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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字“畏名”的人,硒然一笑,忽有正色问道:“陈老道,你大江南北,跑了这么多年,相了那么多人,可曾真正碰到救世的真命天子吗?”
陈传玩世不恭的笑脸一板,难得的正经了起来,他喝了一杯酒,摸了摸鄂下花白的胡子,眼看那个畏名又忍不住要催他,方才说道:“这些年来,莫说这大江南北,就连塞外我去过多次,入官绅富豪之庭院,出简陋穷敝之乡村,达官贵人也好,贩夫走卒也罢,这面相我实不知看了多少,可是越看心里越惊啊。”
畏名心知自己这位老友,在相术一道上,实有惊人的造诣,见他这么说,不禁有些伤怀的说道:“莫非这天下还要大乱数年不成?”儒者以仁为本,他虽迫不得已隐居于此,也实在是不愿天下继续大乱下去。
陈传眼神幽幽,似在回想着什么,又过了一阵,方才面露苦笑的说道:“我观人相貌,推算其过往之事,十中其七八,可推断其未来之事,十中其四五。对一般人来说,这也足够了,可要想断出真命天子,就太难了。时也,命也,运也,一着不查,则结果大相径庭。哎,重整河山之伟人,岂是一眼所能看穿。倒是畏名你。”说着,陈传侧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自己这个朋友,说道:“我看你眉角鱼纹上翘,有鱼跃龙门之意,近期将有入仕的机会,你可要好生把握啊。”
十五年前,陈传曾给他算过不挂,说李昪非但不是他命中的明君,反而不会待见他。那是畏名年轻气盛,子不语怪力乱神,压根不信陈传的话,结果却一一应验。
畏名呵呵一笑:“你陈老道果然有两下子,上个月李璟刚刚让江州刺史送来了一份诏书,请我出山,做个员外郎,呵呵,我已经拒绝了。不对,你从金陵来,莫非是听说了此事,才故意……”他还没说话,看到陈传有点恼怒的跳起来,要跟他辩论。看陈传这个急躁,他哈哈大笑:自己的这个老友性子虽淡定诙谐,可相术却是他的命脉,你若怀疑他的相术,他就非得和你辩个高下不可。
陈传恼怒的瞪了畏名一眼,疑惑的说道:“员外郎,不对呀?看你这面相,当不至于是如此小官吧。”
畏名慨然一叹,说道:“前不见古人,又不见来着,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江南开国之人各个是英雄,可惜,老夫生不逢时啊,杨行密、马殷、徐温、钱谬、王审知,哎,我尚未到江南,这些人就先后辞世,剩下一群饭桶,风花雪月,醉生梦死。中原的皇帝却又是只重武夫,粗鄙暴敛,都非长久之象。哎,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我史虚白功业未就,已两鬓斑斑,哎,有心治平,却报国无门。今日才体会到陈子昂当年的心情。”说完,他惆怅的喝了一杯酒,神色黯然,屋檐下橘黄灯笼的映照下,双目之中闪烁着点点晶莹。
陈传不小心触到老友的伤心之处,连忙出言宽慰道:“昔日廉颇八十余雄心不已,范增七十余岁才佐楚,畏名今年还不到50,安知将来没有机会呀?”
史虚白勉强一笑,自己这个老友虽精于相术,却是不太通史书,廉颇虽有雄心却不受重用,无奈离赵去楚,郁郁而终;项羽中陈平诡计,心疑范增,范增气不过,当即离楚营,半路而亡。陈传这举得算是些什么例子嘛。现成的有大名鼎鼎的姜子牙,你为什么不举,偏偏举了这两个倒霉孩子。
史虚白想了会,说道:“陈道兄,江南萎靡,呆之无趣,我准备过几天移居江北。你可是还要继续的寻找真命天子吗?”
陈传看了他一眼,说道:“不了,我准备先回华山呆一阵子。昔年我华山一师兄,摸骨而知天下将乱,我陈老道就算资质差些,但漂泊四海三十年,四处寻找真命天子,以拯救百姓,却也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的,只是那几个不是乱魔之命,就是夺舍之躯,天地幽幽,神鬼莫测,老道这一点道行实在太浅薄了。看不穿,看不透啊。”
史虚白看了看有些兴致萧索的陈传,反过来宽慰道:“这天下三十年一小变,一百年一大变。拨乱易,治平难。盛唐承平已久,动乱也是难以避免的。令师兄之才也未必便强到哪里去了。”
陈传劝史虚白,还赖摆事实讲道理,虽然这里例子有点难听;可史虚白劝陈传,却是直接诋毁,说他师兄是在忽悠人,不要过于相信。
陈传瞅了眼史虚白,也是一叹,说道:“既然你都要走了,我们来日去登庐山,看看这天下秀峰。”他心里想的却是,畏名兄,你是不知道我师兄摸骨都是摸得什么人啊,他们可是宋州萧县的佣工朱三,淮南的扒手杨大郎,临安的混混儿钱谬,许州的木匠马殷。都是这些人落魄的时候,哎……(这个我在一本明代传奇上看过,说是钱谬要参军的时候,请一个算命老头给算算凶吉,结果这老头一摸钱谬,就嗷嗷大哭,说道:“这么多的王侯命,天下将乱矣。”)……
一行二十余骑,在乡间的小道上疾驰。
“王爷,再往前走就到了落星湾。”朱元在一旁解释道。
昨天,马云他们终于赶到了江州。当天晚上就住在张府,顺便和张家结了亲,约定明年来娶。晚饭的时候,朱元猛的想起隐居江州的名士史虚白,于是就郑重向马云做了推荐。
在朱元嘴里,这史虚白,字畏名,他才能远胜于李唐第一功臣宋齐丘。早年史虚白也曾入仕与李昪,宋齐丘嫉妒其才能,故意设宴款待史虚白,等史虚白半醉之时,请他即做征伐的书檄,又做激励军心的诗赋,同时还做将来凯旋的碑颂。史虚白也不谦让命数人执纸,自己一边口念,一边持笔书写,俄而众篇都完成了,而且词采磊落,满座的宾客尽皆惊服。其后,中原动荡,史虚白屡次劝谏李昪,咱们兵精粮足,应该长驱中原以定大业,千万不要失去这个机会,不然以后有的后悔的了。可惜,李昪不但不能用他,反而在宋齐丘的撺掇下,还把他给降了官。他心灰意冷之下自己称病,归隐九江庐山下。
而赵普似乎也听说过此人,见朱元推荐,也一力主张去落星湾请此人出山,共就大业。于是,马云第二天,就带着赵普、朱元、林仁肇、李二狗还有女扮男装的紫英等20来人,效仿当年刘玄德寻孔明先生的旧例,来寻找这个史虚白。
好容易找到了史家,敲开大门之后,一个青年男子走了出来,弄明白了马云等人的来意之后,那男子颇为遗憾的说道:“王爷。真是不巧。前几日家父的一位至交好友来访,两人相约一同去庐山游玩了。”
马云一愣,连忙追问道:“不知畏名先生,何时才能返家啊。”
那男子望了远处幽幽的青山,说道:“如果兴致已尽,今日就能回来,如果兴致未尽,那就不知何时。”
听了这话,马云颇有种“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感觉。
趁兴而来,总不能怏怏而去。于是马云就问这男子,要了笔墨直言,留下了一封信:“自黄巢叛乱以降,唐室衰亡,群雄逐鹿,天下混乱,北狄窥伺,西戎崛起,中原政权连环交替,三十七载间,已历六帝,大义不彰,仁爱不行,藩镇割据,旋服旋叛,百姓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江南之地,诸国林立,专事骄奢淫逸,不思养民,盘剥苛刻,行杀鸡取卵之举,不思创业之艰难。云不忍百姓受难,预收天下之众,重现汉唐之盛世,只是智术浅短,前途茫然。望先生念云之赤诚,出山相助,效……”马云本想写“效刘玄德得孔明,谱当世之佳话”,他看了看站在身旁的赵普,又想起远在荆南的范质、吴班,把这句话当即改成了:“效力天下,共创大业……”诸葛亮在刘备哪里可是当丞相的,在马云眼里,赵普、范质、石文德甚至吴班都可以是丞相的候选人,至于这个史虚白,可从来没听说过。刚才朱元举的例子,也无非是文章写的漂亮,可写的再漂亮还能强过李煜吗?口水不能口才,这文才可不等于人才。
数十万荆南百姓嗷嗷待哺,外加荆南政务也不能长期离开这位最高领导。回到江州的马云,马不停蹄的直奔岳州而去,再也没有时间学刘玄德三顾茅庐了。十多年之后,马云常后悔不已,当时为什么不多跑几次呢?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这句话还真是至理名言!——
三日后的傍晚,游玩尽兴的史虚白和陈传回到家中,方才知道楚国五王子马云拜访过,还留下了一封信。陈传知道后,心中颇有些愧疚,原来哪些鱼尾纹,应得果然不是李璟,而是马云。这马云的命相,贵不可言,自己老友若是依附了马云,说不定就可以实现心中所愿了。
于是,他瞥了眼正在看书信的史虚白,老脸难得一窘,说道:“这马云和我还算有点交情,不如我们一起去荆南看看如何?”
史虚白将信仔细的看了一边,然后将信就着烛火烧掉,他淡然一笑,说道:“这马云还算是个人物,不过却也不是我心中所期盼的君主。荆南虽小,宰相之才的却也不少,我去了哪里,虽能得到重用,却不能尽用。我都五十了,终不能再为年轻人检漏补遗。”
自己的老友,陈传还是相当了解的,史虚白羡慕的是像诸葛亮那样,能够有一个可以让他尽情发挥才干的君主。可马云显然不是,亲不过赵普,中不吴班,运筹帷幄有李骧,治理百姓、输运粮草有范质、石文德、孙光宪,史虚白去了,用能做些什么呢?
“走吧,明日收拾收拾,我们过江去寿州。”史虚白断然的说道——
第二卷到这里就结束了,明天将更新第三卷。在第三卷里,不仅会写马云,还会写一点柴荣、赵匡胤。我会用心写出精彩的故事。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这段话不要钱)
史虚白这个人物不是虚构的,是历史上有名的。其实历史上有很多人才,只是没有人尽其用罢了。这本书中,除了勾走赵普、范质外,北方的人才,我基本不动。小人物一样可以书写历史的。
最后,这章更新的比较晚,不过还算兑现诺言了。
第一章 马邑之战
残阳西下,周边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河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在余晖的映射下,折射出幽冷的七彩,连大地都被冻得硬邦邦的。在北国边陲的蛇谷县东门处,守门军士却不畏苦寒,站着城门洞下,攥着冰冷的铁枪,时刻保持着警惕。
“哒哒哒”,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守城军士忍不住站直了腰身,精神也抖擞了起来,他们明白是赵将军练完兵回营了。
远处一支马队,打着绛黄色军旗,快速的奔驰过来,近千骑兵纵马奔驰,却也进退有据,一点也不凌乱。为首的一人骑者一匹白马,剑眉朗目,颇为威武挺拔。正是紫英整日念道的弟弟——赵匡胤,他头戴战盔,穿着亮银甲,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持着铁枪,身上背着一柄长弓,腰间还挎了一桶狼牙箭,盔缨鲜明,护镜闪亮,英气勃勃。他踩马镫,紧缰绳,控制了一下马速,方才笑着对紧跟着其后的军士,说道:“今日训练颇有进步,晚上加大餐,野猪肉炖白菜!日后,若天天像今日这样,我向郭大人禀报,不仅天天让你们吃肉,还加你们月钱。”
身后的马军顿时沸腾起来,众人喜不自禁,有些高叫道:“谢谢赵将军。”有些人嬉笑道:“老三,跟着赵将军干两年,你就能去上媳妇儿了。”……
那赵将军也是兴致勃勃,和周围的军士有说有笑。等到了成门前,这支骑兵,才齐整整的收住缰绳,缓缓策马进城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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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你可回来了,三哥命人击鼓聚将了。”刚进来营门,高怀亮就跑过来说道。
“哦,怀亮,莫非今天有契丹人侵边了。”赵匡胤狐疑的看了高怀亮一眼,问道。
高怀亮撇了撇嘴角,不屑的说道:“他们?耶律照上个月刚吃了亏,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了?是郭刺史派人来的。”
两人边说便往帅帐那边去,等他们到了帅帐一看,人都来起了。郭荣穿着白袍,踩着翻云官靴,坐在正中央帅椅上,一边站着张永能、王审琦,另一边站着石守信、慕容延钊,这几人也是刚来,相互之间正用眼神打着招呼。赵匡胤二人紧走两步,上前施过礼之后,分两侧站定。
郭荣徐徐说道:“众家兄弟,今日父帅来信。说及契丹人今冬存量不多,诸部蠢蠢欲动,又南下掠夺之意。太原王为朝廷北面长城,对此事万分心急。父帅将举大军向应州方向移动,命我等将兵将兵配合,伺机而动,重创敌军,使之不敢小视河东。”说着,郭荣站起身来,从袖中取出一信,递给张永能他们。
“啊,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