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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待她有多好。
“别让我失去你,苇柔。”他说。
白苇柔自脊梁升起一阵战栗,定定地看着他,确定这些话出自他的口中。他分不清那战栗是因为狂喜昏乱,还是纷乱迷醉。
一句话便已足够,她不会要求太多。感觉像夕阳稍纵即逝,她不会再多说甚么点破他。
乔释谦俯身向前,额头抵住她的,那男人体味在暮色深深中嗅来是种特有的清新,他的气息就像他的掌心,温暖而厚实。的;而赵靖心的病痛是两个人分担的,他的难过则必须自己尝。
白苇柔就像一道光炬,让他彻底看清楚做一个丈夫和做一个守护者两者其中的差异性。
他身子更往前倾去,近得让他感受得到她微微急促的呼吸。明知道不应该,但乔释谦管不住自己,必须告诉她那些话,期望她能知道他的痛苦和不安。
在她面前,他是个有悲、有喜、有爱、有欲的平凡人。他不想把她让给任何人,包括赵正清;不管那个男人是他的妻舅,也不管那男人待她有多好。
“别让我失去你,苇柔。”他说。
白苇柔自脊梁升起一阵战栗,定定地看着他,确定这些话出自他的口中。他分不清那战栗是因为狂喜昏乱,还是纷乱迷醉。
一句话便已足够,她不会要求太多。感觉像夕阳稍纵即逝,她不会再多说甚么点破他。
乔释谦俯身向前,额头抵住她的,那男人体味在暮色深深中嗅来是种特有的清新,他的气息就像他的掌心,温暖而厚实。
乔释谦知道,他不是因为同情而伸出手的;他在乎她,跟她在乎他一样。
白苇柔鼻尖一股刺痛,眼泪润湿了眼眶。
“不会的,你不会失去我的……”她哽咽。
久久,他们就这样抵靠着,甚么话都没有说,甚么事都没有想,直到残阳去了,晚霞褪了,夜色深了。
不知是否因为和赵正清一个下午愉快的相处,总之虽然夜色模糊、视线不佳,仍不影响江杏雪独自走路回家的心情。
“怎么?那就是你新找的户头?”
冰冷的空气里,巷口的石阶上倚着一个男人。
这突如其来的出现吓了江杏雪一跳。
“怎么?默认了?”见她不说话,何良朝地上吐了口痰渣子,脸色更猥琐难看。
怡香院一封,何良跟着甚么也没了。底下靠他吃饭的喽罗一哄而散,失势的他更是人见人厌,最后弄得连三餐都不继。
江杏雪不悦地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越过何良。
“臭婊子,你以为你真是美女天仙,人人碰不得?”何良跳到她面前,用力推她。
“你干甚么?”她甩开他,声音也大了起来。
何良阴恻恻地瞅着她笑。
“干甚么?你以为嬷嬷还会护着你?放屁!老子今天就做了你,再把你带回去,我看你到哪里喊冤去!”
见他是貌7b真的,江杏雪退了一步,语带威胁:“你敢!”
“我有甚么不敢的?”何良大笑出声,又伸手抓她。“就算你还是头牌,没了怡香院,你也嚣张不至哪儿去!”
她是铁了心地又抓、又打、又吼地回应着何良,但再怎么努力,女人的力气仍抵不过男人。
混乱中她被推倒在地,后脑勺重重撞了一下,何良像野兽般扑到她身上;若不是有人奔过来把何良拉开,江杏雪也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了。
赵正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气得全身打颤,出拳的力量特别惊人。何良在他手下,只能处于挨打的局面。
“乔家的人,好样的给我记住!”打落了几颗牙齿,何良捂着一嘴鲜血,口齿不清地在夜色中愈奔愈远。
生平从来没有一刻,江杏雪难过得想哭、想死。被揭落的不仅是自尊的扫地,还有她隐在心里的自卑;这一切的一切,全跟着她破碎的衣领,教那何良三言两语给撕了开。
尤其当她看清楚救她的人竟是赵正清,她真是羞辱得想死。
“你还好吧?”赵正清扶起她,语气充满愤慨。
“很好。”她咬着牙,便吞下欲哭的冲动,用力点头。
“这人太可恶了,下回再见他,我非杀了他不可!你还好吗?”
不晓得是何良把她打得神志不清,还是自尊心作祟,此刻赵正清的声音听起来竟充满了距离,一点儿也没有下午发自内心的开朗愉悦。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拒绝了他。
“我没事,你别忙,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依赵正清的个性,都这种情况了,怎么会放她一个人回去。
“别这么固执,我送你一程。”
自他肩上扯下外衣,她固执地摇头。
“万一他又跟着你呢?难道眼睁睁地看他可能会再欺负你,而我置之不理?”
“你关心吗?”她突然抬眼看他,目光炯炯又锐利,彷佛要看透他似的。
那眸光当眼罩下,兜得赵正清有些刺目;明明是清冷深沉的冬夜里,他却被望得颈背上无缘无故凝聚了一团热气。江杏雪的神情认真得不像在开玩笑,她脸颊上还留着瘀血,却只是衬着她那张脸美丽得让人更无法面对面。
彷佛……彷佛她在跟他要承诺似的。
他不自觉地规避问题。他是喜欢白苇柔的,赵正清在心里暗想。如果这些日子不是发生这么多事,他早就求了白苇柔做了他的妻,而不是被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江杏雪吸引得晕头转向。
江杏雪心里明白了,她闭上眼抿嘴一笑。
“只是问问,你回不回答是你的事,用不着这么痛苦。我走了。”
“他……”
“我会应付他的。”
“江姑娘。”
她不置一辞,仍坚持着不让他靠近。
“杏雪!”一顶轿子在远处传出声音。
她抬起头,认出轿中探出头的人,是在怡香院时常来捧场的一位尚爷。
“尚爷。”她挤出个很勉强的笑。
那位圆圆胖胖的尚爷不等轿子接近,就赶紧跳出来,急急把她抱扶起来;看那不避讳的言行,赵正清不禁有些恼怒。
“这些日子你跑哪儿去了?怡香院给封了,我想找你都不知道往哪儿找去。哎呀!哪个家伙好大的狗胆,竟敢欺负你!”近看她一头一脸的伤,尚爷大惊小怪地喊起来。
看样子,这位尚爷也曾是她的入幕之宾。
“是不是这家伙?”他指着赵正清,财大气粗地质问。
江杏雪无心情应付这么多,她叹口气,向来谈笑风生的脸色昏沉沉的显不出半点光采。
“不是他,尚爷。行个方便,请你送我回去,好吗?”
“那有甚么问题。”尚爷半扶半抱地拉她靠在身侧,一面还不忘嘀咕着:“唉,早叫你搬去俺那儿住,随便一间上房,吃喝拉撒随时都有人好生伺候着,也好过自个儿一个人在外没亲没故地飘荡。杏雪呀,不是尚爷爱讲你,你甚么都好,就是那么点倔脾气,像头驴子似的教人受不了。我婆子死了这么多年,你搬去我那儿,别人也不会说闲话的。”
“尚爷。”江杏雪微弱的声音在轿子里低喊。“别说了。”
“俺不说啦、不说啦,就知道你不爱听。”尚爷粗咧咧地叹口大气,即吩咐下人起轿。
“我要回家。”江杏雪掀开廉子道:“尚爷别弄错方向了。”
“俺知道、俺知道。”
轿子走了,只留赵正清被抛在原地。他握紧拳头,因这样严重的忽略而受到伤害。一个妓院的恩客到来,她随时可以把他丢在一旁,甚至连声再见也没有;另一方面,他也为自己的恼怒而不解。他该在乎的应该是白苇柔,为甚么江杏雪面对面的一个眼神,就足以挑得他心乱?
第七章
大雨倾盆而下,整个乔家笼罩在突来的雨势中。赵靖心揉搓着发冷的手指,隔着廉子茫然地注视着窗外风雨纷飞的景象。
一直到白苇柔清醒,她整个人才从极大的恐慌之中脱身。这几日前去探望白苇柔的心情,是半心虚、半试探的。确定白苇柔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应该是能安心了;但随即而来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赵精心下意识啃着手指,一咬之后却疼得连忙松口,眼泪一大摊无声无息地跌在泛红的指间。
眼前要再把白苇柔送走,似乎是没有机会了。她烦躁地想着,见丈夫收伞进房,忙避开脸。
见到妻子的眼泪,乔释谦有褪不去的罪恶感。
“抱歉,最近我忽略了你。”
忽略?这些日子岂是“忽略”两字便可带过的?赵靖心哀怨地望着他,揪着手绢儿不吭声。
“这两天我忙着打点县城那边的事。虽然怡香院给封了,但事情并没有结束。”
她心沉了沉,她当然清楚他所谓的“没有结束”是指哪桩。
“你真的要告倪家?”
“状子在你这儿,你也看到了。”
赵靖心沉默,一会儿才轻轻开口:“我把状纸留下来,是希望你再多考虑。释谦,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
“如果苇柔没有受伤,也许我还能平心静气地谈这件事;但是他们动用私刑在先,如果不是江姑娘好心走这一趟,苇柔不就枉死了。他们逼人太甚,不该怪我绝情在后。”
“你可……会想过旁人对这事的看法?”
“甚么看法?”
“你……”她有些恼怒地看着他。“你何必逼我说出来!”
“我真的不明白。”他不解,无辜地看着她。见她不说话,乔释谦心浮气躁地走过去,柔声开口:“靖心,咱们夫妻俩有甚么不能当面开口的?说吧,我听着呢。”
“他们……他们都说你这样替苇柔出头,是有目的的!”
“鬼扯!”此番质疑令他忿怒不已。“难道你也相信?”
“我当然不想相信!”
“不相信就好了。如果你指的就是这些斐短流长,那么大可不必;如果真要兼顾这些,那世上做每件事都会得罪人。”
“释谦,不要这样。”赵靖心瞅着他。“换个角度想,也许你不在乎,但苇柔呢?她怎么办?乔家大门内,咱们都清楚事情的真相,难道那些话不会传进她的耳里,让她再受一次伤?为了正清,我不想再把事情闹大了。”
“正清跟这件事有甚么关系?”
“他喜欢苇柔,这你不会不晓得。”
“我很早就知道了。”他心口刺痛了一下。“但苇柔对他无意。”
“那是之前。你看到正清这几日看顾她的细心模样吗?人非草木,谁能无情?换成是我,也会感动的。如果正清能娶了她,带她离开这里,摆脱这里的是是非非,那何尝不是保护苇柔的最好办法。”她接着又说:“如果我是苇柔,唯一担心的是正清会不会介意她的出身;毕竟一个男人是没法子接受……”
“够了!”乔释谦瞪视着她。“我不知道你跟那些”别人“一样也在意这种事。”
赵靖心收住口,绞着发皱的绸裙,不发一语地坐着。
“那本来就是事实,哪能假装它不存在?”静默一会儿,再开口时,赵靖心的声音突然变得尖拔突兀,完全失去平日的温柔镇静。“我不是圣人,我不能忍受一个妓女生活在我四周,找吏不能忍受我的丈夫一而再地为她出头。释谦,我连娘家都不敢回了,你这么做将置我于何地?”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像是莫名被箭中伤的野兽,他的声音在忿怒之中变得狂暴纷乱。
“你从不对我这样大声说话的。”她受伤地看着他。
“那是因为你从没说过这样令人生气的话。靖心,你是乔家的女主人,你应该有更大的宽容心去接受她。早知道坦白能造成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我一定会把苇柔的过去虚构成故事,也胜过你这样明着对她好,私下却对她再三嫌恶。”
赵靖心站了起来,哆嗦着唇,字句在空气中打颤:“你用了一个相当好的字眼,我甚至可以明白告诉你我为甚么要嫌恶她!因为她想勾引你,所以找必须”嫌恶“她!”
“你愈说愈离谱!”
赵靖心脸色发白,她在指责下冷静地坐下来,回复她一贯的行事。
“你也许真的对她没有目的,但这么做,却比甚么名分都还伤人!”赵靖心含怒开口。
乔释谦疲倦地坐下来,他不想辩驳他对白苇柔真的没有感情。妻子说的都是事实,他不能否认,眼前说甚么都是无益的;说得愈多,也只是更伤人罢了。
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停了,暮色深沉地笼罩下来,昏黄的光线射过窗意,在他们的影子间隔成一道发亮的墙;就像两人曾以为互信不移的情分,竟轻易地就此划下阴影。
“甚么都不能给,你不会了解那种感受的。”赵靖心微笑地把眼泪吞进肚里。
他看着那道影子、不解他和赵靖心之间为甚么会就此被断隔开来。
“我从来就没要求你给我甚么。”
“但我要求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