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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娜笑了一下。
“哎呀,吉蒂,你一定是个非常难对付的女儿。你处世接物都是那么苛求,为什么不肯随和一点呢?”
“因为我知道我需要什么,”吉蒂回答。“我需要乔克,我要把他得到手。”
这时她看起来特别像她父亲。后来,挑舋的神气消逝了,泪水充满了眼眶,她说:
“首先我得说服乔克。唉,塔里娜,帮帮我吧。”
“当然,我一定帮忙,”塔里娜安慰地说。
“你一定行!”吉蒂充满了信心。“你能找他谈一次话吗?你告诉他说你知道我爱上了他。你知道我只要能做他的妻子,可以毫不考虑地放弃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你能告诉他这些吗?”
“我怀疑我能真的这样对他讲吗?”塔里娜说。
突然她想起了迈克尔。她想,她愿为他放弃世上的一切,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吉蒂可就完全不同啦!
她一眼扫过豪华的舱房,梳妆台上金的梳妆用具,钻石手镯,宝石和钻石耳镮,都是吉蒂晚上戴过,在上床时随手扔在那里的。她的衣服乱七八糟地拋在靠背椅上——单是一件在巴黎时髦女服商店缝制的蓝雪纺绸的短衫,价格就抵得上乔克半年多的工资。
塔里娜想,目前吉蒂也许看不起这一切,但总有一天她会非常想再得到这些东西,以及更多的东西。
“你在想什么?”吉蒂问她。
“我在设想你和乔克在一起的生活。”塔里娜答道。
吉蒂笑了。
“能跟乔克结婚该多好呀!”她说。
“你有把握吗?”塔里娜问道。
“我有这种感觉。”吉蒂答道,“我要在他身旁,我要听他对我说话。塔里娜,你知道他从未吻过我呢?我知道这是因为在游艇上他不愿意,而在别的地方又没有会面的机会,我已经让他答应我在今晚见面。不论怎样,我总能想办法脱开身。”
“今晚我们要去住旅馆吗?”塔里娜问她。
“我想是这样,海关检查过了就会。”吉蒂说。
这时有人敲了一下门。
“进来,”她叫道。
门开了,纽百里先生穿着一件镀金扣的游艇外套走进房来。
“早晨好,姑娘们!”他说。“你们瞧,我们进港了,一次非常平稳的航行,甚至伊琳都睡得很好。”
“我睡过了头,真是羞死人,”塔里娜说。“我本来要看船进港的。”
“这说明船长多么高明,没有把你弄醒。”纽百里先生答道。
“你要上岸去吗,父亲?”吉蒂问他。
“海关人员马上就上船来了,”纽百里先生答道。“我听说他们要在船上进行一次相当彻底的搜查。他们似乎怀疑有些水手携带了违禁品。无论怎样,假使他们闯进你的房间,也不必奇怪。”
“我最好还是起床,”吉蒂说,“在我还穿着睡衣的时候,我不喜欢好多男人在我房间里到处嗅来嗅去。”
“我也是一样,”塔里娜说着就回了自己的舱房。
她很快把衣服穿好了。如今事到临头,她对藏在海绵袋里那个小纸包倒真有点担心了。假如她当真辜负了纽百里先生的重托呢?其实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错事,他完全有能力付出罚款。不过这是他唯一求她办的事,她希望使他满意。
这天显然是个炎热的日子,她穿上吉蒂借给她的一件凉爽的打着宽带的棉布衣裙,又取出一件短袖羊毛衫套在衣裙上。海风吹来天会凉的。
她开了门,最后一次向舱内四周看了一眼。海绵袋依然无恙地挂在镀铬的金属架上。这时她非常想取出那小包放在手提包里,这样会好些吗?后来她决定不这么干,听其自然。第二次想法往往是错的。
正在这时,吉蒂走出了她的舱房。
“我们没费多少时间,对吗?”她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没有见到任何人,也没有听到什么,”塔里娜回答。
“让我上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吉蒂说。“我想他们一定会象用蓖子那样检查水手宿舍。”
“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吗?”塔里娜问她。
“哦,当然!今年春天我们到达蒙特卡洛后,他们也小题大做折腾了半天。父亲说他们对船上水手有怀疑,可是他们把我的舱房也检查得乱七八糟”
“这种事肯定不寻常吧?”塔里娜又问道。
吉蒂耸耸肩。
“啊,我看是这样的。一旦他们咬住你,就从不轻易放过。”
她们看见纽百里先生坐在甲板上天篷下的一张靠椅上,一张报纸放在他膝上。
“你们不能上岸,”他说,“所以还不加舒舒服服地坐一会。”
吉蒂和塔里娜坐下了。没多久,塔里娜的心猛地跳跃起来。迈克尔从甲板的另一头逍遥自在地走了过来,双手插在口袋里,衬衣的领口敞开着。他看起来很轻松愉快。当他转过身来朝着她时,她察觉到他的眼色突然亮了起来,好象他正在想念她,一见到她就象是实现了他的美梦。
“早晨好!”
他的声音低而深沉。
“睡得好吗?”
他的问话象是对所有三个人讲的,可是塔里娜明白,他要的只是她的回答。她试着对他硬下心肠,去恨他,但是发现这不可能。他太吸引人了,太使人无法抗拒——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的。
她控制不住自己,微笑了一下,在他的注视下她的面颊红了起来。她的眼睛羞怯地闪烁着。
“塔里娜一直睡到九点钟才醒,”吉蒂带点指责的口气说。
“那么,她是个经验丰富的水手罗。船上的引擎一停下来我就醒了,那正是六点三十五分,”迈克尔说。
“那么你是很惊醒的啦,”吉蒂说。
“当然,”他答道,“在海上我总是非常警觉的。”
“是害怕吗?”吉蒂有点嘲笑地问。
“在苍鹰号上是不会害怕的,”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但是在别种船上,坦率地说,我有时真害怕极了。”
“怕什么呢?”吉蒂问他。
但是迈克尔已经转过身去,从那堆报纸里拿起一张,似乎全神贯注地读起那些大标题。
“真是个神秘的小伙子,”吉蒂压低声音对塔里娜说。
塔里娜没吭声。她正在琢磨他是不是在海军呆过,他讲的船是哪种船。她觉得她对他确实一无所知。她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在四十八小时以前她还不认识的人。而这个人有这么大的魅力,把她整个地迷住了,只要他一出现,她就全身颤抖,心跳个不停。
“他在想些什么呢?”她非常想知道。“他是在回想昨晚的每个时刻,每句讲过的话,每一次触摸,每一个感受吗?”
她渴望跑到他身边问问他这是不是真的,真的吻过她,真的讲过他爱她。可是她不能动弹,只能紧张地坐在那里回想,思考,感受,一直到她觉得感到痛苦而不能哭出来,实在太难受了。
一个侍者来到甲板上。他对纽百里先生讲了几句话,他听了以后就下去了。
“海关人员正在执行他们的任务,”迈克尔说。“看来他们似乎找出了什么。”
“你怎么会那样想呢?”塔里娜尖刻地问。
“侍者说那个海关长官,或者不管怎样称呼他的官衔吧,要求见老板。”迈克尔简短地说。
“那么你认为他们查到了什么呢?”他好象有点诧异。“你看来有点担心,”他说,“可别告诉我你私带了两块金条或这一类的东西。”
“不,不,当然没有,”塔里娜答道。
“也许他们在货舱里找出一箱枪枝。”吉蒂说,“要是那样,我们都得去坐牢。法国人最恼火偷运军火。”
“多半是他们找出了钻石啊,”迈克尔回答说。“这是既轻巧方便而又容易携带的值钱东西。可以把它随便塞进任何地方——塞进牙膏,剃须膏,或者甚至放进糖罐里。”
“哦,你说的是哪种钻石,”吉蒂说,“我想你指的是伊琳的印度大钻石吧。”
“法国人从不为一个漂亮女人的首饰操心的,”迈克尔笑着说。
“你的意思是他们真的检查牙膏,糖缸和这类地方吗?”塔里娜问道。
“你似乎有点担心,”迈克尔说,“我相信你一定偷运了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里有点严肃的味道。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我……我不担心﹒”塔里娜说,挂念着架子上的粉红色海绵袋子。
她想假若那不是给吉蒂的礼物,而是纽百里先生从一个国家私运到另一个国家去的钻石呢?假若,这些被查获了,他否认他知道这件事的话,谁会相信她呢?他们会送她去坐牢吗?她猜度着。
她突然意识到迈克尔正在注视着她。正在那时,伊琳也走上了甲板。她穿着一件白色紧身上衣,带着沉重的结实的金首饰,一走动便闪闪放光,发出了响声。她看起来比平时更为雍容华贵。
“我不得不起床,”她烦恼地说,“我的舱房挤满了人,在床底下和橱柜里到处窥探。我想不出他们在找什么。”
“过来坐下吧,”迈克尔安慰她说。
他赶紧站起来,拿来一把带有脚垫的舒适的靠椅。伊琳坐下以后,他在她背后放好一块椅垫。他似乎很热心,有骑士风度,在塔里娜眼里,他对她的照料几乎是阿谀奉承。
“她为他付钱,当然她有权享受,”塔里娜想,马上她就很起自己来了,因为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对人怀有恶意和不够厚道。以前吉蒂也对她说起过这类事,她总是表示不信。
“我们都在奇怪发生了什么大事,”迈克尔说。“我刚才打过赌说,这全部要怪塔里娜偷带了几块金条。”
“我们只好解释说,她是把它们当作镇纸用的,”伊琳被自己的笑话说得笑起来了。“这些无谓的折腾真是可笑。”
“说起这类事,只有像我们这种人才有条件进行大规模的偷运,”吉蒂说。“普通人渡过海峡作一天的旅行不可能偷运多少东西,他们能吗?再说他们也没有钱经常旅行。显然我们才是值得怀疑的对象。”
“嗯,对我来讲,我才不会费神搞偷运,”伊琳说。“这太麻烦了。无论什么时候,我要在巴黎买什么,我总是给柯利亚先生开个条,他申报海关,包括所有的东西——每一滴香水,以及所有的东西,甚至一双新手套,瓦尔特总是坚决主张我不要弄虚作假。”
“哦,这么说,爹爹是最诚实的罗,是吗?”吉蒂说。她话里似乎是说伊琳并不诚实。
“诚实总是值得的。”纽百里先生走下舷梯大声说。“你们听说现在一切已经正常,我们随时可以上岸,一定很高兴吧。”
“现在还太早了,”伊琳使性子说,“你为什么不能和他们安排好,让他们在中午来折腾一通?”
“我们最好别跟他们争吵,”纽百里先生用十分快乐的声音说。“这些海军长官们正在高兴地喝酒,我提议我们也来点酒。我已经告诉了侍者拿一瓶香槟酒上来。”
“香槟酒!”吉蒂叫道。“我们在庆贺什么吗?”
“只是庆祝我们到达法国,亲爱的,”纽百里先生答道。
“一个挺不错的借口,”迈克尔说。他看了一眼还没有坐下的纽百里先生又问:“他们没有找到什么吗?”
纽百里先生摇摇头。
“没有,”他回答说。“我自己也给弄胡涂了,不知他们要找什么。”
“他们没有告诉你吗?”迈克尔问道。
“一个字也没讲,”纽百里先生说。“他们当然用的是例行检查这个词,译成法文可难听了。可是我又不是个傻瓜!”
“你不是个傻瓜,这是什么意思?”伊琳问道。“难道你是说在今天早晨这场折腾背后还有文章吗?”
“不,不,亲爱的,就当地官员而言,这不过是一次过份积极的搜查,我觉得遗憾的只是在某些地方使你感到不方便。”
侍者送来了香槟酒,小心地把它打开了,然后递给每人一浅杯金色的酒。纽百里先生举起了他的杯子。
“为苍鹰号上三位美丽的女士干杯!”他说。
“我不能想象为什么我们要喝莫埃特牌的酒?你知道我从来不爱这种牌子的酒。”伊琳皱皱鼻子抱怨说。
“我有个不同的建议,”迈克尔说,他举起杯子,阳光洒满杯里,似乎他举着一杯流动的黄金。“为英国之光干杯——为钓爱情之光干杯。”
塔里娜觉得她喘不过气来了。她避开了他的眼睛。但是伊琳好奇地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没听过这样的祝酒辞。”
“英国之光正如爱情之光一样,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含义,”迈克尔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对我来说,它们意味着梦里所求的一定会实现。它们指的是每个人所追求的一切,在他心里有个坚定的信念,总有一天它会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