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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我不想弄得整间公司都是臭豆腐的味道。”他有一点洁癖。
因为她得过且过的态度看在他的眼里统统不及格,所以套房里的清洁工作都包在他身上,她也乐得轻松。
“可是伯父、伯母也很爱吃耶……”她愈来愈清楚该怎么对付他。
“好吧!但别买太多,尤其不能买给同事,知道吗?”
“遵命,情夫先生。”
冯映然实在拿她没办法。“绮思,你行行好,别再叫我情夫了,你上次在楼梯间叫我,刚好被管理员听见,现在每次经过他面前,他看我的眼神就很奇怪。”
“那以后你在公司也不能叫我起司小姐。”跟他讲条件。
“起司小姐很可爱啊!”
“楼下的总机妹妹还以为我在卖起司,哪有可爱!”
“可是起司小姐只有我能叫,我很喜欢。”他从她身后抱住她的腰,亲吻她的脸颊。
他的声音令她酥麻,亲吻令她着迷,害她差点就上了他的当。“那……情夫也是只有我能叫啊!”坚决不退让。
“好吧!以后只有私底下,我们才能这样互喊,你觉得如何?”他是真的觉得起司小姐这个称呼很可爱,舍不得改。
“成交!”
他在她的唇上印了一吻。“很高兴达成协议,我的起司小姐!”
没一会儿后,他们准备出门,冯映然的手机却响起。“是我妈打来的,等一下,喂?”原本愉快的神情在接到这通电话后的瞬间变为冷肃,口气也转硬。“这件事跟我无关!妈,我要出门了,回来再打电话给你。”切断电话后立刻关机。
苏绮思从没见过冯映然的脸色这么难看过,她直觉有事发生了,但她清楚现下不能问,一问他肯定会爆发——连他的母亲都无法让他妥协,她不认为自己有这本事。“妈说什么?”
“她叫我们晚上回去吃饭,走吧!”
“嗯。”苏绮思听话的跟着他搭电梯下楼。
每回搭电梯,只要冯映然在,一定会握住她的手让她安心,可这回他却忘了,足见刚才那通电话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而直到他的母亲打手机给她,她才得知原来是映然的亲生父亲希望他能去医院看他。
“映然,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先试探的问。
冯映然仿佛也回过神,发现到她的存在。“没事。”
“真的没事吗?”
“嗯。”他冷冷的扔出这个字。
苏绮思往车窗外面看了一眼,再转过头,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没事,我们怎会快到新竹了?”
冯映然这才察觉自己竟把车子开上了高速公路。“你怎么没提醒我?”
“你一直在发呆,就连伯母打电话给我,你都没发现,看得出来你受的影响有多大,我才想说让你静一静也好……伯母刚才都跟我说了,你父亲病得很严重。”
“不关我的事。”他淡淡的说。
“映然,别再自欺欺人了,其实你很在乎吧?”
“我怎么可能会在乎?!他从不在意我的死活,我又何必去在乎他?”他恨恨的说。
“可是……他就快死了,在临死前想见你一面,你去看看其实也无妨。”
“我为什么要去看他?”
“看他变得有多糟,让他知道你没有他过得多幸福,让他感到后悔莫及,你觉得好不好?”她状似无所谓的问。
冯映然却听出她微微的讽刺,“我不需要去向他证明什么,我的一切都不关他的事。”
“如今你这么幸福其实也要谢谢他,没有他也不会有现在的你……所以,去看看他吧!至少别让自己留下遗憾。”
“他从来不是我的遗憾。”冯映然是这么说,但在下一个交流道他却没下去,反而继续往南行驶。
她总能说中他的心事,或许……他是真的不想留下遗憾。
第8章(1)
车子一路开到高雄市的医院。
苏绮思陪着冯映然来到病房外,那里只有两个人。
“请问你是?”
冯映然其实也不认得眼前这对男女——他离开时才五岁,能记住的事有限,是母亲告诉他还有大伯和姑姑的。
“冯映然。”他摘下墨镜,报上自己的名字。
“映、映然,你是映然啊?!没想到长这么大了。”他的大伯感慨的说。
他的姑姑露出不敢置信的脸色,“你真的是映然?”
冯映然并未回答,只是冷着脸问:“医生说他还有几天?”
他的姑姑本想骂他,但大伯却阻止了她,“医生说他这几天就会走了,如果他知道你肯来看他,一定会很高兴,不过……他从今早已陷入昏迷,恐怕已不能跟你说话了。”
冯映然也没打算要跟自己的父亲说话。
“要我陪你进去吗?”
“不用,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苏绮思拉住他的手,小声的说:“别让自己后悔。”
冯映然轻轻点头后,走进病房。
“你是映然的太太吗?”大伯好奇的问。
“我是他的女朋友,蔽姓苏。不好意思,映然的心情一时还没调整过来。”
“见自己的爸爸有什么好调整心情的,他们都快三十年没见了。”姑姑没好气的说。
“你别乱说话!”大伯看了她一眼。“我们从没照顾过映然,凭什么要他来看他的父亲?是我们冯家欠映然,不是映然欠我们!”
“你以为我愿意放弃映然吗?他也是我的亲侄子,如果不是我的经济不许可,我怎会把他让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姑姑红着眼眶辩解着。
苏绮思见状,连忙上前安慰她。“其实事情的对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要让大家都留下遗憾。”
“没错,苏小姐说得没错,不要让大家留下遗憾。”大伯揩了揩眼角,坐了下来。
世上没有后悔药,一旦错过就一辈子是遗憾,难以挽回。
她相信如今的映然,会做出对的事。
“滴、滴、滴……”
耳边听见的是仪器的声响,代表躺在病床上的人还有一口气在,冯映然走入病房后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门边冷冷的注视着病床上的人。
那人一动也不动,只能靠呼吸器来维持生命,果真没剩下几天了。
记忆中,他对这人的印象已经非常薄弱,弱到有时做梦时,这个人的五官也已模糊,几乎快想不起他的长相,然尔这人却是曾经带给他莫大伤痛的亲人。
绮思说他能有现在的一切还得感谢他……感谢?!
是感谢这人的凌虐、施暴,才让他有了如今的成就吗?
还是该感谢这人让他永远忘不了童年的痛苦,甚至走不出伤痛吗?
真要感谢的话,他最感谢的就是这人决定遗弃他,如果不是这人的放弃,或许他早就不在这世上,或是已经走上另一条路。
这人终于快要死了吗?
当然是了,不然他岂会站在这里!
冯映然等到心情平静下来后才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终于看见阔别二十八年没见的男人——他的父亲。
父亲的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看来甚至比大伯还要苍老——自他有印象开始,父亲是烟酒不离,再加上岁月无情,如今能躲在这里已是万幸,因为他曾猜想过父亲说不定已死于酒精中毒或是意外身亡呢!
大伯说父亲昏迷了,即不能说话,也不知能不能听到他的声音,那么他也没开口的必要。
这样也好,因为他确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们就只剩下最后的血缘关系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在他心底,父亲的身分早已让他人取而代之。
我要说什么呢?
无论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实不是吗?既然如此,我还需要说什么吗?为什么你临死前才想要见我?是想赎罪,还是想忏悔 ?或是要上演一场父子团聚的戏吗?
“对我来说,你什么人都不是!”最后他淡淡的开口,然后转身离开病房。
房间里的仪器继续滴滴滴的作响——
离开医院后,冯映然带着苏绮思来到附近一间饭店,期间他始终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静静的远眺窗外的街景,思绪停滞在一个点上——一个曾让他噩梦连连的痛苦之中,难以脱身。
“映然,你应该累了,什么都别想,先睡一下好吗?”苏绮思洗完澡出来,握住他的手,将他带回到床上,细心帮他脱鞋、脱袜,然后关灯侧躲在他身边,“你今天做得很好了,所以不要再乱想,先好好睡一觉。”
过一会儿,她听见他干净而低沉的嗓音响起——
“你觉得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恶毒的念头?”他的声音很慢 ,如同淙淙流水般缓缓流动。“我甚至连希望他死的念头都没有,因为我还不懂什么是死,那时无论我做什么,换来的都是一顿毒打,我没有自保的能力,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能任由眼泪无止境的流 ,如果那时我知道怎么死或许……可惜我什么都不懂,就只好忍耐,不断的忍耐,直到这一切结束为止。”
“刚才我进去看他,真有股冲动想拔掉仪器……等我长大后,我开始懂得生死,于是我没有一天不希望他能早点死掉,这样我才能从噩梦中挣脱,我是真的希望他早点死去!他为什么不早点去死?为什么还要我来看他?难道他还奢望我能原谅他吗?!不——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他要死就去死,我是不会替他掉一滴泪的!”
“映然,你别这样,别说让自己后悔的话。”
冯映然突然从床上翻坐起身,“你根本就不了解!”
“你尽管恨他,但不要让他的死牵扯上你,这一点都不值得!” 她柔声的说,并上前紧抱住他,“映然,他已无法伤害你了,现在的你过得很好,很幸福,你应该要告诉他这些,让他后悔放弃你!”
“不……”他冷冷一笑,“他不可能后悔,因为他曾想杀了我… …他的双手掐着我的脖子,我无法呼吸……我很痛苦的看着他,希望他住手,但是他没有……他没有停手,幸好有人按门铃,不然我早死了……他从不后悔放弃我,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要我!”
每次回忆起这件事,他就全身冰冷僵直,无法动弹,好像真的被人掐住似的无法呼吸!
苏绮思没想到会听到如此心痛的事实,于是她用尽全力牢牢的抱紧他。“映然,我要你!伯父、伯母也需要你,你还有我们,我们会永远陪伴着你,不会伤害你!”
“你看着我,我就在这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绝不离开……映然,相信我好吗?”背后感到一阵凉意 ,苏绮思知道他哭了。
“绮思……我明知他对我造成很大的伤害,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彻底的忘记他?”
“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你说……我会不会以后也跟他做同样的事?”
“当然不会!你跟他不同,你是这么的体贴、孝顺,你绝不会跟他一样,相信我!”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你对我这么温柔,对伯父、伯母这么照顾,你是最棒的,谁都比不上你……”
“我还是无法原谅他……”他的身体终于缓缓地放松下来。
“没关系,等你想原谅他的时候再原谅。”她明白这种事唯有当事人想通才能走出来,所以她不会逼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感情的伤需要长时间才能复原。
苏绮思搂着他,没过一会儿,他终于靠在她身上入睡了。
看着他,她很心疼他如今憔悴的模样,抚摸他的头发,扯下被子盖在他身上,慢慢的,他微皱的眉心终于松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苏绮思也快有睡意时,手机突然响起, 她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一点,心头顿时窜上不好的预感,立刻接起电话。
打来的是他的大伯,果真不是好消息!
她叹了口气,叫醒了冯映然。“映然,醒醒,医院……发出病危通知。”
本来以为还有几天,结果当天晚上,冯世文就走了。
冯映然没有哭,只是静静的看着过世的父亲。
丧礼很简单,由于冯世文生前没什么朋友,只有几个亲戚到场 ,而映然则是始终默默不语。
苏绮思陪着他直到丧礼结束,他的大伯给了他一封信,“这是你爸给我的,他说如果他没能亲口对你说,再把这封信交给你。”
苏绮思很清楚他应该想一个人看信,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没想到冯映然却一把拉住她,然后拆开信,信上就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爸爸对不起你,希望你幸福。”
没有祈求原谅,就只有深深的歉意。
“为什么……总要到最后才明白之前做错了什么。”浓浓的恨意因为父亲的离开而无处宣泄,一时间全堆积在胸口,让他难以喘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