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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李玄衣的剑不带风,而且快得超乎想象。连冷血也暗吃一惊:要是李玄衣拿来对付自己,他就不知道是否能接得下那三剑。
捕王袖手微微笑,看着青年捕快。
青年捕快脸色变了。
他只知道来抓两个犯了法的人,本来眼见十七八个衙役挂彩而退,他已知道来人不好对付,却没想到这其中一个武功竟高到了这个地步!
他道:“好剑法!”又加强地点点头。
捕王温和地道:“回去吧。”
捕快“锵”地拔出铜刀,横刀雨中,道:“你们跟我回去!”
冷血和捕王互相望望,两个人都对这个固执青年人没有办法。
冷血侧着身子,斜飞出来,一出手,就打飞捕快的刀!
岂料那捕快半空长身,抄住刀柄,居高临下,刷刷刷又攻了三刀,向冷血两肩砍到!冷血“咦”了一声,锵然出剑。
冷血的剑一在手,捕快的刀呼地不知飞投入雨中哪一个地方去了,但是那捕快突然不退反进,抢入剑光之中,要擒拿冷血。
冷血既不想杀他,也不愿伤他,一时之间,竞奈何不了这个年轻的小捕快,如此过了四招。
冷血用剑锷反撞,重击在捕快腹中,捕快惨哼一声,蹲在地上呕吐不已。
冷血把额上湿发拨回头上,沉声道:“回去吧,你不是我们对手。”
捕快咬牙扑起,拳打脚踢,一味猛攻。
冷血没想到这人如此强狠,一面闪躲着,一面叱道:“别逼我杀你!”
“我不是你对手,但是我要抓你!”捕快丝毫不惧,全力抢攻,“我死了,还是有千千万万个捕快抓到你!”
冷血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要是千万个捕快都像你就好了。”他从这青年勇狠的眼色中,忽然想到当年的自己,一时收拾不下。
捕王咳着说:“关小趣,要是我们都没犯罪,你抓我们干什么?”他虽然说得很微弱,但是在风雨叱喝声中,依然一字一句的击入捕快关小趣的耳中。
关小趣一愕,住了手,道:“伤人的不是你们吗?”
捕王笑道:“你有腰牌,我也有。”他掏出的腰牌是金色的。
关小趣看清楚了牌上的字,自是一震,失声道:“你是李…………李……”
捕王道:“我不是李李李,而是李玄衣。”
关小趣倒失去了他刚才轩昂的神态,眸子里有着迷惘与崇拜:“你很有名的呀!”
捕王淡淡地道:“日后,你也一样有名;”指指冷血,“他更出名,四大名捕中的冷血,便是他。”
关小趣更是手足无措:“你……你……他……他是……我……我不知你们是……”
冷血道:“我们也只是平常人,一样要奉公守法,不过,这件事,是王师爷触犯法例在先,我们才出手惩戒,你有所不知而已。”
捕王笑接道:“那么,小兄弟,可否放我们一马?”
关小趣忙道:“可以,可以……”随即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正色道,“坦白说,如果你们是真犯了法,我虽不是你们之敌,也只有拼死一途了。不过……你们说的话,我信得过。”
捕王、冷血相视一笑,冷血道:“待雨停了,我想烦小哥带路,去查一宗案子。”
关小趣搔头道:“不知道两位要去什么地方?”
捕王道:“到神威镖局去。”
关小趣跳起来道:“神威镖局?这好了,天公开眼了!”
捕王诧道:“怎么?”
关小趣喜不自胜:“你们终于来替神威镖局洗雪冤情了!”
捕王和冷血交换了一个诧然的眼色,捕王道:“冤情?”
关小趣喜悦他说:“对呀!神威膘局被冤为监守自盗,全抓去坐牢了,这怎么不冤!”
冷血问:“你跟……神威镶局——?”
关小趣挺着胸膛道:“生为神威人,死为神威鬼!我是神威人,虽然只是局里一个小小的趟子手,但神威给予我的恩重如山,我一辈子也忘不掉!”
捕王试探地道:“那你是……自神威镖局被查封后,才改而投入六扇门中了?”
关小趣大声地答:“是呀!要是神威镖局还在,我怎会离开?高局主。唐镖头、我爹爹他们都好冤……”说到这里,他突然警省:“你们不是……不是来雪冤的?”
冷血舐舐干唇,道:“我们是来……查明这件案子的。”
关小趣望向捕王。捕王的年纪,使得他感觉比较可信一些。捕王咳了两声,道:“这案子……还有待查明。令尊是——?”
关小趣恍悟地跳了起来:“查明什么?!明明是冤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都是来加害神威镖局的!”
冷血叱道:“决别这样说!我之所以承办这件案子,其主要原因,述是受诸葛先生委任,查明真相!诸葛先生是石凤旋石大人的生死之交,石大人跟你们‘神威镖局’的老局主高处石有着深厚的渊源,你身为神威人,不知道也该听说过!”
关小趣给这一喝,怔了怔,咕噜道:“这也是,不过……”
冷血道:“什么这也是不过!要洗雪冤情,也得有真凭实据!快带我们去弄清楚,才能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关小趣眨着大眼,忽然跪了下来,冷血慌忙扶起,关小趣执意不起,只听他抽抽嗒嗒地说:“我投入公门,为的不是升官发财,只巴望有一天能藉此为神威镣局伸雪冤案……两位大爷,你们是天下捕快的偶像,望你们能明察秋毫,雪冤矫枉,小的真的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捕王长叹一声道:“要是真的冤枉,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的……”他负手望向绵密不断的雨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谁害了他的性命,我也一定报仇……”他的眼角有晶莹的水光,也不知是雨还是泪?
关小趣当然听不明白他说什么。
冷血也不明白。
他只是感觉到捕王的话里另有含意,至于究竟是什么含意,他已锁进了眉心,仍解不开这个疑结。
丁裳衣、唐肯、高风亮三人都化了妆。
他们三人都是惯于行走江湖的人物。丁裳衣因随“无师门”行动,所以常要化妆成各种各式的人物;至于高风亮和唐肯,有时也因别人托保“暗镖”,要扮作各式人等护镖,亦习以为常。
丁裳衣化妆成一名道姑。
高风亮扮成农夫,深笠垂得低低的。
唐肯最绝,丁裳衣的建议之下,变成了一个凸肚挺胸的农妇。
丁裳衣跟他化妆时就笑,化好妆后还忍不住吃吃地笑,唐肯一拧头气冲冲地道:“我不化这个妆了!”
丁裳衣笑着说:“已经化好了,怎么又改变主意?”
唐肯一副撤赖憋气的样子:“你笑人家的!”
丁裳衣听了,又忍不住笑得前趋后仆的:“你看你,不用化妆,说话已够像了……”
唐肯一听,更噘起了嘴巴,丁裳衣知道不能再笑下去,拼命抿住嘴巴道:“你扮得越像,咱们就越安全,你气什么了?”
高风亮看看天色,道:“决下雨了,别闹了,走罢,希望能在下雨前赶到镖局。”
唐肯这才不情不愿地起来,丁裳衣递给他一方帕子,忍笑道:“披在头上,然后在喉上打个小结,可以束住头发,不让人看出你有喉核……”下面的话,都变作咭咭的低笑声。
唐肯好像很气的样子,一接过巾帕,他就痴了。
其实,他心里一点也不气。
他身上虽穿了些粗布衣服,但里面套着丁裳衣的内服,那件衣服是棉丝织成的,很是舒服,通常女孩子都是用来做外服里的衫衣的,唐肯套上去,只觉得有一股女体兰馥似的温香,很是受用。穿上之后,唐肯不由想起刚才丁裳衣还曾穿着它,心里就会一阵乐迷迷。
此刻再接过巾帕,围绕在两鬓,更有一种幽香,唐肯开心,走每一步都像生风开花似的。
然而风雨真的急了。
他们离开凉亭之后,不久就雨下了。
雨下滂沦的时候,李玄衣和冷血才到了凉亭。
人生有时就是这样“先一步或迟一步,往左或者往右,多看一眼或少听一句,都会造成生命里重大的变迁。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缘。”
凄风苦雨,昔日繁荣兴旺现刻门庭冷落的“神威镖局”大门前。
高风亮一见镖局,两只眼睛都红了。
这儿不单是他的家,也是他的生命,他把一生努力都耗进去了,结果换回来的不是应得的荣誉,而是冤屈耻辱!
再见神威时,他的心在跃动,血液在奔腾,仿佛又回到当日他叱咤江湖,刀口扬威的豪情侠气的日子里!
唐肯也是。
神威镖局如今长了斑剥绿苔的门槛上,他曾扑崩过一只门牙;神威镖局如今寂寂的屋瓦上,他曾为了拾取一只风筝而踩碎瓦面掉落在中堂上!还有神威镖局门上的匾牌,有次跟小弹弓和晓心在玩捉迷藏,他躲在里面,因尿急而他们又在下面,不能下来,所以撤下了尿,刚好滴在老局主夫人的发髻上——那一次,他的屁股着实挨上老局主高风亮一顿打。
打了之后,高风亮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常来逗他,他臭脸不睬他,直至小弹弓和高晓心拿着种种式式的食物来探他时,才浑忘了挨打的事,到处调皮去。
想到这里,每幕都是当日生活的点点滴滴,却是而今刻骨铭心的珍贵相忆,他真恨不得就此冲进去,大声呼叫他儿时玩伴的名字。
一个人却位住了他们两人。
是丁裳衣拉住了他们。
丁裳衣摇头:“这儿太静了。”
神威镖局周遭,除了雨声,连一只垂头丧气的犬只都没有。
雨声却十分聒噪。
他们躲在隔一条街的墙凹处。
唐肯立刻道:“不只是镖局静。这几条街都像死城,连个人影也没有!”
丁裳衣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凝睇着他:“既然如此,你还要去!”
唐肯昂然道:“既然全镇都静,不独镖局,有什么好怕的!”
丁裳衣道:“难道你千辛万苦逃狱出来,是为了给再抓进去?”
唐肯忽然想起了狱中的非人生活,静了一静,问道:“你是说:有埋伏?”
丁裳衣道:“有可能。”
唐肯冷笑道:“难道官府会把三四条街的居民赶跑,就为了对付我们这三儿个人?”
丁裳衣仍是凝视着他:“有什么不能?”
唐肯觉得自己最想去的地方一直给一个人阻碍着,怒气忽然陡升:“这么大雨,还会有人监视?!”
丁裳衣反问:“要是你,在这个时候是加倍留意还是躲进屋里睡大觉?”
唐肯怒道:“睡他妈的大头鬼!我不怕,我要去,你怕,你留在这里!”
丁裳衣也不恼怒,嘴撇了一撇,算是淡淡的冷笑。
高风亮忽沉声道:“丁姑娘说的对。”
唐肯一怔,也自觉太过粗鲁唐突,用眼稍偷瞥丁裳衣。丁裳衣在雨里颊色很白,如梦一样朦胧。
唐肯心里忽然有一样感觉。
他心里有异样的感觉。
这感觉很奇怪:——在晚来雪意森寒的时分,你在天涯浪迹间掠过某处小肆,有一炉火正在暖着一壶酒,心里便会有那样子的感觉;或者,早上天刚蒙白连太阳都还未露面的时候,你去俯视一朵容色娇弱的小花,迎面来了一阵雾,把你罩在其间,你手指已触及了花瓣,但一时仍看不清楚,心里生起了温柔——就是那种感觉。
唐肯忽然期期艾艾起来:“丁姑娘,我……我……我刚才……”
这时三人瑟缩在墙凹处,彼此都靠得很亲近。丁裳衣莞尔一笑,伸出柔荑,在雨丝里特别白,在唐肯的束中。高风亮的竹笠拉了一下:“小心一些。”
丁裳衣这样做是为了要让他们把额上的刺青和白发掩罩住。唐肯心里却深深感受到,天涯海角的浪荡中,尽管刀光剑影、步步惊心,只要有这样一个知心女子了解自己,便已幸福陶陶的了。
高风亮道:“但我们不能就这样一辈子苦等着呀!”
丁裳衣微笑道:“不会一辈子的。”她笑笑又道,“你们不会有事的。”
高风亮见丁裳衣满怀悠然的样子,不禁问:“你有办法?”
丁裳衣抿嘴笑道:“你们两位,明知有险,但一是为了回家看看玩伴,一是为了回去安排家人的事,这样的心怀又怎会遭恶运呢!”
唐肯听了,觉得连雨都奋奋挠挠的,用力地点头,强烈的宽心。高风亮心里感激丁裳衣的心意,但他暗忖:关飞渡呢?关大哥不也是行侠仗义、智勇双全,却不也一样噩运难逃?
他想想却没有道明。一个人只要怀着善念和信心,总会好一些的,他相信。
唐肯感动地看着丁裳衣,忽然感觉到有一个景象,非常熟悉,但跟他目前有重大的关系,可是他一时又无法想起。
他竭力要追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