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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雷震接受邀请。
这怎么成?他多待一秒,她整个“形象”便少保留一分!
但她又何须保留什么?他那双精锐的眼,怕是早看穿她在这个家族中的地位是何等卑微了吧?!
唉!还是不用上了。
“阿震,先来泡茶吧!”倪爸爸邀约。
“谢谢伯父。”雷震跟着倪爸爸走向摆设着茶几的院落。
蓓儿望着他怡然自得的背影,哑口无言,不知事情怎会变成她完全无法掌控的局面,真伤脑筋呵!
算了,还是去找妈妈吧!只有妈妈的怀抱才是世上最安稳无争的庇护所。
她拎着行李,一甩头,飞奔进厨房去了。
入夜后的三合院厅堂中,满满一整桌热腾腾的美食,倪家人开心团聚,雷震成了座上宾,因是蓓儿的朋友,他们两人紧邻而坐。
大伙儿吃饭“配话”也“配电视”,热闹非凡;乡下人纯朴好客,雷震也相当投入这样的氛围,不只得人缘也和大家谈甚欢。
蓓儿发现他不但善于交际,言谈举止都还拿捏得恰如其分,但她反倒觉得闷,心想若他们知道雷震是何等人物,她肯定会完蛋。
但想那么多做什么?姐姐又不在,不会有人拆穿的,还是吃她的饭吧!她大口大口地扒着饭,两眼隔着火锅所冒出的热气看着前方的电视节目,不经意中留意到坐在圆桌对角的淑琴,眼波总有意无意地照过来。
淑琴在看什么?以眼角余光偷瞄……依角度而言,她像是在“打量”雷震,她是不是看出什么端倪了?
蓓儿站了起来,倾身,伸长了手假借挟那盘遥远的炸花枝丸之名,拨开热气就近的又瞄了淑琴一眼,不得了,淑琴怎么脸红得像关公?
坐定,低头吃丸子,这个发现令蓓儿感到相当震惊,依她多年来写小说的“专业”,淑琴肯定是动了凡心了。
蓓儿瞥了雷震一眼,他正和大伯父划酒拳呢!想像一脸愤世嫉俗的严肃学者和玩世不恭的大老板配在一起,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不配、不配上点也不配呵!
“你在笑什么?”雷震又输酒,连喝三杯,微醺地回顾她的笑靥。
“老爸私酿的都是些烈酒,你小心喝醉。”蓓儿耸肩,笑着警告。
“放心。”雷震不以为意,回头又和大伯父较量。
酒足饭饱后,在座的男士们已个个红光满面,而重头戏切蛋糕登场了。
老奶奶在众人的生日快乐歌下欢度八十三岁生日,仪式之后淑琴帮奶奶把切好的蛋糕分给大家,还“贤慧”地送上一份给雷震。
“谢谢。”雷震接下,但他再也吃不下,只好先搁在桌上。
“你吃不下就给我啊!”蓓儿很快地把自己的一份吃光又觊觎他的。
雷震乐意把蛋糕移到她面前,蓓儿不客气地吃下,但淑琴可不高兴了。“你还真能吃。”她冷冷地挖苦。
“能吃就是福啊!”这次蓓儿根本没有回嘴,雷震又帮她了,他笑着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唇角还抹了奶油,很自然地拿了纸巾帮她拭去。
淑琴看了眼红,很不是滋味,短短的半天她对这叫阿震的男子有极大的好感,但他却一心维护不成材的堂妹,真弄不懂他和蓓儿究竟是什么程度的朋友,两人似乎很有“默契”,为什么他就是不多看自己几眼呢?
唉!为什么天底下的男人全是瞎子,看不见她的贤淑?!无奈啊,今晚就得赶回台南,她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了。
“谢啦!”蓓儿愉快地笑,开心晚餐即将结束,她就要“送客”了。
帮着收拾好餐桌后,大伯父一家先行告辞,由没有饮酒的伯母负责开车打道回府;蓓儿和父母及老奶奶还有雷震在院落外送行。
接下来就是雷震了!蓓儿期盼快点和他说再见。
“阿震,夜也深了,你如果不急着赶回台北,明天再走也不迟,酒后开车要受罚的。”老奶奶虽没读过书,却常看电视,关心天下事。
“是啊,安全第一,你喝了不少,酒测一定不通过,若不嫌弃这乡下地方就住下吧!丝蕾不在,有空下的房间。”倪爸爸语带关怀地说。
“确实,现在公路管得很严呢!”倪妈妈胖胖的脸慈祥地笑着。
“如果各位不介意我住下的话,那我就明天再走。”霄震并不急着回台北。
“蓓儿你去把姐姐的房间整理一下。”倪妈妈当下分派蓓儿当“招待”。
啊?!蓓儿猛眨眼睛,一下意会不出现在是什么情形,他分明是赖上她了!
眼看双亲扶着老奶奶进屋,蓓儿还怔在院落外。
“还不快去整理。”雷震提醒她。
蓓儿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他一眼,哭丧着脸走向院子右侧的房间,她走在前头,边走还边碎碎念。“你为什么不拒绝?”
“你的家人都太善良了,教人无法拒绝。”
“以你的身价,你可以去住饭店啊!”她大刺刺地推开房门,取了干净的床单铺上,一肚子气地用力扬着被子,甩枕头。
“够了,你出去,我有点累了。”雷震扣住她的手腕,取下枕头,制止她的不智之举,上司般的口吻令蓓儿更气呼呼地对他吹胡子瞪眼。
她很想再对他念经,但没想到他上床卧倒,不出三秒竟发出微鼾声,他当真是累了。
她为自己的无理取闹感到懊悔,他这样子开车确实危险。取了被子为他盖上,悄声地退出房去。
夜半,屋外忽远忽近的虫鸣扰得人无法人眠,不知哪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更是催逼人远离美梦,想下床去嘘嘘。
蓓儿迷迷糊糊地摸索,半梦半醒地走进浴室,解下睡衣里的小裤裤,旁若无人的“就定位”。
“你一向都不敲门吗?”不知谁在说话,声音如此低沉醇厚富有磁性。
蓓儿定眼望向声音出处,忽然两眼瞪得像铜铃,蓦地吓醒!雷震正泡在浴缸里,赤裸裸的矫健上身,健康的古铜色肌肤暴露在她眼前。
她心惊地拉回小裤裤,咚地跳了起来。“你……”她的舌头突然像打了好几个结。
“敲门是礼貌,也是良好的习惯。”他闭目养神,唇边挂着嘲笑,二话不说,立刻把“责任”归属到她头上。
蓓儿又恼又羞,压根几不知里头有人,向来和老姐共用一个浴室,在台北陈妈妈的公寓是如此,在老家更是如此,老爸为了方便两人共同使用,还设计了两个入口,她从来不必费事敲门。
但错确实在她,谁叫她忘了他的存在,还严重侵犯了他的“隐私权”。
“对……不起……我……”人生中最重大的打击就是失态后还得道歉!郁结已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蓓儿红着脸,红着眼眶,跑回房里大哭了一场。
雷震摇摇头,唇上的笑痕并未消失,但他绝不是因为占上风而得意,而是觉得她真是迷糊得可爱。对他而言,在这争权夺利的世上,最难得的就是没有心机的女子,而且她还坚持梦想的勇气,令人激赏。
“人生本该有梦,人因梦想而伟大……做人就是要忠于自己的信念,我将永远忠于自己。”
他犹记得她说话时潇洒纯真的神情,一点都不忸怩作态,更不在意世人异样的目光。
她不只说得好,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底;通常人们以为自己活在“知”的世界,认为循规蹈矩的模式才是人生的正确方向,却忽略了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付诸努力,生命一样发光发热。
而他看见了她对梦想的狂热,生命闪耀动人!她那么与众不同,永远有令人挖掘不尽的惊喜。
十二年前他曾以为自己会成为职业赛车手,也曾坚持,但最终仍为了继承家业而放弃自己的梦想,所以对她,他不只是佩服,不只……
从浴缸里起身,经历了这不错的一天,也该打道回府了,虽然舍不得向她话别,但他相信这只是短暂的别离,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要制造机会不难,只要有心,而他有!
蓓儿羞耻的泪珠儿串串直落,对雷震有一肚子怨,可偏偏这全是自己招惹来的,如今倒教自己方寸大乱,举止无措。
叩叩!通往浴室的门响起轻叩声,蓓儿怔然回眸,心想必定是他!她抹抹泪冲动地上前去开门,果真是他,他不只干净清爽,酒意全消,却教她满腹屈辱更遽。“你早就计好了,是吗?”她对他大叫,不管此刻是不是深夜。
“计画什么?”雷震见她哭得像个泪人儿,冲动得想为她拭泪,却未真的动手。
“你要我在你面前完全无所遁形,看尽我的笑话,愚弄我的家人!”她指证历历。
“你别太不讲理好吗?”他差点忘了,除了有梦想,她也是蛮不讲理的。
“难道不是吗?”她尖叫。
“我没有那个意思,也从没那么想过。”他云淡风清地说。“我要走了。”
“现在?!”清晨四点!这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安静了下来。
“代我向老奶奶和伯父、伯母致谢,他们都是难得的好人。”他真挚地说,令她再也说不出话来,难以相信自己可以解脱了?!
“你还欠我一个吻,没忘吧?”他强壮却温柔的臂膀环上她的腰际。
“我以为取消了。”她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心狂跳。
“谁说的?我会索求所有我该得的。”他盯着她噙泪的小脸,拇指轻抚过她柔嫩的唇瓣,定在她腰间的臂膀微微紧缩,令她更贴近自己。
她微启着唇,愣愣地瞅着他愈加靠近的俊脸,双腿开始打颤。
“别紧张,不过是个吻。”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蓦然嫣红的颊,唇压上她的,老练的舌若即若离的与她斯磨,款款占有她芳香的甜美,直到她不再僵直被动,辗转深吻,吻进她的灵魂深处。让她娇弱的身子在怀中不住颤动,直到欲望之火即将吞噬他的理智才放过她。
“结束了吗?”蓓儿迷蒙地睁开眼睛,吐气如兰地问,他的吻缠绵得教她的身子犹如化成羽毛般的轻飘讯,陶醉其中。
“再见,女孩。”他轻轻地说,热烈的眼神紧瞅着她,缓缓放开她。
蓓儿瞥着他俊美无畴的脸,强烈的不舍竟疯狂地将她拉扯;她眷恋着他的吻,不想他走!
这样不寻常的情愫令她自己惊异,红通通的小脸仰望着他,但终究没有说出口,直到他转身走出自己的视线,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进驻她的心魂,她知道这次他真的带走了她的灵魂,且……下了魔咒!
静寂中她听见车子的引擎声,倒车,驶离。她冲动地想追出去和他挥别,却只是呆站在房内,直到车声渐远……
她缓缓走向视窗,轻轻推开窗户,窗外天色未明,微冷,雾气朦胧,他的车和他的人已不复见。
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她以为自己会开心得放鞭炮,没想过竟会是这么失神落魄!
“你未免也太矛盾了吧!”蓓儿遥望着远方喃喃自语,难以分析自己此刻的感受,犹如身陷在复杂的迷宫中,找不到出口……
午后蓓儿无精打采地坐在空荡荡的院落里发呆,老爸和老妈下田去了,奶奶晒着臭臭的鱼,回头也进屋去休息了,只有她一整天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精神不济,空气中又弥漫着鱼味,着实令人反胃,她索性起身,一路晃到钱大毛家。她答应过雷震要去帮他杀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没忘。
钱家的四合院前,聚集着钱大毛的手下,他们正嚼着台湾口香糖,红色的那种,看上去是极具乡土味的古惑仔,见她到来全立正站好,毕恭毕敬地问。“倪大姐好。”
“大毛呢?”蓓儿问他们。
“大哥在里头。”他们指着明堂。
蓓儿迳自走进钱家大宅,钱大毛正在明堂内算帐,算盘声哒哒作响。
“嗨!大毛。”她唤了一声。
钱大毛抬起脸,令人生畏的霸气尊容漾开笑容,赶紧放下帐本,走向蓓儿,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蓓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世界上只有你可以一眼认出是我。”蓓儿感叹。
“那当然,从小看到大还认错就别混了。”大毛大笑,立刻要外头的小弟送来茶水零食,蓓儿和他可是“生死之交”的青梅竹马,有特殊交情。
说来话长,小时候他总喜欢呼朋引伴在田里玩,有一天他约大家到废弃的窑洞玩捉迷藏,那里有许多丢弃的水缸,玩捉迷藏再合适不过,谁知前些日子的大雨使水缸积了满满的水,他没头没脑的“躲”进去,结果大喊救命,所有人脸色发青,惊慌失措,幸而蓓儿平时就爱看故事书,知道司马光如何救人,立刻捡了石头把水缸砸破,救了他一命,从此他把她奉为救命恩人,且当亲妹妹般看待。
而“大毛”则是她给他起的绰号,这世上只有她一人能这么叫他,他本名钱开泰,大她四岁,如今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