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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她婆婆死了,她要跟着丈夫穿重孝的,但是,开门做生意,若整天穿着孝袍,那就没人上门了,所以,只是在腰间系一条麻布丝带便当作孝袍了。
左少阳望她脸上瞧去,只见她表情淡漠,双眸无神,透着一种让人心痛的空洞,心中不禁升起些许的怜惜。
黄芹瞧见他们,依旧面无表情,低声道:“两位来了,请坐。”声音沙哑枯涩。
左贵老爹点点头,踱步进了茶肆大堂。虽然已经是傍晚,大堂里还有一半的桌椅是满的,茶客们高谈阔论嚷嚷着说着话。桑老爹依旧掌管柜台,见状忙迎了上来:“左老爷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二位光临茶肆了,今儿个得好好喝一壶才行。——小妹左公子他们来了”
桑小妹正在厨房里烧水,听到声音,撩门帘出来。桑小妹也是身穿一身暗青色的襦裙,腰间系了一条白色麻布丝带。她瞧着左少阳,眼中满是喜悦,低声道:“少爷来了”
自从左家与桑家签订纳妾文契约定纳桑小妹为妾之后,桑小妹就改口叫左少阳为少爷了。因为妾室跟奴婢在封建等级上是相同的,所以跟着白芷寒一样叫她。当然,苗佩兰却一直还是叫左少阳是哥的。
左少阳微笑点点头,伸手过去,亲昵地替她擦掉嫩滑的脸颊上的一小指炭灰:“瞧你,跟个花脸猫似的。”
“没了,已经干净得象雪白的嫩豆腐一般了”
左贵老爹见桑小妹指的方向不是以前祝药柜他们经常去的后院,而是以前桑老爹他们的卧室方向,那里似乎进行了改造,挂着一个漂亮的门帘。便笑道:“一段时间不来,变了样了?还有雅间?”
桑老爹陪笑道:“是啊,是小妹的主意,她娘去世之后,我一个人不用住那么宽敞的地方,娃子瘫了,又不用动,他们就腾了一间房子给我住,我就搬上楼了,这样下面就空出来了。把我们原先房间改成了几间雅间,都是临河的,既能看风景,夏日又能吹河风凉爽,冬天把窗户一关,也能保暖。嘿嘿。”
“哦,挺不错的嘛。去看看”
左贵领头往雅间门口走,桑小妹抢先两步,撩起门帘,左贵和左少阳迈步进去,里面一个长长的走廊,靠河边是一间间的单间雅座,门口都挂着白布门帘。里面传来茶客的说笑声。
左贵转了一圈,找了一间没人的雅间进去,只见这雅间布置很精致,墙上还挂有字画,里面坐具茶具都比外面精致得多。赞了一句:“挺不错的嘛。”
撩衣袍正要坐下,黄芹进来了:“左老爷,左公子,祝老爷子请你们去后院说话。”
左贵笑道:“他怎么知道我们来了。去瞧瞧他说什么。”
黄芹站在门边,撩门帘躬身让他们出去了。
黄芹没有回答,仿佛没听见。
黄芹还是低着头没反应。
黄芹这才轻轻摇头,还是面无表情的。
左少阳叹了口气:“你恨我?”
黄芹终于抬起眼帘望着他,还是没有回答,只是,那眼神很陌生,很空洞,似乎已经没有生命。
黄芹爱上了女扮男装的白芷寒,在左少阳家酒醉之后,违反妇道伦理,与以为的心上人同房,是在走一种踩钢丝的幸福,而知道白芷寒其实是女人之后,心灵已经受到一次极大的创伤,又以为肚子里的孩子是左少阳的,她对左少阳有些好感,但是又背负着桑小妹的感情债,为了孩子,想跟左少阳远走高飞,没想到左少阳却揭穿了事情真相,让她知道,其实肚子里怀的还是她自己丈夫的,而自己丈夫却也是在跟另一个女人**(一厢情愿),结果阴差阳错凑到了一起,紧接着,又被丈夫忙乱中推倒,从钟楼上摔了下去,造成流产,孩子也没了。丈夫也摔断了脖子瘫痪在床。这一连串的打击,让黄芹整个人都崩溃了,变得沉默寡言。
她不恨左少阳也不恨白芷寒,只恨自己,恨老天爷作弄人,让她没了孩子,可以说也没了丈夫。
见她这样,左少阳心里很难过,他有些后悔,如果知道事情会是这样,当初就不该那么直截了当地揭开真相,应该用更委婉的方式。
自己并不擅长心理治疗,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黄芹走出心理阴影。只能叹了口气,低着头走了出去,来到后院。
后院已经进行了重新装修,增加了一个木制框架,是用来冬天天冷了加装挡风的窗户的,这可以很大程度上减少湿邪对祝药柜的侵扰。现在刚入秋,天气还很热,所以窗户还没有装上。依旧敞开了,比雅间那边更透气清爽。
后院是祝药柜他们的专座,依旧只有一张竹桌,几把竹椅。
祝药柜坐在面对石镜河的老位置上,很舒坦地斜躺着,当年一起撑船的五六个老伙计只剩下两个了,其余的包括金玉酒楼好色的朱掌柜,都已经饿死在饥荒里了。后院显得有些清冷。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祝药柜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清冷。正谈笑风生跟两个老伙计说着什么。见到左贵进来,忙起身招呼:“哎呀左郎中,这都多长时间了,都不见你来喝茶,怎么,把茶肆换了小妹做媳妇,茶肆不是你们家的,就不关心了?”
左郎中嘿嘿干笑两声:“是侧室,不是媳妇,不可乱说的。”
祝药柜愣了一下,仰天大笑:“好你个左郎中,当真是有趣得紧,生怕人家误会你们家已经有了媳妇,不再把闺女送你们家来?哈哈哈。坐快坐”
左郎中撩衣袍坐下。回头道:“桑掌柜,给我来一碗鹰嘴蒙顶。”
祝药柜又大笑起来:“我说左郎中,现在这茶肆里喝茶的,一般都不用碗了,改用茶盏,带茶托和盖子的,不烫手,而且可以保持至少一顿饭的工夫,茶水还是温的,舒坦的很。你瞧,就是这个”祝药柜指着面前的盖碗茶盏说道。
左贵端过来前后仔细观瞧:“唷,还真是的,这茶盏精致,端着也不烫手,挺好——桑掌柜,给我们也来这么两盏。”
桑老爹忙答应了,转头道:“娃子媳妇,给左老爷和左公子端两盏铁嘴蒙顶记我们账上”
左贵手一摆:“不用,茶钱我们还是付得起的。开门做生意,这个也不要钱那个和不要钱,那就别做生意了。”
祝药柜点头道:“此言有理桑老汉,你就不要再在左家面前冲大头了,咱们的命还都是人家左家救的不说,人家小郎中家现在光分田就上千亩,人家还付不起你这茶钱?”
左郎中忙道:“祝老掌柜玩笑了,老朽可不敢如此托大,比起你们恒昌药行,我家这点家底算个啥?”
“哈哈哈”祝药柜笑声中多少有些得意,“行了,咱们俩就别在这相互吹捧了,桑老汉,赶紧上茶啊。”
桑小妹亲自端来两盏茶,给左贵老爹和左少阳。然后退到一边候着。
“是,本来还想让你和余掌柜帮忙推广这种精耕细作技术,可惜,现在的人似乎并不在乎亩产能产多少,而是在乎有多少地有人种了。”
第359章 进京找媳妇
祝药柜一拍大腿:“你这话算是猜对了,我听说你那方法太过麻烦,人家来学,一听这么麻烦就不学了。用简单的办法种地都还种不完,哪有精力去那么费劲提高那么点粮食产量啊?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种几亩地呢。”
“是啊。”左少阳有些沮丧。
祝药柜宽慰了:“你也别着急,等以后人丁多了,田不够种了,饭不够吃了,大家就会来学你这精耕细作的方法的。”
“但愿吧。”
“你这法子有一个还是挺好的,就是耕田的那个。我看你春耕的那个犁就挺好,只用一头牛,省力省事,比原先的犁好得多。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做了卖,春耕的时候,我相信会有人买的。”
“行啊。”
左少阳对推广先进农具已经没什么信心了,含糊地点点头。
祝药柜又道:“听说你们家这些日子在挑媳妇,挑来挑去没合适的?”
“是啊……”左贵老爹含糊其辞道。
“这个……”左贵老爹说起这件事也有些窝火,想借着祝药柜的嘴给儿子一个忠告,便点点头:“是啊,我家忠儿是个实诚人,不想骗人家闺女。”
“哈哈哈,小郎中,——你也当太实诚了点。哪有一上来就说这个的,你不是娶妻一年之后才纳妾吗?你就不能先把媳妇娶到手,生米煮成熟饭了然后再说纳妾的事吗?妾嘛,也就是个陪睡觉的丫鬟,一般富贵人家老爷公子,谁没个侍寝的丫鬟?怀了孩子,收房做侧室就行了。就算娘子有点不安逸,唠叨两句也就算了,谁还当真泼了醋罐子不成?就算是有,嘿,你不是还有休妻的法宝吗?祭出来,我就不信女人不怕你倒好,还没过门就咣铛铛说上这么一大堆,哪家还敢把媳妇给你?这些人家都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闺女那可都是香饽饽,不愁没人要的。就算开明一点,对你三妻四妾能理解,可是你别说出来呀,有些事情是做的说不得的”
左贵老爹频频点头,捋着胡须道:“祝老掌柜说得再好也没有了。我家忠儿就是太直,生怕委屈了这三个姑娘。所以每次都要开门见山这么说,我们也劝过他,这些官宦世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大户人家三妻四妾的也能理解,只是看挂在面子上大家不好看。可是他就是不听。”
祝药柜问左少阳道:“小郎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这么憨呢?”
左少阳闷声道:“这件事得说清楚,如果你们说的自然是这样,我也相信,但是,我就怕碰到不讲理的人家,就不准纳妾的,而这三个女孩对我都很好,我是必娶无疑,所以要明说,就怕以后起纠纷,我不想到时候撕破脸,大家都不好看。还是现在说清了的好。”
祝药柜点点头:“这话也对,看样子,你对她们三个是真心的。这也是他们的福气。”
说了这话,桑小妹又羞又喜,低头瞧了左少阳一眼。正好碰上他的目光,更是羞涩,有心躲了开去,可又想知道他们说些什么,便把脸扭到一边。
祝药柜没注意他们俩眉来眼去,只顾自己说得高兴:“小郎中,你这也真是,瞿家外孙女好端端的送你当妻子,你倒好,非要弄个什么奴婢,现在后悔了吧?否则哪有这么多事?”
左少阳苦笑:“这事都知道了?”
“那还不知道啊?你个拥军楷模,瞿家又是合州最大的退隐京官。而且,你们这婚还是县太老爷亲自登门劝阻的,嘿嘿,这几样加起来,那这消息不得长了翅膀一般啊?”
左少阳无语了,左贵老爹忧心忡忡道:“祝老爷子,你们各州县好多都有分号,别的州县你有没有认识的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保个媒啊?”
祝药柜道:“嘿嘿,认识的官宦世家书香门第是有那么几家,说句老实话,小郎中一上来就告诉人家要纳妾,而且一纳就是三个,我可不敢保证有哪家闺女愿意给你们家。我弄得鼻子灰倒也没什么,这张老脸无所谓,只是耽误了事情,而且,我倒也不是看不起这些人,说实话,这些闺女,我真没有看得上眼配得上你家小郎中的。我很看好小郎中,他医术之高,照我看,连惠民堂的倪大都未必比得上他这正妻一定要娶好。”
这几句夸奖让左贵老爹又是惶恐又是高兴,所谓高处不胜寒,真要这样,找媳妇若要挑好的,那只怕就更难了,苦着脸叹了口气。
旁边祝药柜当年一起撑船的老伙计,是酒肆的掌柜,姓杜,这杜掌柜开的酒肆,自己就生性好酒。每天清晨都要先喝上二两才出门,在茶肆喝茶,人家在茶水里加盐加香料,他在茶水里加酒,所以一整天都是醉醺醺的,。听了他们这话,眯着醉眼道:“小郎中既然这这本事,该娶个公主才是”
“公主?”祝药柜嗤的一声笑,“你当公主那么好娶啊?那是给金榜题名的状元爷准备的。再说了,都是自家人,我也说句实话,我还真不赞成小郎中去娶公主”
“这是为啥?”杜掌柜道。
“你想啊,小郎中这脾气,一上去就跟人家公主说:‘喂我可告诉你,娶了你之后,我可要立马纳妾,而且一纳就是三个。你乐不乐意啊?——结果会怎么样?”
杜掌柜手在脖子上一横:“咔嚓呗”
“那是,所以,娶了当公主的,纳妾只怕就难了,连偷偷摸摸的都不行,万一被公主知道了,跑皇帝爷那里一哭,就算不把驸马爷宰了,只怕三个姑娘都得赐死”
“对对,这话对,看来这驸马爷威风是威风了,却也少了很多滋润哟。特别是小郎中这样的,已经有三个摆在这了,就更不能当驸马爷去”
左贵老爹笑道:“咱们这是杞人忧天,忠儿不参加科举,甚至连京城都不去,如何能当驸马爷。”
祝药柜一拍大腿:“这话倒提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