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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太太,您清楚了吗?”董律师转向米兰。
“嗯……我,我想问一个问题,我是否可以自行处理所得的遗产?”米兰怯怯地问。
“当然可以。魏太太,即使将来你们的婚姻结束,遗产仍然归你所有。”董律师凭着职业的敏感,察觉到了米兰心中的疑问。
“哦……”米兰呆呆地点了点头。脸颊上的肌肉绷紧了,这是被人注视着的感觉。米兰感觉得到魏泠岫在观察她,可她低垂着脑袋,不愿意迎上他的目光。
“魏老先生遗嘱的最后—条:他坚决不要任何悼念仪式,只请米枫桦先生把他的骨灰带到家乡广东中山去。”
“爷爷总是这么低调……不过为什么要麻烦米老先生,我去就行。”魏泠岫说。
“魏先生,老先生的遗嘱指明:请米枫桦先生单独把他的骨灰带走,而且越快越好,不麻烦其他的人。”
“我也是其他的人?”魏泠岫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
“对不起,魏先生,遗嘱上是这么写的。”
魏泠岫攥紧了拳头,目光忽然变得凛冽了起来。
他心里不好受。端详着他冷酷的眼神,米兰忽然有了想拉拉他的手,让他沉静下来的冲动。
“魏先生,”董律师公式化的声音忽然缓和了许多,“魏阿光老先生立遗嘱的时候,曾经说过,当听到不让你去送骨灰的话,你一定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他老人家猜得没错。他还让我告诉你,他不希望你活在对他的追忆里,逝者已矣,他不喜欢你把时间用来品味过去的记忆。魏老先生只要你快乐……”说到这里,董律师微微一笑,“对了,魏太太,老先生请你把你的活泼分一点给魏先生。”
“啊……”米兰大窘。
魏泠岫垂下了眼睑,轻轻摇了摇头,“这个爷爷啊……”他平板冰冷的脸孔终于柔和了一些。
“好!我马上就着手办阿光托给我的事!”米兰行动振的爷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摩拳擦掌地说,“难得阿光如此信任我,我不会让他失望的!孙女婿,我天一亮就处理您爷爷的后事!小米儿,这几天爷爷不能和你们一起瞎胡闹了,乖乖地待在家里啊!听到律师的话了吗,让我孙女婿活泼点!”
待在哪个家里?米兰哭笑不得。爷爷真是个活宝,敢情他是忘了自己要跟魏泠岫离婚的事了,“爷爷……”她向米枫桦使眼色。
“小米儿,别和孙女婿闹别扭!”米枫桦严肃地说。
咦?米兰一怔。原来,他爷爷是在装糊涂,有意撮合她和魏泠岫。
哎呀,这个爷爷,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米兰深吸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朗声说道:“董律师,我想委托你一件事。”
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米兰身上,除了魏泠岫。他漠然地坐着,一动不动。
“你是说,我可以自由支配魏老爷爷给我的遗产,是吧?”米兰微微一笑。
乖乖,这个孙女是不是想打铁趁热,委托律师给她办离婚案吧?米枫桦警觉地站了起来。真是不懂事的孩子,人家的爷爷刚刚去世,就急着办这码子事了……他不高兴地拍了拍米兰的肩膀,“天都快亮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爷爷,打铁趁热!”米兰回眸一笑。
阿光!我对不起你……米枫桦在心中号啕,“米兰!和我出去!”他气呼呼地叫了起来。
“爷爷!别妨碍我!”米兰也大叫一声。她的目光在魏泠岫身上滑过,魏泠岫正冷冷地注视着她,眼神很复杂:似乎带着点敌意、似乎带着点恼怒,还有一些东西,米兰说不上来。
正是魏泠岫眼神中那么一点未知的东西,让米兰的心绪乱了。她定了定神,平静地说:“董律师,我想我把的那份遗产全数转让给我的丈夫。”
瞬间,室内沉默一片。
米兰微微间过头,看着她爷爷惊讶的表情,她为自己造成的戏剧性效果感到满意,正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在她眼角的余光中,她看见魏泠岫猛地抬起了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此刻,魏泠岫的眼睛很清澈——毫无瑕疵的清澈。
脸蛋微微有点发烫,米兰别过头去。
“好的,魏太太,我接受你的委托。”董律师点了点头。
“好!那些麻烦的手续就统统交给你了!”米兰大咧咧地挥了挥手,率先走出了豪华的办公室。再这么待着,面对着魏泠岫,她会感到很尴尬。米兰迈开大步,也不等身后的爷爷,越走越快。
“兰!”在走廊拐角,魏泠岫叫住了她。
心里叫了声苦,米兰斯斯艾艾地停住了脚步。
“你去哪里?”魏泠岫轻轻地问。
“我回家……啊,不,我回别墅,我向廉政公署请了两天假。”米兰的语气不太好,她为自己脱口而出,把魏泠岫的别墅说成了家而气恼;更气恼的是,即使她纠正了这个错误,却还是说要回去别墅——那里是魏泠岫的家。
“米兰,你就不会说要回自己的家吗?”米兰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这么下去,你到猴年马月才能踏踏实实地把婚离了?”
“我送你。”魏泠岫微微一笑。
“啊,不用了……”米兰毫无技巧地推辞着。
“一起走吧。”魏泠岫的口气依旧让人无法拒绝。
“我……我想一个人散散心。”米兰迟疑地说。按照魏泠岫的脾气,她最后肯定只能落下个妥协的分。现在垂死挣扎又有什么用。
“嗯……好吧。”魏泠岫想了想,点了点头。
什么?米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魏泠岫居然能顺着她的意了!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你确定?”她傻乎乎地问。
“嗯?”魏泠岫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没什么……”米兰迅速反应了过来,立刻恢复了常态,“呵呵,路上小心。”她笑了笑,可惜笑容有点过分热情。
“你用我的车吧,我公司有点事,要回去一趟。那里很近,只要走10分钟、”
他真的奸忙啊……米兰为生意人的忙碌而感叹不已,看来,赚钱真的不容易,她不假思索地说:“还是你开车吧,我叫出租车就行。”
这次魏泠岫坚持了,“你开我的车。”
米兰很清楚,她不可能再让魏泠岫妥协。于是,她点了点头。唉,也该知足了……她惆怅地暗自叹息。
“我送你到停车场吧。”魏泠岫与米兰并肩走着。
米兰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而且,现在的魏泠岫,似乎没有晚上那么固执与可恶。
“兰,你为什么要把爷爷给你的遗产都转让给我?”毫无预兆地,魏泠岫缓缓问道。
“啊?”米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坦率问题吓了一跳。该怎么说?总不能说,过两天就要离婚了,觉得受之有愧吧?虽然这也是实情……米兰抓了抓脑袋,为难地咧了咧嘴,“我又不是财迷。”
是吗?魏泠岫心里打了个问号。她不是签了份婚前协议,虎视眈眈地冲他一半的财产而来吗?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低声笑了笑,“也对,你把遗产都转让给我,到时候,离婚同样可以分走一半。无论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的。”
米兰像被马蜂蛰了似的,倏地跳了起来,“我告诉你,我可是从来没有这么想!”她气势汹汹地指着魏泠岫的鼻子。
魏泠岫耸了耸肩,不语。
看见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她就有气!米兰大吼:“我们现在就离婚,你的钱我不就拿不到了吗?这下子,你满意了吧,魏先生。”
魏泠岫细细地端详着她气得发红的脸,清澈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这可不行,我爷爷给你的遗产是你应得的,虽然你转让了给我,我还是有义务让你离婚后的财产至少也有这个数目。回头我让律师算算,看看按照我们的婚前协议,你还应该再与我生活几年。”
米兰听着魏泠岫云淡风轻的话,简直要发狂了。天哪,她怎么觉得自己一头钻进了魏泠岫设下的圈套? “不不不,我不要了……”她呻吟着。
魏泠岫正色道:“不行,这是我爷爷的心愿,是你应得的。”说着说着,他严肃的面孔忽然流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兰,别让我为难。”
“……”米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天哪,魏泠岫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察觉到自己渐渐对他冷漠的气势有了免疫,就猛地来了一招以柔克刚!心地善良的米兰对什么老人家的遗愿这样的说法最没辙了……
可是,别为难他,那我呢?
米兰呆头呆脑地站着,一脸茫然。上帝啊,照这样算下去,这婚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啊?米兰打了个寒战,哆嗦着说:“我……可我……我不需要你爷爷的钱,真的……”
“啊,我手机响了。”魏泠岫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米兰就听见他简短地说了些“好”、“我马上来”之类的话。
这下可好了,他可以扬长而去,不理会她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反驳的话了。
果然,魏泠岫放下手机,冲米兰淡淡一笑,“我有事要回公司,这是我的车钥匙,路上小心。”他把钥匙递给了米兰。
米兰认命地接了过来,无可奈何地看着魏泠岫快步离开。
这个男人的占有欲可真是非一般的强。看来,只要是冠上他名字的东西,都难逃开他的手心。魏泠岫的房产、魏泠岫的公司、魏泠岫的车……当然了,还有魏泠岫的妻子。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米兰心烦意乱。
离别墅还有—段路,米兰停下车。天不知不觉地亮了,她沿着沙滩,信步而行。海风吹拂着她的短发,让她的心情舒展了不少,硬邦邦的大脑总算懂得活动了。
“魏泠岫!”她死命地攥紧了手掌,龇牙咧嘴地,恨不得有一个写着魏泠岫的娃娃在手上,好好地刺上它几针。
完了,堂堂米兰,居然被一个男人玩弄于股掌,要怎么样就怎么样,这话传出去,她米兰的脸该往哪儿搁?
有沙子跑到她的运动鞋里去了。零零碎碎,怪磕脚的。米兰本能地弯下腰,要脱下脚上的鞋子。当她的手指碰上了一串坚硬的异物时,才蓦地想起来,自己脚踝上套着一串昂贵的彩钻脚链。
“该死!”米兰咒骂了—声。她迅速直起腰,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盯着她的脚踝看,这才松了口气。乖乖,俗话说财不露眼,要是她的彩钻脚链被识货的人看上了, 而他又是个心狠手辣之人的话,她的脚踝可就没了……
“魏泠岫!”米兰挥舞着拳头。安全要紧,鞋子里的沙子嘛——忍忍算了。
“米米!”
米兰正在气头上,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一时间,米兰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声音很陌生,却又似乎是曾经听过。她怔怔地转过身去,张望了一下。
一个身穿白色T—shirt和浅蓝色牛仔裤的青年兴高采烈地向她奔了过来。按理说,我没有这么魅力四射啊?米兰愣住了。
“米米,看,我守信用吧?”眨眼工夫,青年已经站在了米兰面前,眉开眼笑地望着她。
米兰第一次遇见笑起来有那么多笑纹的男人。他脸上一共有三个酒窝,右边一个,左边两个,笑起来,像是争相开放的花儿;这还不算,他笑的时候,眼角和嘴角都露出了弯弯的纹路,当然一点也不显得老态,只是让人觉得他孩子气十足。
奇怪了,她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满脸堆笑的男人……米兰迟疑地打量着这个五官平平、身量不高、脑后扎着一条小辫子的男人。
“是我啊,米米,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男人脸上的笑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可怜相。
“啊,是你。房……房天恩!”米兰总算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昨夜在沙滩上碰见的怪人画家。
“对,是我!”房天恩重新雀跃起来,笑意重现。
米兰庆幸自己还记得他的名字。想不到,还不够十个小时,她身边就发生了这么许多事。房天恩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已经成为了一个遥远的记忆。
“看,我守信用吧?”房天恩仰着脸,得意又自豪地指着自己。
“啥?”米兰又是—呆。
“喂,米米,我们不是说好了,你要在白天当我的模特儿吗?”看见米兰没有反应,房天恩的嘴巴噘了起来。
这人的表情实在是太丰富了,米兰忍俊不禁。她忽然想起了魏泠岫。房天恩和魏泠岫实在一正一反,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类人,要是魏泠岫有—天像房天恩这样子笑、这样子生气的话,米兰肯定会吓得撞墙。
“米米,你脸上的表情好奇怪啊!”房天恩傻傻地摸了摸脑袋,“来嘛,当我的模特儿!”
米兰打量着他雀跃激动的脸蛋,为难地皱起了眉头,“不行噢,嗯……”她脚踝上戴着魏泠岫特制的昂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