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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像我这种知识分子跟奔奔这种社会败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关键时刻,知识分子总是显得比较冷静,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来分析研究问题,特别是当我运用辩证法客观实际地分析一下这件事情之后,我觉得完全没有奔奔想象的那么严重,只要问题交代清楚了,我本人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顶多就是交点罚款,只要奔奔一口咬定,这药是别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何必一定要跑路呢!我把我的想法跟奔奔说了,我还没说完,奔奔就气得挂了电话上机场了。
我用三分钟时间在路边抽完了一根烟,大脑高速地旋转着,想尽快想出一个什么办法来,我给小B打电话,原来以为肯定电话关着,她人待在局子里呢,没想到她还能接电话。
“老B你丫的找什么事啊?怎么拿那两片药还把奔奔给折进去了?”我气得发抖,想不到老B拿这药是去做违法的勾当。
“谁知道我这么倒霉被查到啊!”老B说起来也是满肚子委屈,“你说我这脸还往哪搁?!你说啊初晓!”老B说话带着哭腔,她好象挺怕的。
“我操,你问谁呢,你问我啊?你早干嘛去了!”我真是快气疯了,“你那么大的人,怎么做这种糊涂事啊!你现在在哪呢?咱俩见一面,商量商量!”
“你在哪啊?现在我家肯定不能待了,我估计有警察!”老B说话特神秘,跟当年底下党似的,“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我告诉她我在四环上,她说那就直接去我家得了,一会在我家见面,商量商量怎么办。
我放下电话,开车往家走,一边走我一边觉得窝火,心说真他妈的操蛋,我怎么这会一会就卷进了犯罪团伙了。妈的,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38——
我跟个耗子似的溜回到家里,感觉很滑稽,他奶奶的我并没做什么坏事啊,怎么就会成了政府的打击对象了呢!我就想不明白。
我看见老B的宝马就停在我家楼下,我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我在车里看着她很慌乱地拿起电话,神色紧张。
我说没事吧,她说你在哪呢?我说就在你对面车里,老B一抬头看见了我,把电话关了,从车里跳出来,向我走来。
她一坐到车里就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吐出来,闭着眼睛倒在靠背上,眉头紧皱着。我看她这付德行,一肚子火也没好意思往外发,自己憋回去了。
我问她,怎么回事啊?
老B又抽了一口烟,斜了我一眼,把事情原委倒了出来。
老B这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个这个爱好的,开始的时候有人专门帮她介绍,那时候她跟她前夫还没离婚,她还是著名演员的太太,养着一个19岁的大学生,当儿子养,我想,如果小B真有个儿子的话也差不多该19岁了。男孩刚开始很听话,小B说什么是什么,后来到了他快毕业的时候,开始耍脾气,老B给了丫五万块钱送走了他,离婚以后,有回跟她朋友们出去玩,有人跟她说花钱买来的不好玩,要想点办法把自己变被动,一来不用花钱,二来也特刺激,老B所以找我来弄药,通常隔三差五的就换个人,离了婚,在家里搞也更随便了,上个月,她招了一个小演员,才二十岁,把人家糊弄到家里给办了,结果人家孩子事后觉得不对劲,到公安局把老B告了,警察一找老B,丫把药怎么来的,祸害了多少孩子全招了,据小B说公安局那帮人正到处找我跟奔奔呢。
我听着听着,真是没了主意,看着老B那张青春消逝的脸,我竟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心里酸酸的感觉。
我也抽完了一根烟,拍了拍小B的肩膀,安慰她:“算了,算了,别急,想想办法,总能解决的。”我紧皱着眉头靠在椅背上又开始检索我脑子里的电话号码,不知道这回哪位神仙又得被我请出来消灾。
“你想想看,谁能帮上忙,钱我出!”小B说得也不那么理直气壮了,她自己也知道,这个时候钱不一定管用。
胡军从家里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怎么还没到医院去看高原,我看看表,快十二点了,我想无论如何我得先去医院看一眼高原,我想他了,要是他睡着了也没关系,哪怕只看看他,摸摸他的脸,我心里也塌实了。
我将车发动了,带着小B一起往医院的方向开去,小B特紧张,一直叫我别去,说没准儿警察已经找到高原那了,我不信,把车停到医院停车场就往高原的病房走去,小B坚持留在车里,说万一有事就让我往外跑,她开着车在外面接我。
午夜,医院的楼道里阴森森的,我想起我之前写过的一个故事,一个杀人犯在最后人民政府击毙,就是因为去医院看望自己的爱人,而警察就在病房里埋伏着,我一边往高原的病房走一边开始寻思我之前胡编滥造的那些故事,居然跟我现在的处境有几分相似!
高原病房的门半开着,我刚要推开,就看见了里面正有警察跟高原问话,我听见他最后一句说的是“如果初晓跟你联络,请通知我们,或者请他到市局把情况讲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赶紧把头缩了回去,调头往回走,心脏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给小B打电话,我说小B赶紧开车,到医院门口等着我。
坐到车里,我的心还在狂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真没想到这点事他们还能到医院找高原,高原大概从来不会想到我也会跟这样的事情搅和在一起,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心里怎么看我。
车刚开出朝阳医院没多远,高原的电话就追了过来,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警察用高原的手机拨过来的。接通了电话,我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跟高原说话,高原第一句话就问我,初晓你现在在哪呢?我看了正在开车的小B一眼,我说我在十三陵回来的路上,高原就说初晓你先到李穹或者别的朋友家待两天吧,刚才警察找过我了,好象说有点什么事叫你去解释解释,你也别解释了,说不清楚,干脆等事情过去了再说吧。
我拿着电话,不由自主的手开始颤抖,我不知道跟高原说点什么。
“初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糊涂事了,你别怕,跟我说。”高原这时候跟我说话的声音真温柔啊,他真像个父亲在安慰女儿,我记得我小时候不管做错了什么,打破了什么贵重东西,躲在桌子底下不肯出来,我爸都是这样的口气哄我,安慰我,都说“初晓别怕,不管你做了什么跟爸说,爸爸不会生气。”从小到大,我爸像我的保护伞,我妈打我的时候总是会第一时间冲出来,把我搂在怀里,自从我上了大学,我妈良心发现不打我了以后,这么多年,我很久没有听见什么用这样的口吻跟我说话了,我心里感到格外塌实,感受到一种久违了的温柔。
“高原,我做了糊涂事,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印象当中,我从来没像现在一样像个孩子似的跟高原哭诉过什么,但是这次我真的忍不住了。
“没事,没事,没事。你跟拿出跟我打架的精神来,跟拼命三郎似的,怕过谁呀!没事……”高原用这种特别的方式安慰我,我想乐,却流出眼泪,要是现在高原就站在我的面前,我肯定一猛子扎丫怀里,一辈子不出来了。
“没事,真的初晓,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害怕……我知道你心里害怕,装得挺牛逼的,其实心里特虚,你就这一毛病,没事啊,别怕……”高原还跟那絮絮叨叨的,“你去找我们家老头,他有个学生后来当了警察,挺牛逼的,刚升的副局长,什么事都能压下来,现在就去,回我们家找老爷子……”
我一听高原这么说,心里立刻塌实下来了,眼泪也不流了,他们家的社会关系是挺复杂的,老头老太太道儿都挺深的,我就是拿不准他们会怎么看待我在这件事情里面扮演的角色,怎么说都不太光彩。
“高原……”我在丫跟前装孙子。
“怎么了?”每次我跟他打完一架刚刚和好的时候高原都像现在这样特别温柔体贴,你叹一口气,他都恨不得赶紧跑过来问问怎么回事,这时候你要跟他要点什么东西,哪怕是星星和月亮他都恨不得给你掰下来一块儿!有时候我使坏,比如我那套七千多块钱的夏奈尔套装,我算计了很久都舍不得自己掏钱买,我找茬跟高原打了一架,趁着刚和好的时候拽着他买了回来,虽然到现在也没捞着什么机会穿,可想起来我就拿出来看看,偶尔也穿上试试新鲜,每次高原看见都肉疼。自从那次之后,高原轻易不敢跟我打架了。
“我不敢跟老头说!”我横下心,将孙子一装到底!说得特可怜。
高原想了想,“没事,有我呢!”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明天老头来医院,我跟他说。你这会别回家啊,没准警察等着你呢,去李穹或者胡军那睡一晚上吧。”
“知道了。”我嗫喏着,装得跟个干了坏事的孩子似的,特清纯,特无辜,心里偷着乐。
我乜了老B一眼,丫跟看天外来客似的盯着我。
放下电话,我一身轻松,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这事这么轻易摆平了,刚才的心虚早飞走了,我安慰小B,“没事,没事,真的,回家去好好睡个觉,高原他爸有个学生,现在当局长了,回头找他把路淌平了……”
老B看着我,忽然哭了,眼泪把她脸上的色彩冲得乱七八糟,作为女人,半老徐娘,青春不在的女人,我明白她的心。
那天,回到我家楼下,老B开车回了自己的家,我停了车,走到楼上,看见我家门口站着两个黑影,看见我,立刻走了过来,很严肃地声音问我:“你是初晓吗?”
我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态度非常的生硬。“我是。”我点着头,懵懂地看着他们。
“我们是市局的,请你回去协助我们调查一件毒品案子!这是逮捕证!”其中的一个把手里一张纸扬起来给我看。
我怎么觉得跟电影里演的似的,怎么可能就真实的发生在我的生活当中呢!我发誓我之前写的类似的故事全部都是编出来的!
“我能给我爱人打个电话吗?”我忽然很平静了,如果下次我有机会写一个革命题材的本子,写到地下党员被捕肯定特逼真。
“对不起,不能!”其中一个代表政府的警察严厉地拒绝了我的要求,我觉得今天这俩警察是我所有遇到过的警察当中对我最客气的一个,既然他们对我这么客气,彬彬有礼的,人家又是说带我回去协助调查,协助啊,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嘛,我也实在没有什么好推辞的了,虽然我很想说我很忙。最要命的是,他们的手上拿着一张盖了大红印章的逮捕证!我干!
就这样,我坐上了政府的专车,走进了北京市公安局的大门。
——39——
我在市局的小屋里待了三天,三天里我回答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包括我跟哪个明星关系比较好,他们的每一天生活的内容是怎样的,还包括拍戏的时候男女演员上床是不是全脱了衣服,接吻的镜头都是不是真的……反而对于要我交代的关于做中间人帮老B弄毒品的案子,没问多少。
第四天,我出去了,老B动用了包括她前夫在内的一切关系来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我看得出来,她对我心怀愧疚,豁出去丢人了,我看到她这付样子,我除了暗自后悔自己当初做了这样的糊涂事,竟然一点埋怨的情绪也找不出来。
我硬着头皮跑到高原家,找高原他们家老爷子,老太太正好不在家,我心里塌实多了。说实话,男人跟女人在对待个别事物上的看法有着与生俱来的差异,男人天性都比较宽容,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的。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跟老头叙述了一遍,老头听完了,沉吟了片刻,问我:“现在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得搞清楚,你的那个叫奔奔的朋友,她究竟是不是贩卖毒品的,她又是从哪弄来的这种药,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是别的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给她的,那么这见事情就完全是个误会,如果不是,那这可是个大案子,这个关键问题关系到这件事的性质。”
我连忙肯定,说奔奔手里的药肯定是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
老头又想了一会,说他晚上会给他的学生打个电话,把整件事情跟他说一说,如果真的是个误会,应该会很好解决。
虽然老头这样说了,我心里却更加沉重了,我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奔奔做的什么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她是一部分性产业工人的领袖,同时也是一个贩毒团伙的中流砥柱,这一点是无疑的,我感到很恐惧,前所未有的。
我跑到一个公用电话的地方给奔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