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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杏花眨眨露在白布外的眼睛。“啊!我想了想,桂花说得没错,人活着就得面对现实,我总不能一辈子裹着脸见人吧?所以——”
“你千万别听我胡说啊!杏花姐。”桂花嚷叫着打断她的话。“这……裹着脸就跟桃花被着面纱一样,有一种神秘的味道,已经变成咱们百花阁一大特色了,我说杏花姐,你这个……我想你还是暂时别把裹脸布给拆下来比较好。”
“咦?”杏花听了也嚷嚷起来。“你说这像话吗?明明是你天天劝着我要拆下这裹脸布的。”
“呃……话是没错,问题是——”桂花看了如茵一眼,支吾其辞、面有难色道:“总之现在不是你以真面目示人的好时机,你就再忍耐几天,先保持这个样子吧!”
“你愈说我愈糊涂了,难不成我要拆下这裹面布还得求神卜卦问时间?”
“哎呀!你听我的就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桂花跺着脚说。如茵则扯扯她的衣袖。
“算了,桂花姐,我觉得我们还是把事实告诉姐姐比较好。”她说。
“究竟出了什么事了?瞧你们鬼鬼祟祟、神秘兮兮的。”杏花眯起眼睛盯着她们俩看。
“你还好意思说呢!我们这还不是担心你。”桂花拉了张椅子坐下,还动手替自己倒了杯茶。“谁要你年轻时做了亏心事,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多亏你大难不死后福无穷,把脸给摔成了另一个样子,否则这会儿你还有命在吗?”
杏花一双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
“我说桂花妹妹,你倒是给我说清楚点,我陶杏杏这辈子什么时候做过亏心事来着?”
“还说没有?你问如茵嘛!她最清楚了。”桂花说着灌下一杯茶,还被热水烫得直吐舌头。
杏花转而看向如茵:
“你说,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她问。
“我不知道。”如茵摇着头。
“你不知道?”杏花嚷:“桂花不是说你最清楚吗?你……你们两个究竟在搞什么鬼?我真要给你们气死了!”
“你先别气,姐姐。”如茵忙安抚气得咬牙的杏花。“事情是这样的,那位大爷——就是在咱们这儿住下的那位,他拿了张你的画像四处找你啊!”
如茵把事情经过又详细地说了一遍,脸上也露出担忧的神色:
“你是不是得罪过那位大爷啊?姐姐,我看他很气你的样子。”
杏花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那位大爷——我压根儿就没见过他,又怎么会得罪过他呢?一定是你看错了,画像上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这……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但我愈想愈觉得像你,是你年轻的时候,姐姐。”
“你姐姐我现在也还年轻啊!”杏花嘀咕道,绕着房间走了好几圈。“没道理,实在没道理,我向来对顾客最为重视,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怎么可能得罪什么客人呢?怎么想都没道理。”
被杏花绕得头昏,坐在一旁的桂花忍不住又开口了:
“如茵不是说了吗?画像里的你还年轻,也许是没进百花阁以前的事了,你再想想,年轻时是不是曾经因为肚子太饿偷了人家馒头包子,还是在哪家店里吃了东西没给钱——”
“喂!喂!”杏花用力拍了桌子,打断桂花的一番揣测。“我说你原来不是这么蠢的,这会儿是怎么了?谁会为了这种小事记恨到现在,还画了画像千里追杀我?拜托你用点脑子想想好不好?”
“我只是举例,谁知道你是不是做过什么更严重的事呢?”桂花皱着眉道:“既然如茵都这么说了,小心点总是好的,你就暂时别拆那裹脸布,等我们去探过虚实以后再说。”
“什么嘛!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哪!”杏花抱怨,也坐下来替自己倒了杯茶。“那位大爷呢?干脆我自个儿过去找他问个清楚算了。”
“你疯了?人家说不定要剥你的皮,你还自己送上门去?”桂花马上说了。
“那位爷儿——忠哥说他一早就出去了。”如茵说着低下头。“发现房里是我而不是桃花,他肯定很生气。”
杏花听了眯起眼睛,她看了看如茵,然后将视线移向桂花: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问。
“这个嘛——”桂花长叹了声:“说来话长,而且情况复杂、诡谲难辨,还是让如茵自己跟你说吧!”
杏花于是将视线又移回如茵脸上:
“怎么回事?”
如茵红了脸,深吸了口气正想开口,杏花的房门又碰地一声被推开了。
杏花再次被吓了一跳,闭了闭眼睛后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一个个都想吓死我是不是?进人家房间之前至少先敲敲门啊!”
“对不起!杏花姐。”来的人是梅花,她一脸嫣红,丰满的胸膛因为急跑而上下起伏着。“我知道应该先敲门,但我太急,一时间就给忘了。”
“急什么?哪里失火了吗?”
梅花拼命摇头:
“不得了了,杏花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厅忽然来了好几位客人哪!”
第七章
应无涯在天黑后回到百花阁,一进大门就听见热闹吆喝的笑声,他随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于是嘲讽地扬了扬嘴角,刻意避开大厅,绕了路从院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男人的脑袋瓜子真是简单,不过是在酒馆里听见那么几句传言,不一会儿,人已经争先恐后跑这儿来了,无怪乎这镇上会青楼林立,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这镇上的蠢男人太多了。
又扯了扯嘴角,应无涯的心情却没有丝毫好转,他仍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替这鬼地方做什么宣传,这下可好,往后他要想耳根清静只怕是很难了。
坐下后替自己倒了杯茶,应无涯的心思无可避免又回到昨天晚上,那张俊脸也就在瞬间覆上一层寒霜。
他竟对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动了心,甚至还情不自禁亲吻了她?他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他有恋童癖吗?否则为何一见了她就情难自已?
应无涯当然不承认自己有这种见不得人的癖好,他正常得很,也就因为如此,他更加难以接受昨晚的错误。
是的,那绝对是个错误,而这错误是他一手造成,或许就是为了弥补,他今儿个才会刻意去酒馆坐了会,还不经意说了几句夸赞百花阁的话。
什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应无涯在酒馆说出口的话现在想想都教他恶心不已。
该死!他真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应无涯才想着,门外有了些许动静,他转过头去,正巧看见一个头裹白布的人推门而入。
换作是其它人大概会被吓得惊声尖叫吧!然而应无涯不是其它人,没有头的尸体他见多了,而出现在他房里这个人不仅有头,而且还会走不是吗?
“你——至少该敲个门吧?”他只是问,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杏花也不跟他客气,大剌剌地走向他对面的位子,并坐了下来。
“我有急事,失了礼数的话请大爷儿谅。”她说。
应无涯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那么,姑娘有什么急事呢?”他问。
“我也不拖泥带水,这就直说了,听说您昨晚进了我妹妹的房间,这事可是真的?”
“你妹妹?”
“陶如茵。”
应无涯面无表情点点头:
“原来那位小厨娘是你妹妹。”
“敢问大爷为何要进舍妹的房间?正如同您所说的,如茵只是个小厨娘罢了。”
“是她告诉你的?我进她房间的事。”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爷您究竟进如茵的房间做什么?”杏花说着拍桌子嚷道:“您弄错了,大爷,如茵不是百花阁的姑娘,她只负责煮饭烧菜,不负责——”
“是吗?”应无涯冷冷地打断她:“她真的只负责煮饭烧菜?”
“当然了!您以为我会将自己的妹妹推入火坑吗?”杏花喝了口茶消火。
“除了煮饭烧菜,她不是还负责扮演百花阁的名妓桃花吗?”
杏花一口水喷向应无涯。
应无涯袖子一挥挡了开来,并轻描淡写道:
“姑娘留意,可别噎着了。”
杏花拼命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这……大爷您别开玩笑了,舍妹怎么会是桃花呢?您也见过如茵,她长得是既不美艳也不娇柔——”
“所以你们就给她披上面纱,让她坐在珠帘后接客?”应无涯挑起眉盯着杏花看:“这么说来,姑娘你裹着脸莫非是为了同样的理由?”
“才不一样,本姑娘受伤前可是人人夸赞的大美女——”杏花惊觉自己失言,忙捂住了嘴不再说话,然而看见应无涯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她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恶!这男人这么精明,连她都栽在他手里,如茵那不解世事的丫头又哪里是他的对手?也难怪会被他给识破了。
“您——何时知道如茵就是桃花的?”杏花问,以袖子优雅地擦拭了下嘴边的茶渍。
“何时知道的重要吗?总之我就是知道了。”
“那么可以问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吗?”
应无涯想起那只猫,为免它被宰了祭五脏庙,他淡淡说道:
“那就更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姑娘做何打算,要我为闯入令妹房里做什么补偿吗?”
杏花没有回答,露在白布外的一双眼睛直盯着应无涯看。
这位大爷不简单,绝不是一般的寻欢客。
她这么想,又开始喝起茶来。
房间里寂静许久,之后杏花开了口:
“我知道您昨晚不仅进了如茵房间,还占了她便宜,不过这些我也不想计较,只希望这件事到此为上,就当作是一场误会。”
应无涯无语。
杏花看了看他,继续道:
“当然,像我们这样的女人已经没有什么名节可言,但是如茵不同,她是个单纯的丫头,只不过为了帮我和其它的姐妹才下海扮演桃花这个角色,所以——”
“这点我很清楚。”应无涯总算也说话了。
杏花点点头:
“那么您可以对这件事保密吗?”
应无涯扯扯嘴角:
“四处宣扬的是她,我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您这么说如茵就不公平了,她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搞不清楚呢!”
“哦?”
“她毕竟只是个孩子。”
这话让应无涯沉下脸来。即使是个事实,他也不希望有人在耳边不断提醒他曾经对一个“孩子”做了什么。
“容我提醒,姑娘实在不该让个『孩子』去扮演什么见鬼的『名妓』!”他冷冷说。
“我知道,我知道,所谓狗急跳墙,我也是不得已的。”杏花挥着手道。
“如今破了局,小厨娘从此可以专心做她煮饭烧菜的工作了吧?”
“恰恰相反,如茵今儿个可是忙得连踏进膳房的时间都没有哪!”
应无涯一听眯起了眼睛:
“你说什么?”
“大爷,您有所不知,今天不知道是吹什么风,咱们百花阁陆陆续续拥进了一批批的客人,都是冲着桃花来的——”
“胡扯!我可半点都没有提及——”应无涯忽然噤声,恼怒的神情跃然脸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客人再多,有你们这些个『姐姐』在,与她何关?”
“其它姐姐们当然也忙得不可开交,但桃花毕竟是百花阁的招牌嘛,又怎么闲得下来呢?”
“你——你当真为了招揽生意而不惜让你妹妹去接客?”应无涯咬着牙问。
“我说大爷,您这话也太严重了,我虽然为了招揽生意利用了如茵,可她对其它客人就跟对您一样,只是隔着面纱、珠帘跟他们说说话,如此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只要说说话就能打发吗?万一碰上了喝醉酒或存心不良的客人——”
“保镳会保护她。”杏花有些动怒:“如茵是我妹妹,您以为我会眼睁睁看她受到伤害吗?”
“你应该让她尽可能远离这一行。”
杏花眼里闪过一抹哀伤:
“我也希望能这样,但有时候希望就仅仅是『希望』罢了,并不一定会实现。”她说着苦笑了下:“但就是人生。”
应无涯自然也明白人生有许多无奈,但要他就这么坐在这儿任由小厨娘跟那些好色老头说话他可办不到。问题是他跟那些男人一样都只是百花阁的客人,他有什么资格出手干涉?
为此应无涯觉得很气恼,但那情绪也仅仅就维持了那么一下子。
他几时曾经顾虑过别人的看法来着?他想说的话就会说、他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由得了他人左右吗?
“她呢?在什么地方?”于是他问。
“谁啊?”
“小厨娘。”
“您说如茵啊?这会儿她自然是在桃花房间喽!厅里还排着几位大爷等着跟她聊聊呢!”杏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