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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子则忙于推动规范化服务。
从崦嵫旅游学校请人来对全员进行礼仪培训。
对老师的要求是,学员中有一人不能达到要求,则培训费分文不付。培训结束后另请崦嵫宾馆来人组织验收,确保不致流于形式。
培训对象包括她和贵先生、警卫、驾驶员、清洁工、食堂工作人员。
元子还进一步采取矫枉过正的措施,推动建立规矩。
柜面的服务过程通过监控录像,由专人在后台记录,一旦发现不能起立迎客、不能笑脸相迎、不能百问不厌、不能主动答疑解惑等等现象,无一例外将严惩不怠。
环境卫生要纤尘不染,大理石地面要光亮可鉴。
值勤警卫不能随意走动,不能衣冠不整,不能厉言喝叱。
光震行长派来科技处的电脑人员,帮助建立开发区财务结算中心。
从此开发区所有公职人员的工资奖金,一律由财务结算中心统一发放到每个人的存折上,中间不许任何人转手经办。
取消开发区所有机关的银行帐户,即如请客吃饭,也由结算中心凭有权人签字同意的发票将资金直接划付到饭店,不经过任何中间环节划转。
各机关征收的各种税费,包括村委会向农民征收的集体提留等项费用,由缴款人直接到银行缴纳,不许任何环节代收。
应缴多少,公示周告。凡超标准收费,不仅缴纳人可以拒缴,而且要追究征收人责任。
一旦发现私设小金库,无论金额大小,追究胡加仁和贵先生两个人的责任。
一风顺茶馆几乎天天爆满。
许多事就发生在身边,但是不少人还是愿意来听说书人评说。
说书人开讲:
“这些事原来听说过吗?猪屁股上盖个章兽防站就要伸手要钱。摆个小摊子,工商所开口多少就得给多少。村里头今天说提留明天就要大家分担,全凭一句话就吃钱,黑透了!
“现在他们几大爷吃逑,钱全在银行,除非你有能耐撬开两个行长的嘴巴。敢去撬吗?小心别像杜家几个,脑袋给你扭下来。”
有人补充:
“当官的发薪水都给管起来了,吃不到空饷了。”
说书人一拍镇堂响板:
“你有多少花花肠子,人家早给你摸透了,一刀一刀那都是砍的要害。原先做点屁大的事,广播吼半天,净是光打雷不下雨。现在这把刀,不见光不见影,功夫上的说法,叫隔物打人,发的全是内力。”
养鱼的匡一斤也在场,说现在农民去贷点款,跟原来大不一样了。说书人说:
“多少年没有弄明白的事,原先当是玄乎得很,现在看很简单嘛!贷笔款,有人担保,收了庄稼就来还,为啥以前贷不到?就是那几大爷在里头捣鬼,想吃我们的回扣,好好一件事给他们弄得像光棍的短裤,到处都是洞洞眼眼。”
众人哄堂大笑,笑得酣畅淋漓,笑出了郁积多年的困惑愤懑和无奈。
有人对传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寄托沉重的希冀,以表达强烈的渴求;有人听传闻一笑了之,权当废话;有人则努力从传闻中嗅出气味来。
加仁加义和开发区那些有点政治头脑的就属于第三种人,开始认真琢磨传闻所隐含的其他信息。
杜家几个被枪毙后,加义急切地找加仁商议,贵先生元子到底是哪路人马?出手怎会如此狠毒?会不会背后对他俩也下黑手?
加仁长叹一声:
“看不出呀,两个人年纪轻轻,从束空手头搬倒杜家几个不费吹灰之力,两个人还装得像是局外人。”
加义赞同:
“不会错,两人道行很深呐!”
黄果兰在旁边提醒:
“元子不是一再追问加义的‘一亩三分地’吗?加仁弟弟那家公司已经被他俩捉住把柄了,加义的地盘可别再给他俩查出来。”
加仁懊悔不迭:
“待他俩太诚信了!只当是两个入世未深的乖娃娃,哪里能够料到是深山修炼上千年的一对妖。”
加义问:
“捉得住他俩什么把柄吗?”
加仁说:
“已经动过这念头了。企业那边的人跟他俩靠不近,杀了杜家几个,企业的人更不敢去靠近了。那家山人公司,注册资金是从上海过来的,拿不住什么把柄。”
黄果兰喟然长叹:
“手脚都做得干干净净。”
农民贷款透明化操作后,划归开发区管理的古集镇十个村的村干部纷纷诉苦。
原来农民贷款需要村里审批,村干部多少还有点权力,现在不要村里审批了,芝麻大点权力都被收光了。
开发区财务结算中心正式运转后,大小官员都要撂担子,威胁说要调走。每分钱都被控制起来了,哪里还有工作的积极性?
加仁也犯糊涂:
“用点钱都得找贵先生元子,我这个当主任的不管钱只管事,那不是和尚的鸡巴摆样子的吗?”
加义说:
“我们公司的财务章都控制在他俩手中了。条条路都给堵死了,两人厉害,不会错,厉害!”
黄果兰建议:
“由他俩去弄,让开发区瘫痪下来!”
加仁摇头:
“瘫痪下来他俩有什么责任?一旦大小官员闹起来,只会怪我控制不住局面。”
加义感慨:
“你还不能说他俩做得不对,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准私设小金库,资金集中管理,收支两条线,减少中间环节防止资金渗漏,这些理由都是站得住脚的。就不想想水至清则无鱼,没点油水谁肯去卖命?我看就是安了心要绝大家的财路,不会错,就是这回事!”
三人商议后决定,透点风出去,该征收的钱也不去收,不该支出的钱尽管开支,贵先生元子要是卡住,就由他俩做恶人去。
这边过大山来找贵先生说:
“信贷员开销大,光靠那点工资奖金是不够花的。现在强调纪律,制度订得也很严,外块全没有了,买包香烟都得自己掏钱,信贷员有情绪。”
贵先生叹气:
“分行就给我这么点钱,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鼓励大家去捞外块吧!”
过大山说:
“好多企业都在疏远我们,就是想捞也未必就能捞到多少。”
贵先生惊问:
“为什么要疏远我们?”
过大山说:
“有人讲我们做事不义气,不敢跟我们交往太深。”
贵先生笑笑问:
“哪样事我们做得不义气?”
过大山不肯讲。
桑可以找元子反映:
“听到好多职工在抱怨,收入明显减少了。杜家几个管事的时候,经常发钱发物。不管钱从哪里来的,职工得了实惠。现在是各方面的要求都比原来严格得多,做得也比原来吃力,反而不如原来的心情好,感觉没有什么盼头,提不起精神来。”
元子找贵先生商量,要不要打个报告给分行,申请追加点费用。贵先生估计只会去讨气受,如果能够追加根本不用去申请,行长还不清楚支行的难处?
过学工敲门进来,见两个行长都在,张了嘴又将话咽回去。他忌惮元子,改口说没有什么大事,就要退出去。
元子逼他把话说出来,他先说明:
“只是有这么个情况,并不是说我就主张这样去做。”
他详细介绍,他堂弟过六山的古集供销社在做香烟批发,缺少流动资金。知道银行的贷款指标很紧,再申请贷款不容易批准,便想到跟银行合伙做香烟生意。
风险由供销社承担,银行只要出资金。收益方面,除支付正常利息外,另给百分之十。
元子吓唬他:
“钱收不回来你就是抵押品。”
过学工说:
“我堂弟总不会害我吧!”
贵先生说商量后再答复他。
过学工退出后,元子说:
“这跟卞红亮的红房公司一样的交易,无非一个炒地皮一个贩香烟。”
贵先生不以为然:
“卞红亮是我们控制不住的,现在过大山和过学工都是我们的职工,过六山会害他两个堂兄?”
元子问:
“就算风险可以防范,百分之十的收益你进什么帐?未必也设个小金库,落得杜家几个同样的下场?”
贵先生猛然想起:
“高点放在山人公司的八百万,现在作存款利息太低了,不如借给供销社,一年增加一百多万收入哩!”
元子也觉得这个办法好:
“我们没有动用别人的钱,首先是理不亏呀!”
使唤过学工去叫来过六山,贵先生说:
“正常贷款现在指标很紧,我有个朋友倒闲着八百万资金,他同意借给你,不过私人的钱不要发生风险才好。”
过六山表示:
“我两个哥哥在你们手下,对你和元子行长感激还来不及哩,哪敢害你们!”
元子问:
“做香烟到底有多大的毛利?”
远六山说:
“我们跟烟厂是两票结算,一部分资金打给烟厂,这是按出厂价计算的;另一部分资金打给中间人,这是手续费,两项加起来算平均成本只有批发价的一半。”
又说了会儿闲话,过六山说:
“做香烟是本大利大,如果能够再凑点资金,那就不得了啦!”
元子问:
“怎样不得了?”
过六山说:
“甩开中间人,直接跟烟厂谈笔买卖。进一批烟回来,两个月保证销光。”
元子问:
“得多少钱才能做一桩这样的买卖?”
过六山说:
“至少五千万。”
元子问:
“有五千万你怎么保证资金的安全?”
过六山说:
“如果还是不放心,我就说句死话,用供销社的名义千方百计去别的银行借了款来,也要保证归还你们这边的钱,帐烂在公家头上也不能损了私人。”
元子纠正他:
“公家头上的帐也有人来查理的。”
见过六山尴尬了,元子笑笑说:
“现在没有把握,不过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帮你们发笔财。”
送走过家兄弟后,元子拨通高点手机,详细将这桩生意讲了,问他肯不肯参与。
高点说他们公司的钱存在银行太多也犯愁,如果风险能够有效控制他愿意试一笔。
兄妹俩又说了些别的话,元子忽然红了脸。贵先生问:
“说什么啦?”
元子不无羞涩地说:
“保证他们公司百分之十的收益就可以对董事会交代了,多余的归我们。”
贵先生问:
“他知道我们的事了?”
元子说:
“连妈妈都知道了。”
贵先生小心问:
“那你肯不肯去见我父母?”
元子点点头。
殷雄开着汽车,出古集后沿一条尘土飞扬的机耕道颠簸了近两小时,这才到清溪镇。元子说:
“再不想走这条路了,颠得人骨架全散了。”
贵先生安慰她:
“南北一级公路开通后,从古集到清溪只需半个小时,也不颠了。”
说话间汽车停在清溪河边草坡上,贵先生挽着元子朝一座坐西朝东的砖瓦房走去。
房前是蔬菜地,棚架上吊着冬瓜,地上长着卷心菜、萝卜、青菜、香葱、蒜苗……
一只母鸡领群小鸡啄食,元子伸手要去抓,母鸡扑腾着翅膀过来攻击,吓得元子尖叫一声。
屋里出来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拄着拐杖,温和地说:
“贵贵回来啦!”
贵先生叫了声“爸爸”,介绍元子:
“她叫纪元子。”
说着就红了脸。元子叫一声“伯伯”也红了脸。
栾山人对元子说:
“山野情趣,不知道能不能习惯?请进屋吧!”
一排四间房,栾山人领元子贵先生进中间客厅坐下。
客厅当中是个琴台,正对大门口。
视线缓缓朝前推进,但见一畦菜地,一条弯弯小河,一片平整农田,一道横卧的山岗。再远处笔直陡峭的悬崖夹住一道峡谷,瀑布飞溅。透过幽长的峡谷眺望,群山峰峦叠嶂,最远处云缠山腰山入云海。
元子坐上琴台问:
“早晨太阳直射过来,夏天会热吗?”
山人微笑着说:
“我每天看到的都是日出,看不见日落。”
元子笑嘻嘻说:
“有点意思。”
拨了根琴弦,悠悠荡荡的琴声袅袅不绝。
山人招呼贵先生去里面房间,长久不出来。
元子隐约听见贵先生在哭,在苦苦哀求,同时听见山人粗重的吼声。突然贵先生冲出来,拉上元子:
“我们走。”
山人一瘸一拐追出大门,“哇”一声喷出大口鲜血,扑通倒地。
贵先生扔下元子跑回来,抱起山人哭喊“爸爸!”
山人睁开眼睛,急促喘息,挣扎着说:
“孩子,你不懂幸福!你只能得到名利……”
山人哽咽着,老泪纵横。
贵先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