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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青抱着肚子跪在地上颤抖着。
“说,是谁让你这么说的?”萧城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声音冰冷如冬日的寒冰。他从十岁开始就跟随姬婴。他比姬婴大两岁,可是姬婴却比他还要老练。姬婴虽总是冷冰冰的,可却很信任他。他知道,姬婴内心比谁都要苦。可自从梁小姐来府后,姬婴私下渐渐爱说话了,也有了笑容。所以萧城不能容忍别人对梁小姐的半点污蔑。
“萧大人,奴婢什么也不知道,求萧大人饶了奴婢吧。”丫鬟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张青的身子剧烈颤抖,可是却不说一句求饶的话。
萧城等了半会儿,张青仍无动静,他不禁冷笑,叫来两个侍卫,“将这两人拖下去,女的责打二十大板罚去洗衣局,男的···”
萧城面若寒霜,“男的杖毙,拖入城南乱葬岗。”
萧城如今想来,当日之事很是蹊跷,一个小厮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不仅乱嚼舌根,还一点不求饶,一副一心求死的样子。
“王爷,我想此事疑点很多,不如我去查查张青这人的背景。”
“我已经派人查过了。张青家贫,家中有一个瘫痪的哥哥,还有一个妻子和不满两岁的儿子。”
那就是软肋很多了。萧城心想。
“那我去找张青的家人。这段时间张青见过哪些人,有什么反常的表现,我会一一问清楚的。”
萧城站在城南郊区张青家前,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两间破旧的茅草房,因连日大雪,房顶被积压得像是随时要倒塌,可是院子里却被打扫出一条很洁净的小道。萧城走入右边的小屋,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几张凳子,角落里有一大一小的两张木床。小床上躺着睡得正熟的小男孩,丝毫不知有陌生人闯入。挨着的屋子里应该是腿伤瘫痪的张青哥哥的卧房,里面不时传来微弱的□声。萧城站在男孩床前,在他的右手边有一道门帘,里面不时迸出哔哔剥剥的声响。萧城掀开门帘,看见一农妇正在烧火做饭,灶上熬着一小锅稀粥。
农妇听见萧城故意放重的脚步声,敏感的一下回过头。看见萧城,农妇脸上出现惶恐不安的神情,手中的饭勺也掉落在地。
“你很害怕?可你的脸上却一点不惊讶,”萧城道,“你料到有人会找你,是吗?”
农妇捡起地上饭勺,转过头去,不说话。
“张青前段时间应该跟你说过有人找他办一件重要的事,并且他向你说了一些很反常的话,像临别遗言一样。”
农妇竭力掩饰自己的神情,可萧城还是看出了她脸上的惊讶。他微微一笑,他猜得没错。
“那人是谁,张青应该也对你说了,你还记得吗?”
“大人,我听不懂你的话。”农妇声音隐隐有些发颤。
“我知道张青一定告诉过你,因为这是你们活命的砝码。你放心,只要你告诉我,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的性命。”
农妇仍然只是抓紧手中饭勺,“我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
“你的儿子才两岁,还那么小,你忍心置他于不顾吗?”
萧城看见农妇猛然看向他,眼神凌厉得像是被侵犯的猛兽,拼命要保护怀中的幼崽。
她的嘴唇翕动着,像是要说什么,但仅仅一瞬,农妇马上低转过头,“大人请回吧,我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萧城静默,他想着农妇已有一些松动,若是一再逼迫恐怕只会适得其反。萧城起身离去,打算明日再来。
走出屋子的时候,萧城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孩。他的身上盖着厚厚的打了许多补丁的棉被。天气虽然寒冷,可他的脸色很红润,嘴角上翘,不知梦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夜幕笼罩,张青家亮起烛火,农妇正端着碗一口一口用小勺给孩子喂粥。
“娘,吃。”小孩话说得还不流利,却用手把小勺推到母亲嘴边。
“言儿乖,娘亲不饿。”农妇心满意足的笑着,再次把小勺递到张言口中。
夜色里,三个黑衣人悄悄进入院中。
微弱的烛火终于熄灭,破旧的茅草房,无声的伫立在飘着小雪的夜幕下。
第二日一大早,萧城再次来到张青家。小道上还未来得及打扫,有些薄雪。茅草房的房门紧闭着,在雪天显得非常寂静。
萧城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
房里空无一人,萧城的心跌入谷底。他翻遍所有东西,没发现一点线索。
萧城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他从来都是一个遇事很镇定的人,也很少会因为什么而动情。可是想到昨天茅草房中见到的情景,无缘无故被拉入斗争的母亲和不谙世事的孩子,如今不知所踪,生死未卜。而所有一切都对王爷不利,现在又失去这唯一的知情人。萧城有些不敢再想下去,要是皇上查到了,会怎么处置王爷。
姬婴坐在书房,想着刚刚萧城进来回报时的自责和愧疚,不由握紧拳头。好一场阴谋,既能打击他的气势,又能伤到他的左膀右臂。萧城根本未做错任何事,若换做是他,他恐怕会把乱嚼舌根的人五马分尸。说他狠也好,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在意的人。
“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吗?”姬婴冷冷笑道。他在意的人,不管是谁,他都一定会拼命保护。
“事情办妥了。”沈子衿从小舟上走到醉枫亭,挨着姬莘站着,低下头看着池中自在悠游的鲤鱼。
“后悔吗?”沈子衿突然问道。
姬莘转身做到亭栏上,望着夜空,“我不想去想后不后悔。我既然是申国的四皇子,母后唯一的儿子,我只想看到母后的笑容。”
他怀念那个小时教他写字,念诗,牵着他的手带他去找父皇,一起在御花园散步的母亲。姬莘看着夜空道,“想太多只会平添烦恼,于事无补。”
姬莘朝他笑笑,“你说呢?”
☆、殷勤理疏狂,莫断肠
“皇上,城中有一个老者揭了皇榜,说是能治愈瘟疫。”张德申俯身站在皇上身侧。
“那就让他治着吧,治好了重重有赏。”皇上翻看着手中的奏折,眉头紧皱。有人上疏参奏吏部尚书沈公觉,滥用职权,任人唯亲。
张德申看着皇上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这老者脾气有些古怪,说是不要赏赐,只要皇上答应一个条件。”
皇上放下奏折,转头看着张德申,示意他说下去。
“他说,请皇上让他随意调用太医院的任何药材,并且···让太医院院首梁文道做他的助手。”
“这老者是谁,竟然知道太医院院首的名字,还敢让他做他助手。这事梁太医知道了吗?”
“梁太医听说后欣然允诺,说只要能找到治愈瘟疫的方子,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张德申回道,“至于这老者,回报的侍卫只说他叫翁子须,蜀地人士,其他一概不知。”
“既然梁大人已答应,那就一切按照翁子须的要求办吧,还有半月就是除夕了,瘟疫不能再蔓延。”
“是。”张德申道,“还有一事。秦大人查到,感染上瘟疫的几个人,都是城南的农夫,患病前都曾路过城南郊区的乱葬岗,并且见到过一具浑身血肉模糊的尸体。那几日薄雪刚下,尸体在雪水中散发着腐臭。瘟疫的源头就是它。”
“死者的身份查出来没有?”
张德申细眼瞧着皇上神情,毕恭毕敬的站着,“是···三王爷府中的小厮,张青。”
皇上看着桌上摊开的奏折,慢慢道,“此事先不要张扬出去。”顿了一会儿又说,“让秦澈查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左边···右边···左边一点···”羡鱼站在姬莘书房门前,指挥着楼梯上正在挂灯笼的沈子衿。
姬莘靠着廊柱笑得一脸开心,“想不到堂堂沈公子,翩翩少年郎,如今也有听人指挥的时候。”
“你现在就笑吧,”羡鱼回头看着姬莘,“等子衿把四王府布置好,咱们就改道去沈园,到时就得轮到你去挂了。”
“我家可得好好布置,我买了好多灯笼还有剪纸,到时就有劳咱们的风流才子了。”沈子衿从楼梯上下来,拍拍手,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不答应,想我郢城第一浪子,怎么可以给别人贴窗纸呢。”
羡鱼白了一眼一脸委屈的姬莘,这人怎么不会脸红的。
“过新年,当然要自己的心意才好啊,自己布置的房子才有意义嘛。”羡鱼拍拍他的肩,“走,趁现在还早,去沈园吧。”
等布置完沈园已经是晚霞满天了。在沈子衿的提议下,他们去了兰苑。
石桌上,照样用小火炉温着绿蚁酒。羡鱼端着酒杯,突然长叹口气。
“怎么了,我的鱼儿还有不开心的时候?”姬莘玩笑道。
“我只是想这瘟疫什么时候能治好啊。听说揭皇榜的翁子须每日在他的竹庐中试验着各种药材。”
“这种事你就不要烦心了,总会好的。”沈子衿道。
姬莘端着酒杯静静喝着酒,不说话。
“我还听说城南的那些贫民,好多都因为今年的粮食减产而过不好年呢。那些小孩还那么小,却不能过上一个开心富足的新年。”羡鱼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那些小孩如果能在新年吃上一顿好饭,得到一个小小的玩具,一定会很开心。”
沈子衿点点头,“可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国富才能民安,当今皇上半生励精图治,无奈北有容国,南有禾国。战争连连,税收沉重,也是不能避免的。”
姬莘仍然不说话,看着花圃里的兰花,不知在想什么。
兰苑里种着春夏秋冬四季兰花,沈子衿每日都会抽空亲自打理。夕阳此刻刚刚好落在院墙,羡鱼忽然起了兴致,“先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给你们舞剑吧。”
“你也会舞剑?”姬莘好奇道。
“不要小看我,我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羡鱼接过小厮陈二递过的剑,快步走到院中空地。
姬莘和沈子衿都饶有兴致的看着羡鱼。羡鱼双手抱拳行了一个礼,随后便迈开步子舞起来。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从。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羡鱼飒爽如男子,然而却吟诵了一首如此凄凉的诗。姬莘看着院中舞剑的女子,她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呢。
沈子衿一手端着酒杯,侧身看着羡鱼,眼里闪过一丝疑虑。
姬莘在黑夜中走着,来到一间小屋前。这是四王府的后院,平时少有人来。小屋的门紧闭着,只开了一扇暗窗。姬莘从暗窗中看进去,瘫痪的男人晕在地上,帘子隔开的小屋右边,一个农妇抱着孩子蜷缩在稻草铺成的床上。
农妇喃喃着说,“言儿,就快过年了,到时会有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娘,看星星···”张言看着屋顶,小手指胡乱比划。
“好,到时娘亲带你去看星星,还有好多烟花的夜市。”农妇将脸贴到张言的脸上,轻声说着,一滴泪从眼角悄悄滑落。
姬莘看着这一切,最后终于悄悄离去。
羡鱼从隐蔽的花丛中走出,整理了一下有些复杂的情绪,从后墙翻身而出。
“穹月,快把金银花递给我。”梁文道低头配着药,翁子须正在竹庐外的空坝上熬着药。穹月把金银花拿给梁文道,“三叔,有进展了吗?”
梁文道是穹月父亲梁如中同父异母的弟弟。虽是庶出,但他们兄弟感情很好,他对穹月亦很是照顾。穹月的父亲还有一个亲弟弟,梁甫之,是穹月的二叔。但在穹月刚出生不久,二叔和二婶就已去世。八岁之前,每年穹月都会跟随父亲母亲一起去他们的坟前上香。后来父亲去世的时候,曾拉着穹月的手一再嘱咐,要记得每年给她的二叔二婶扫坟上香。所以后来进入三王府后,姬婴每年都陪着穹月去到城北落雁山,去祭拜他们。
“我和翁先生已经试过数十种方子,可是都不见效。”梁文道摇头。
“穹月啊,快来帮老夫看着火,我忍不住了,快点快点。”翁子须在院中喊着,没等穹月答应,就丢下扇子跑去茅房了。
“这个老顽童,一点不顾忌。”梁文道笑道。
穹月也跟着笑,“不过,我倒觉得翁先生很亲切。”
“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羡鱼从大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大食篮。
“说翁先生呢。”穹月笑道。
“那个老顽童啊,”羡鱼四处看看,“他人呢?”
“羡鱼姑娘找我什么事啊,是不是又来给我送好吃的啊。”翁子须捋着他花白的胡子,笑得一脸开心。
“是啊,看你辛苦,给你做了小鸡炖蘑菇。”羡鱼把食篮打开,鸡汤的香气顿时弥漫整个竹屋。
“羡鱼姑娘就是会体贴人。”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