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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况,正是没法摸清楚我们的部署。」
刘穆之欣然道:「徐道覆是想趁我们刘帅返回广陵的时候,希图能混水摸鱼捡便宜,却不知我们有蒯将军暗中在主持大局,哪能不吃亏呢?」
蒯恩脸红道:「刘先生不要夸奖我,这个位置绝不好坐,令我如履薄冰,不敢懈怠,幸好有刘先生为我筹谋运策,方可有眼前的局面。」
刘穆之道:「我只能在施政和安定人心上出点小主意,说到韬略奇谋,蒯将军仍须靠自己。好哩!今回蒯将军有何对策?」
蒯恩双目闪闪生光,沉声道:「直至今天,天师军仍占有地利人和的优势,但此役之后,天师军将彻底崩溃,再没法发动另一场反攻,而我们则可回师助刘帅攻打建康,斩下桓玄的贼首。」
提到桓玄,蒯恩两眼填满仇恨,显是对侯亮生之死念念不忘。
刘穆之淡淡道:「千万不要急于求胜,徐道覆绝不容易应付。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天师军人数仍在我们数倍之上?」
蒯恩现出警惕的神色,点头道:「刘先生教训得好,我是不会轻敌的。」
又沉吟道:「徐道覆的真正目标,当是嘉兴而非海盐,只要夺回嘉兴,徐道覆便可再次控制运河,那时进可攻退可守,海盐则变为一座孤城。徐道覆以嘉兴作为首个进攻的目标,亦是舍难取易,只要收复嘉兴,可以大振军威,一洗天师军的颓气。刘先生认为我的猜测对吗?」
刘穆之微笑道:「我完全同意,但徐道覆会千方百计来迷惑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坚持这个信念,千万不要怀疑自己的决定,那此战胜利可期。」
蒯恩喜道:「得先生认许,我立即信心大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向先生请教,今战我们是以攻为主?还是该以守为主呢?」
刘穆之拈须笑道:「问得好!由此可知蒯将军已是胜算在握,看穿敌人最大的弱点。」
蒯恩露出心悦诚服的神色,道:「难怪燕爷要把先生从边荒请到嘉兴来,因为先生确是智深如海,只凭我两句话,就猜中我的战略,那是我苦思良久后,才有的一点小心得。」
刘穆之道:「你是个很谦虚和肯力求进步的人,难怪连屠奉三也要推崇备至的侯先生,独是看得起你。」
侯亮生!
唉!想起侯亮生,蒯恩心中一阵激动。蒯恩一生最感激的人,肯定是他。如果没有他自尽前的巧妙安排,自己便没有今天。
对着刘穆之,他颇有如对着侯亮生时的感受,所以他不但尊敬他,还很享受和他相处的感觉,如沐春风。
蒯恩道:「不论卢循如何为孙恩吹嘘,甚么水解升仙,可是却没法推翻一个事实,就是孙恩在天师军最需要他的时刻,水远地离开了他们,这对天师军的士气已造成最严重的打击,而这亦是敌人的致命弱点。」
在刘穆之鼓励的目光下,蒯恩续下去侃侃而论道:「不论天师军来势如何凶猛,任他们如何人多势众,却是外强中干,人心惶惶,只要我们能在某一点重创天师军,便可打开缺口动摇天师军的军心,引发天师军全面崩颓。」
刘穆之道:「自小刘爷去后,小恩不练兵时便是对着地势图苦思,又或到城外视察周围的地理环境,我便猜到蒯将军要采取主动突击的战术。天师军的缺点除了士气低落外,还有就是良莠不齐,大部份均为训练不足、装备不齐,仓卒成军的农民渔民。只要蒯将军能掌握准确,避其强破其弱,可收事半功倍的奇效。」
蒯恩道:「多谢先生指点。」
刘穆之抚须笑道:「天师军虽然人多势众,但由于训练不足,反成为他们的弱点,且会在大规模调动时,把此弱点完全暴露出来。而我们的优势则在水道的控制和骑战上,只要蒯将军能发挥我们的优点,当可乘势夺回会稽诸城,如此天师军之患可平矣。」
蒯恩站起来,恭敬的施礼道:「一切如先生所言,我立即以飞鸽传书知会海盐朱大将军,该是文清小姐的双头战船队出动的时候了。」
刘裕刚送走远赴巴蜀的船队,回府途上被何无忌截着,两人就在马上对话。
何无忌道:「司马尚之之弟司马休之正在帅府等候大人。」
刘裕点头道:「早猜到他会来找我。」
司马休之是司马氏皇族最后一个仍握有兵权的大将,拜刘裕的部队西拒荆州军,南压天师军的形势,仍保着无锡和丹徒两座城池。据最新的消息,司马休之的部队士气消沉,加上缺粮,原本的三千战士只余下千余人,其它的人都当逃兵溜掉了。
何无忌沉声道:「统领准备如何处置他?」
刘裕见他目露杀机,叹道:「你想我宰掉他吗?」
何无忌道:「这叫一不做,二不休。现在谁都晓得司马氏气数已尽,除去司马休之,等若把司马氏连根拔起。」
刘裕从容道:「那我和桓玄有何分别?我和桓玄之争,岂非变为帝位之争?」
何无忌登时哑口无言。
刘裕道:「我明白无忌的心情,你的想法,不但是我们北府兵兄弟的想法,更是广大平民百姓的心愿。对朝廷大家都是彻底的憎恶和厌倦,皆希望新主出现,带来新的风气、改革社会种种不公平的情况,让人人有安乐的日子过。这是大家的理想,更或许终有一天会实现,但现时的形势仍不容许。 」
何无忌忿然道:「我不明白。」
刘裕道:「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接受。安公当年为何不许玄帅取司马氏而代之,正因他看破此点。是好是歹,在高门大族的利益,已与司马氏皇朝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推翻司马氏,等于挑战高门大族的整体利益,至少在他们的心理上是这样子。现在桓玄能得到建康大部分世族的支持,正因有人以我寒门布衣的出身大做文章,渲染我的破坏性,利用高门和寒门尖锐的对立和分隔,令建康高门对我生出抗拒之心。如果我于此时刻,斩杀司马休之,更自立为帝,那我该以甚 名义讨伐桓玄呢?建康高门又有何反应?纵使我们能攻克建康,南方仍只是个烂摊子。可是若我们打正旗号,以『保晋室、伐逆贼』的名义起事,将可让建康高门清楚我并非一个破坏者。而我们如何对待司马休之,正是关键所在。」
何无忌苦笑道:「统领看得很透彻。唉!可是如果我们打生打死,只是为让那个白痴皇帝复位,想想也教人气馁。我们已受够了,更无法忍受另一个司马道子的出现。」
刘裕的目光投往出现前方的帅府,又向在街道两旁向他欢呼喝采的民众挥手致意,道:「一切都不同了,你再不用担心司马氏,他们风光的日子,已随桓玄入主一去不返。有很多事都非一蹴可就的,必须循序渐进,静候时机的成熟。桓玄可以称王称帝,我却绝不可如此,皆因出身有异。眼前的头等大事是对付桓玄,凡有利此事的我们绝不错过,但有害的一件也嫌多。明白吗?」
何无忌释然道:「完全明白。我的想法太简单了,只会坏事,幸好有大人提点。」
刘裕心中暗叹一口气。
经过反复的思量,他终于为自己作出清晰的定位。其间他尝遍内心斗争之苦,一切都是为了要杀死桓玄,但同时自己也踏上一条没有回头路走的漫漫长路去。
在返回广陵前,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是一场接一场的战争,足使他无暇他想。但抵达广陵后,他却必须针对眼前的局势作出最明智的决定。一个错误可带来不堪想象的可怕后果,且是没法纠正的。例如不是当统领而是称王称帝。
他深切体会到现今自身所处的位置,和因那位置而来的一切感受。
但有一件事他是肯定的,就是他每进逼一步,桓玄便愈接近败亡的绝地。再没有人能改变眼前形势的发展。
建康。黄昏时分。
王弘应暗记之召,到城南一间酒馆见屠奉三,久候多时的屠奉三向他召手示意,王弘才勉强把他认出来,坐下后赞叹道:「为屠兄易容改装的肯定是高手,连我都没法认出是屠兄。」
屠奉三没作解释,问道:「建康现今情况如何呢?」
王弘苦涩的道:「形势颇为不炒,现在建康流行一种说法,就是刘裕之所以有今天的威势,全赖荒人在背后鼎力支持,而荒人之所以肯撑刘裕的腰,是要把荒人那套搬到建康来,如此将会彻底改变南方的现状。」
屠奉三道:「你相信吗?」
王弘道:「我当然不相信,可是刘兄得荒人支持,却为不争之实,别有用心者遂可绘影绘声,愈说愈真。」
屠奉三心忖任青媞认为必须除去李淑庄,确实是独具慧眼,这条只须出口不用出手的毒计,是不易化解的,一时间他也想不出办法来。
要攻陷建康,必须从内部动摇、分化建康高门和桓玄的关系,如建康高门全体力撑桓玄,刘裕必败无疑。
屠奉三没有向王弘透露内心的烦恼,冷哼道:「是非黑白,自有公论。桓玄方面又如何呢?」
王弘道:「桓玄正密锣紧鼓,为要登上帝位作准备。据我听回来的确切消息,桓玄将会先封楚王,加授九锡,然后制造出最有利的形势,才接受禅让,登上帝座。」
屠奉三不解道:「为何要封王呢?是否多此一举?」
王弘道:「封王的好处,是可以名正言顺设置丞相以下的文武百官,接着由王变帝便成,只差一步。」
屠奉三明白过来,但又生出另一个疑问,道:「现在桓玄想当皇帝或太监,只要一句话便成,因何还要制造适当的形势?」
王弘道:「这关乎到所谓『天命』的问题。司马氏向为大晋正统,被认为是天命所授,要改朝换代,必须有天意配合,方可为人接受。所以桓玄必须设法炮制出种种详瑞预兆,便可在详臣力劝下,借惮让之名,篡登帝位。」
屠奉三深切地体会到,建康的政治,确是高门大族的政治。对这方面他便自问一窍不通,但王弘却像在说着家常闲话般流畅。道:「这些消息,该属机密,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弘苦笑道:「我的堂兄王谧成了桓玄的头号心腹重臣,为他卖命,筹谋献计,我便是从他处听来的。」
又道:「为了造势,桓玄是不择手段的。其中最荒谬的,是桓玄认为每当改朝换代时,都有隐士出世,于是令我堂兄王谧四出寻访隐士。唉!既然是隐士,一时到哪里去寻呢?幸好给我想出个办法。」
屠奉三愕然道:「你竟为桓玄出主意?」
王弘露出得意的笑容,压低声音道:「我是不安好心的,着我堂兄去找个人冒充隐士,到山中隐居,再由白痴皇帝下召,征召他入宫作著作郎,却要那冒牌货坚拒就职,贯彻隐士淡泊名利的高尚情操,如此便可应了隐士的征兆。只要我们在适当时候揭穿此事,便可重重打击桓玄了。」
屠奉三哑然笑道:「真有你的!」
王弘兴奋起来,道:「桓玄此子确不是材料,为了显示与安公有别,不住有新的主张,今早便在朝会时提出废除钱币,改用谷米和绸缎布匹作交易,更打算恢复肉刑,弄得议论纷纭,莫衷一是。这些没长脑袋的所谓新政,根本是行不通的,亏他想得出来。」
屠奉三道:「你所提供的消息,全都非常有用,令我们对桓玄的情况了如指掌。你也不宜出来太久,稍后我再联络你。」
王弘得屠奉三赞赏,非常高兴,欣然离开。
第十章 秦淮魔踪
燕飞从河水里冒出头来,遥观谢家临秦淮这边码头屋舍的情况。
河水冰寒彻骨,换过是屠奉三和宋悲风那种高手,长时间浸泡在冷水里也要吃不消,可是燕飞在水中近半个时辰,感觉仍和初下水时没有多大分别。
以燕飞之能,从陆上潜往谢家去亦遇上了一定的困难,但从秦淮河偷进谢家,却是容易多了。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桓玄竟恰于此时到访谢家,只有望之兴叹的份儿。
谢家灯火通明,码头处人影憧憧,还有七、八艘快艇在谢家所在的河段往来巡弋。燕飞虽见不到桓玄,但看到此等威势,也猜到是桓玄来了。
燕飞不由想起屠奉三口中描述的桓玄,自小便贪婪卑劣,想得到某东西,绝不会罢休。当他看中别人的珍品,不论是字画珍玩,至乎庄园别墅,他会跟对方赌博,好据为已有。对物如是,对人也如是。他忽然夜访谢家,醉翁之意当然不在酒,而在谢钟秀。
想到这里,以燕飞的修养,也兴起不顾一切,硬闯入府,斩桓玄于剑下的街动。当然这个念头只能在脑袋里白想,因为他虽炼成至阴至阳合璧的元神,但仍只是血肉凡躯,并非金钢不坏之体,他的真气仍会因剧战而损耗,
这样徒逞匹夫之勇,与送死实在没有分别。小不忍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