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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9年第02期-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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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遥也当仁不让;丁小草敢脱;他就敢看;越看越着迷;目光黏上去就不肯挪开;啤酒到嘴巴里没了滋味。后面的酒连马遥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喝完的;或许根本就没有喝完。喝着喝着;丁小草就从对面挪到了马遥旁边。丁小草说;我醉了。边说边伸出手攥住了马遥的裤裆。马遥也只好跟着醉;酒后乱性啊;不醉都不行;血管里像灌满火药;再不醉;整个人就要爆炸了。马遥脱掉裤子;丁小草一翻身将他掀在身下。 
  这动作来得太快;马遥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只有闭上眼睛;任丁小草在他身上像架秋千般摇晃。整个过程;马遥觉得自己都像是在扛着货物上车。扛到高潮的时候;丁小草含糊不清地叫了起来;似乎是个名字。马遥没听明白;丁小草叫的时候;他走神了;他恍惚觉得身上摇晃着的;不是丁小草;而是水贝。后来丁小草终于清晰地叫了一声:“颜小军。”整个人就瘫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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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照样上班。快下班的时候;马遥觉得两条腿有点发软;平时没什么分量的货物压在肩膀上;一下子重了许多。昨晚一直没歇着;马遥不想歇;丁小草也不让歇。这女人像汪洋大海;平静的时候是摊死水;翻腾起来便不知疲倦。等到下班;马遥也搬累了;坐在一边擦汗。看到石岩走了过来;脸黑得像块生铁。 
  “昨晚去哪里了?”石岩问他;语气硬邦邦的;每吐出一个字;都像一枚钉子准确地钉在马遥心里。 
  “你管得着吗?”马遥有点生气;“什么态度!” 
  “是不是去了丁小草家里?”石岩又问他。 
  “是。”马遥老老实实地回答。刚说完;石岩的拳头就对准他的脸奔了过来。马遥赶紧跳起来;闪到一边;伸手就抓住石岩的拳头。论打架;石岩不是对手。但马遥不想把事情闹大;好歹也是同事;就算是两根木头呆在一起;也会有点感情。他没有反击;只是死死钳住石岩的手;让石岩动弹不了。两个人就这么僵了好一阵子。后来常平不知从哪里扑了出来;像疯了一样;对准石岩的裤裆就是一脚。石岩应声倒在地上;常平也滚到了地上;抱着脚嚷嚷起来。“有小偷;有小偷;快来抓小偷啊。” 
  两名保安闻声冲了过来;常平指着石岩的裤裆;兴奋地叫道:“他是小偷;东西就藏在他的裤裆里;是锡丝;我亲眼看到他偷的。”常平越说越激动;他把鞋子脱下来攥在手里;脚伸给保安看。“你看;把我脚都崴了。” 
  石岩的脸刷的一下变白了。后来他被两个保安倒提着脚;像抖包袱似的抖两下;身上一包东西咣当一声掉到地下;果然是几卷锡丝。麻烦就大了;人证物证俱在;石岩只有认栽。“走;去派出所。”保安说;边说边将石岩往门外推。马遥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禁有点后悔。派出所两年前他进过;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打电话给丁小草;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看能不能帮帮石岩。丁小草说:“你以为我是神仙啊?神仙都帮不了。”就挂了电话。 
  马遥追到门口;警车已经到了;应该是常平叫来的;他很兴奋;正比划着跟警察解释。两位警察走过来;亮出手铐;啪哒一声将石岩锁上了。紧接着石岩像头牲口一样被推到了车上;上车前;回头盯了马遥一眼;目光冷冰冰的;让马遥心里直发毛。石岩好像是搞错对象了;他对马遥的仇恨显而易见;就仿佛今天举报他的是马遥;而不是常平。 
  车门咣当一声合上了;门上那把金属大锁在阳光下划了道刺眼的弧线;一下就将石岩圈在了黑暗里。马遥再去看时;石岩的脸已经消失在车门后面。马遥蓦然想起两年前的自己;也是这么被弄上警车的。想到这里;他心里像被谁揪了一把;一下子就拧起来了;很不舒服。 
  石岩走了之后;常平顶替他的位置;当了仓库主管。新官上任;常平兴致很高;脸上二十四小时都被笑容堆住。上任的第一天;常平便死活要请马遥吃饭;说以后这仓库就是咱兄弟俩的了;得庆贺庆贺。常平说得热情洋溢。马遥没去;这饭他吃不下去;他们喝酒吃肉;石岩在牢房里呆着;他吃什么?马遥觉得对不起石岩。石岩进去了;这事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也有间接关系。不打那一架;石岩就不会出事。对常平;马遥也另眼相看。这人平日里大大咧咧;像个梁山好汉;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下起手来却那么阴毒;一招致命。回头一想;石岩的落网;其实早在他的算计之中。人心难测啊;想到这点;常平这个人在他心里便大打折扣。见着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情绪这东西也有惯性;连续一段时间都低落着;不肯回升。到了晚上的时候;马遥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任丁小草怎么引导;马遥迟迟进入不了状态。满脑子都是石岩带着手铐的样子;他上车前的那一眼;就像悲剧中的某个画面;死死烙在了马遥脑子里。丁小草以为他发烧了;摸摸额头;没事。就下了床;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煎了两个鸡蛋;拿回来硬逼着马遥吃下去。“鸡蛋是补的。”她告诉马遥;她以为马遥是前些天劳累过度。马遥只好顺从地吃了;还是提不起劲;力气都在肚脐那里呆着;就是不肯往裤裆里走;马遥只好把头扭到一边;打着呼噜装睡。 
  此后的几天;马遥都是如此;整个人就像废掉了。丁小草不高兴了。马遥说就你急;我不急吗?男人和女人;就像土地和雨水;我是雨水;你是土地。丁小草说;没想到你还是个诗人。马遥也不谦虚;说高中的时候写过几首;毕业后还给老师了。两人又开始忙碌;气喘吁吁的;像两只急于交尾的昆虫。马遥的确很急;做梦都想着往丁小草身体里渗;丁小草更急;再肥沃的土地也经不起长期干渴;再不浇灌浇灌;就要干裂了。可急归急;越急马遥那里就越不听话;两人就是没法融合在一起。 
  “是不是有病?”丁小草抓住下面问他。马遥摇头:“我一年最多感冒一次。”丁小草不说话了;把头埋到马遥两腿中间;将舌头和嘴巴都用上了;还是没有效果;那东西就像睡着了;长时间萎缩在那里闹罢工。 
  “是有病。”马遥突然把丁小草的脑袋搬上来;放到胸口;说:“病都在这里。” 
  “为了石岩的事?”丁小草问。 
  “老婆就是老婆。”马遥说;“想什么你都知道。” 
  “去你妈的。”丁小草说;“谁是你老婆?” 
  “这辈子你就别想跑了。”马遥说;“跑也没用;跑哪里都是我老婆。” 
  “那水贝呢?水贝是你什么?”丁小草把脸扭到一边;想哭;后来真的就哭了。“男人都一个样。” 
  吃什么醋;你不也有颜小军吗?马遥心里想;但没说出来;他只是沉默着将丁小草搂在怀里。他也想忘记水贝;可这事情不是他说了算。每次一抱着丁小草;水贝就风情万种地从他的幻觉中跑来了;挡都挡不住。很多时候他都在怀疑;他怀里抱着的女人不是丁小草;而是水贝。马遥抽了自己两个巴掌;想接着抽第三个的时候;没抽下去;手腕被丁小草抓住了。丁小草从他怀里滑出来;拿出手机;拔了个号码;将电话交给马遥。“是我一个朋友;当律师的;你问问他。” 
  通了。马遥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然后问他有什么办法能让石岩出来。对方告诉他;小偷小摸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交五千块钱就出来了。 
  “不交钱呢?” 
  “不交钱就有可能判刑。” 
  意思是事情可大可小;关键就在于一个钱字。奶奶的;终于又体会到钱的重要性了。马遥在心里算了一下;从裤裆里死里逃生出来的那两千块钱;两个月下来花了五百;还剩一千五;加上刚发的工资;两千七。“还差两千三。”他看着丁小草。 
  “看我干什么?”丁小草说;“把自己当鸭了啊?陪你睡觉还想让我倒贴?门都没有。”话是这么说;还是下床把卡翻了出来;交到马遥手里。“密码是我生日。” 
  “今天我就让你过个生日。”拿到卡;马遥突然就兴奋了;身上的力气沉甸甸地往下半身奔跑。丁小草想说话;没说成;嘴唇被马遥的嘴巴封住了;舌头伸卷进去;跟另一根舌头打了个结。紧接着丁小草的身体被另一个更坚实的身体安全地覆盖;她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安全;多少男人身上都找不到这两个字;而马遥身上恰恰有。然后是喘息;刮风下雨一般;来得特别隆重;好像是一段时间积累下来的激情;全部在瞬间迸发出来。到了最后平息的时候;丁小草嘴巴里叫出一个名字:“马遥。” 
  马遥听分明了;是马遥;不是颜小军。 
   
  7 
   
  钱第二天就送了过去。马遥觉得一天也不能拖;那地方拖一天就得掉层皮。五千块钱;对马遥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不仅要买人;还要买速度;尽量让石岩少受点罪。丁小草说马遥要出生在宋朝;又是一个宋江。这话不知是褒是贬;反正马遥没往心里去。丁小草说什么他都不会往心里去。就像丁小草说的那样;都老夫老妻了;许多事情没必要计较。女人真会说话;尽捡男人的软肋来捏。老夫老妻;这几个字让马遥很是受用;他怀疑就算丁小草要杀他;他也会心甘情愿地伸出脖子。 
  很快石岩就出来了;那天马遥没去接;石岩上车前的那一眼;把马遥看得心惊肉跳。后来回想;马遥越想就越害怕;他觉得石岩的目光里不仅仅包含有仇恨;还有一种透骨的悲凉和绝望;就像一只狼在临死前盯住猎人的那一眼。马遥每次想起来都毛骨悚然。 
  马遥不敢去接;石岩自己却找上门来了。那天马遥扛着一箱材料;正准备上货架;保安告诉他;有人找。马遥有点意外;厂外的人;除了水贝;没人认识他。 
  “男的女的?”马遥问。 
  “女的。”保安说;说完还笑了笑;露出两排被烟熏黄了的牙齿。马遥没意识到保安在开玩笑;一听到是女的;水贝两个字突然就从脑子蹦出来了。连肩膀上的那箱东西都来不及卸下;马遥冲了出去。到外面才知道上了当;他看到胡子拉碴的石岩从另一头冲过来;像头猎豹。头被剃光了;细长的脖子顶着一颗青色的头颅。 
  坏了;马遥扛着箱子想跑;来不及了;还没掉头就被撞了个正着。他本能地举起那只空着的手;护着头部;那箱材料仍然摆在肩上;如同一副枷锁似的将马遥钳死。 
  马遥索性放弃抵抗;像待宰的鸡鸭一样伸直脖子;等着大难临头。等了一会;没看到石岩的拳头过来;只看到石岩的两只手臂;带着强烈的感情色彩紧紧拥住了自己。 
  “兄弟……”石岩说;声音就哽咽了;两只手也抖了起来。“除了我爹;你是对我最好的人。”然后就开始向马遥诉苦;进去的那天;他把所有亲戚朋友的电话都打了一遍;一听到跟钱有关;都有事了;好像这天是世界末日;全世界的人都在这一天里遭殃;这个死爹那个死娘;没有爹娘的;就把三姑六舅用上。“尤其是我舅舅;那婊子养的居然信口雌黄;说他外甥死了。”石岩悲哀地说;“除了我之外;他没有别的外甥;他这不是在咒我吗?” 
  “想开点。”马遥说;“都不容易。” 
  “对;都不容易。”石岩说;“常平也不容易。” 
  这一来马遥就放心了;看来石岩在里面学到了不少;起码把胸怀学宽广了。这让马遥很是感到安慰。石岩出来之前;他还在担心这事;怕石岩会找常平麻烦;然后常平又将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说是他凑的钱;买个瘟神出来。常平真是这么说的;去看守所之前;马遥将这事说给常平听。常平一听就来火;说马遥真是蠢到家了;这不是花钱买条疯狗出来吗?然后就开始想办法;要怎么样才能做好对石岩的防备;举报时的那种勇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马遥把箱子卸下来;仔细看着石岩;变了不少;看守所就像个专业减肥中心;才几天的时间;石岩整个人就像只被剥了皮的橘子;瘦了一圈;该突出的棱角;全突出来了。这倒让石岩有了几分硬朗之气。 
  “喝酒去。”马遥说;“我请你;算是给你接风。” 
  “我请你。”石岩说。 
  “行;你请就你请;下回我请。”马遥摸摸口袋;一分钱都没有;想请也请不起。 
  他们还是去的湘川人家;都知道丁小草喜欢来这里;明显的爱屋及乌。两人心照不宣;只顾着喝酒;对丁小草;一个字都不提。酒喝得差不多了就聊天;石岩说了些在看守所的事。那地方马遥也进去过一次;出来之后;他对在里面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连想都不敢去想;一想就会揭开一块伤疤;让他心里涌起一种血淋淋的痛。可是石岩说的情况却跟马遥的亲身体会完全不一样;石岩说看守所里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国家不是正在提倡和谐社会嘛;管理都人性化了;把犯人当人。但看守所再好;也想出来;就像鸟;在再温暖的笼子里呆着;也不如外面的天地好。那些天他就老想着要出来;结果像得相思病一样;自己把自己弄瘦了。 
  石岩的话对马遥启发很深;他觉得世界在一个劲儿地变好。也的确是。两年前的深圳是什么样子;跟现在比一比;马遥都不相信这是同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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