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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高兴。那会儿你住在你嫂子家里,好像还是昨儿的事儿,今儿你女儿都该嫁人了。”
这话说的,到底是来叙旧还是来那啥的?童若瑶垂着眉眼,倒希望她只是来叙旧。郑夫人说话听着好听,却分明处处压着周氏。
陈妈妈在后面听得外面的动静,料定是客人到了,便将早起预备的点心端进来。客套间,童若瑶挨着周氏坐下,听着郑夫人继续和周氏叙旧。从中倒知道了一些母亲过去的事儿。正听得津津有味,外面童若秋的声音传来。
“妈妈何苦自己做,我屋里便有剩余的,你过去拿便是。这血淋淋,瞧着多吓人。”
竟是童若秋从那边过来,经过后面厨房见陈妈妈在哪里杀鸡,又见她将鸡毛细细地收捡起来,好奇一问才知道她要做什么,便摆出趾高气昂地模样说了这些话。
人刚到院子里,便朝着童若瑶的屋里喊道:“四妹,老太太昨儿叫你画的花样子画好了没?叫我过来取呢!”
那不耐烦的语气竟好像童若瑶是她的丫头,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往那屋里去,小玉站在门口喊道:“二姑娘,四姑娘在这里陪客呢。”
童若秋顿住步子,“这边来了客?怎么我不知道?”
说着便朝正屋来了,郑夫人疑惑地看了周氏一眼,周氏解释道:“是二老爷家的二姑娘。”
郑夫人对童家倒是不甚熟悉,只见一位身姿高挑的女孩儿进来,不耐烦地看了屋里众人一眼,才朝周氏和郑夫人行了礼。
郑夫人目光在童若秋和童若绾身上来回转了几圈,神色渐渐有些异动。
周氏虽不喜童若秋,身为长辈也不好摆脸色,便叫童若瑶陪童若秋去拿老太太要的东西。她们刚出门,郑夫人便打听起童若秋来。周氏倒没多心,又因她是旧识,少不得多说了几句。
别说郑夫人留心,就是她身边的婆子也留心了,都是童家的姑娘,身上穿的可大不一样。
“既然来了,是不是也该去拜见拜见老太太?毕竟是长辈,今儿就让我充一回你的娘家人如何?”郑夫人笑着问道。
周氏爽朗地道:“夫人要过去拜访老太太,老太太必然高兴。”说着便叫小玉先过去通报一声,她和郑夫人随后就过去。
045
上京西街一代,多是外来人住的地儿,有从商做买卖的小商户在此落地生根,亦有一些从外地搬来上京的人,少数上京本土人家。因地界处于朱雀街末端,住宅后面便是酒家驿站,甚为喧哗,来往人流鱼龙混杂。这里的宅子或买卖或凭租相对来说便宜许多。
此刻,天才蒙蒙亮,街上车轮碾地,商家叫骂伙计,扫地声、小孩儿哭闹声,各种啁哳此起彼伏。
一位婆子推开门进来,“老爷方才问,昨儿借来的马车还用不用,倘或不用他便打发人去还了。”
郑夫人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对着铜镜照了照,一边起身一边朝那婆子道:“你去王家问问,他们若是要用就拿去还了,不用就搁着吧,我还有用。”
说话的空挡已经从屋里出来,随着朝西边紧闭的房门望了望,嘴里碎了一口,便朝东边抱夏去了。
里头两个小丫头已经将早饭端上桌,郑老爷坐在上首,就着一碗米粥一个馒头吃早饭。郑夫人叫丫头们都退下,这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刚准备吃饭,冷不防郑老爷突然问道:“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郑夫人一听,眼底虽不喜,却笑着答道:“一家子多少张嘴吃饭,还能有多少剩余?”却知郑老爷这么一问,必定是要用银子的。
郑老爷道:“我平常坐的那定轿子坏了,昨儿张财说只花几两银子用这个旧的去换个新的。今儿张财要过来,你叫人看顾着。”
郑夫人松了口气,是几两银子的事儿,不是黄大人府上又有什么大事儿。这三四年间,女儿出嫁,大儿子成亲,如今又在上京买了宅子,家里的日子确实是难了。眼下二儿子年纪到了,在老家寻个姑娘固然容易,但这迎娶路上却不知要花多少钱。
童家姑娘好是好,可那家也分明是穷得叮当响。童家二房那边却不同,昨儿郑夫人过去拜见童家老太太,所见所闻皆像大户人家。夜里找郑老爷一打听,才略略知道了一些童家的事儿,又听得老爷说童家曾经如何风光,想到那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俗语,心里却已是打定了主意。
且说,童若远去了欧阳先生哪里,却是隔天一早才回来的,看上去筋疲力尽。周氏和童若瑶吓了一跳,敢情他是一夜没睡?
“下了一整夜的棋。”童若远瞧着累坏了,嗓音却还精神。
周氏眉头打成死结,陪欧阳先生下了一夜的棋,这欧阳先生是个怎样的人?别说周氏,就是童若瑶也想象不出来,反正她觉得,所谓先生便是身着布衣,留着一尺长的白胡子老头。
见大哥这样,童若瑶忙和小玉去把饭菜热了热,想了想又打发陈妈妈过去再给先生告一天假。大哥这个样子,还怎么听课?
童若远是真的累坏了,草草吃了一碗饭,就回房睡觉去。周氏瞧着满脸的心疼,禁不住怀疑那欧阳先生是不是浪得虚名,哪有先生彻夜下棋的,以后童若远去了,难不成就陪着他下棋?不行,老爷回来定要和老爷说说这事儿。
孙博文今儿倒没过来找大哥,童若瑶去给老太太请了安,便回来坐在屋里做针线。一边想着郑夫人昨儿来拜访的事儿,心里暗喜她并未说起别的,忽然小玉气冲冲地从外面进来,道:“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无赖,到了别人家里,竟欺负一条狗。”
童若瑶留神一听,就听到小黑呜咽声传来。周氏在屋里也听见了,只当是小黑热了,也没在意。童若瑶从屋里出来,远远见一个人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木条,正赶着小黑。
小黑被绳子套住,躲避不及,对方又是高头马大的,手里还有木棍。它本就被童若瑶调教的很听话,平常这边来人,它都不叫。何况这人来过一次,狗的记忆可比人类厉害,不能叫,不能反抗,只能求饶。
童若瑶心里腾地生起一股子火来,小玉站在旁边,冲着那人的背影叫道:“要不要脸,竟欺负一条狗。”
那人也不起身,也不回头,继续用木根挑拨,嘴里优哉游哉地道:“我欺负它之前,并不知道它比我弱。”
小黑见小主人来了,立马睁着可怜兮兮的眼睛盯着童若瑶,童若瑶咬咬牙,敢情家道不好,狗也要被欺负?喊了一声小黑,做了一个凶狠的动作,然后用眼睛示意那人。
小黑得了主人的令,终于可以捡回狗的尊严,呲牙咧嘴,眨眼的功夫就扑上来。那人遂不提防,一屁股跌坐在地方,长衫下摆却被小黑死死咬住,露出两排森森獠牙。方才温顺如羔羊,现在就是活脱脱的狼。
小玉都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小黑,手心里冒出冷汗。今儿早上她还来给小黑吃食,小黑温顺的像小猫,现在
那人也没预料到这只其貌不扬,身形小小略比猫大一点儿的狗会突然反抗。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界上,哪能真的动手打狗?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童若远那张冷脸像极了他害怕的某人,他不过是突然看到了这条狗,无聊之余来挑弄罢了。
开始还好好儿的,后面谁叫了一声,它竟然会扑过来。扭头一瞧,竟是两个姑娘,看模样应该是丫头。顿时火冒三丈,“府上竟是如此待客?”
“它咬你之前从来不咬人,所以我也不知道如何阻止它咬人。”
“你!”顾炎何曾料到丫头竟将他方才说的话反过来说了一次,瞧来是不打算阻止这条狗了,又传来“撕”的一声,长衫下摆一大截都被狗撕裂了,而那狗竟然预备着又扑上来,顾炎哪里还顾得了颜面,若真被狗咬一口那才是得不偿失,忙退了几步,觉得狗够不上了才站起来。
周氏在门口瞧着,叫了童若瑶一声,小玉紧几步走过去,一副恶人告状的模样,道:“夫人,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人,跑到咱们院子里撒野。”
这边新开的门平常是关着的,有人来必然要叩门,周氏也弄不清他是怎么来的。望过去,竟是前儿欧阳先生打发来请童若远的那个小生。
童若瑶也才看清楚,都说读书人懂礼数,这一个个的却都不知把书读到哪里去了。
顾炎惋惜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长衫,走过来行了一礼,道:“奉命来看看童兄是否已经平安归家,打搅夫人之处请担待。”
周氏心底对欧阳先生本就存于不满,他门下的学生又这般冒冒失失不通报就闯进别人家院落,对顾炎便不似前儿那么热情,矜持地道:“多谢记挂,已经回来了。”
顾炎许是猜着了周氏的心思,又行一礼,道:“小生从那边过来,并未遇见人,所以”
“何需找借口,既是从那边过来,也因该有人带领。”小黑的气已经出了,可这是他们的家,外人怎么能随随便便进出?
顾炎笑道:“被我打发走了。”
“这里可是你的家?”
顾炎摇头:“不是。”
“你既将别人打发走,一个人进来行为诡异。小玉,去瞧瞧,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小玉闻言,当真就准备四处看看,还非得找出少了什么似地。
顾炎气得直喘气,这院里什么东西是他能瞧上的?再说,哪有白天行窃的?
“小黑从来不咬人,只一点,倘或外人碰了这里的东西,哪怕是一草一木,它都”
“你血口喷人,不过是欺负了那条臭狗。”
“你的意思便是,任谁到了你家都可以欺负你家的人?”
明明说的是狗,怎么扯上人了?顾炎脑袋溜溜转一圈,方才明白这丫头是拐了弯骂自己是狗。血气涌上来,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亏得老夫人去年搭救了你们!”
046
张氏惊愕地重复第二遍问道:“你说他是顾家的人?可是老太太寿辰那天”
童二老爷点点头,眼里的意思便是,我骗你做什么?嘴里说道:“上次去拜访顾家,听得顾府下人称他九爷。倒是怪了,若远上次去并未与他说上话,怎么他好像认识若远?”
张氏琢磨着道:“许是大嫂后来又叫若远登门道谢”这话说着心里就不是滋味,“你不是说要留意着,多走动几次?”
“我何曾不想?我本也是留了心的,倘或能结上这门亲,那才叫好。”童二老爷确实有这个想法,只苦于没有路子可走。没有个事儿就登门拜访,也不知能说什么。
张氏想了想,叫门口的婆子进来,吩咐她道:“去大老爷那边瞧瞧,将客人请过来吃个便饭吧。”
婆子领命而去,童二老爷赞赏地看了张氏一眼。张氏心里暗喜,可又想到自己的亲女儿已经定了亲事,马上就要过门,如果按老爷的说法,那定然是给童若绾谋划了。心里便有些不甘,柳姨娘和童若绾虽都极是听话,可瞧瞧老爷这么上心的模样,她就格外不舒畅。老爷何曾这般惦记秋儿?
却不知他们在里头说话,外面一个丫头听到了,转身就把听到了的告诉了童若绾,焦急地道:“倘或老爷真有这个意思,小姐可怎么办?”
童若绾白了她一眼,不说话继续埋头绣花。这丫头也不是别人,就是从小服侍童若绾的,在这后院之中,便是她的心腹。她与孙博文来往,别人不知道,这丫头无意中却瞧见了孙博文随身佩戴的一个扇套在童若绾的枕头底下。童若绾并未对她隐瞒,这丫头便认定自己的小姐爱慕孙博文,又想到平日里妈妈们闲磕的碎言碎语,什么姊妹共事一夫
这丫头不甚聪慧,脑袋也不灵光,却极是忠心,童若绾不叫她说什么,就是打死她亦是不会说的。童若绾到底要做什么,她就更不得而知了,又见自家小姐瞒着众人给孙博文做荷包,孙博文偷偷打发跟着他的小厮送东西,那大概就是妈妈们说的两情相悦。
换上童若远的长衫,顾炎浑身不自在,也只得掩饰了,彬彬有礼地解说他为何是从那边过来的,原来是驾车的小厮走到了那边,恰好童二老爷出门瞧见,将他认出来,盛情难却只得从那边过来。
“昨儿,童兄与大哥棋逢对手,故此战了一夜,原是让我护送童兄回来,不料早起童兄已经走了。大哥不放心,便叫我来瞧瞧。”
周氏脸上勉强带着笑,说了几句道谢的话,又叫陈妈妈去叫童若远起来,顾炎忙说不用。周氏挽留他吃了午饭再回去,顾炎也婉言谢绝了。从正屋里出来,差点儿被长衫绊住而跌倒。
明明瞧着身高差不多,没想到自己挨了这些!顾炎扶着门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