?”
“所以,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他偷偷对她眨眼睛。
关茧被他逗得又好气又好笑。
冷眼观看他俩谈情说爱的屠影不是滋味地先行进屋去。
“嘿,你怎么啦?脸臭得像刚吃了大便。”巫蜞存心戏谑地跟了进去。
“茧,进去再说。”关茧喊。
“喔。”关茧应道,牵起黑魇尾随进屋。
一如以往,只要他们一进到大厅,像有千里眼般能够观测到他们行动的教授便已等候着他们。
“教授。”
关羌、屠影、巫蜞三人异口同声、必恭必敬地喊道。
“我没召你们回来。”教授睨着他们,其实心知肚明。
“我们是为了茧的事回来的,把茧任务失败的目标带来让您处置,希望您罔开一面。”
“不,你们不能那么做!”关茧很快地挡到黑魇身前。
“茧,没关系,反正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倘若你为了我而牺牲,我也不要带着愧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