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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5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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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擂台赛的内容就是比赛把毛主席像章别进肉里。

  擂台赛竟有数百人踊跃报名,其中不乏中学女生。这些狂热的少男少女,他们个个争先恐后跃跃欲试,好像报名参加时装秀。老邓向我们讲述这个发生在“文革”年代的荒诞故事时,我们窗外是东南亚大都市曼谷的闹市区,无数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水马龙都将从这里走进更加文明富裕的人类二十一世纪,但是我们却在倾听一个类似天方夜谭的故事,尽管这个故事发生在并不遥远的过去。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选手都将像章庄严地举过头顶,然后把钢针刺进自己柔软透明的皮肤。宫齐清晰地看见自己身体里面蠕动着许多像小蛇一样的血管,钢针一刺下去,那些惊慌失措的小蛇就猛烈地扭动起来,接着就争先恐后地爬出皮肤来。台下欢呼,掌声响起来,男选手骄傲地挺起胸膛,像章闪闪发光。女选手也不甘示弱,有个蔺姓女生,她是一个红卫兵头头,蔺女生当场把一枚钻石般的领袖像章别在光洁的额头上,赢得满堂喝彩。蔺女生抹去脸上血迹,面不改色心不跳,冷漠的表情使她看上去像个高贵的钻石女皇。

  擂台赛一轮轮进行下去。水泥地面已经被热气腾腾的鲜血染红,像泼洒一层红油漆。比赛进行到第四十轮,台上终于只剩下两个顽强的对手,他们就是男生宫齐和那个姓蔺的女生。

  宫齐单薄的身体几乎全部被金属像章所覆盖,他变成一个真正的钢铁战士,或者说像个具有挑战性的行为艺术家。他骄傲地站在众人之上,鲜血和献身精神使得他的身体好像一枝火炬那样熊熊燃烧光芒四射。而他的对手蔺女生也毫不逊色,她如同一轮美伦美奂的月神嫦娥,冉冉地升起在人们狂热的头顶之上。

  人们如痴如醉,欢声雷动。

  擂台赛直到最后一刻才分出胜负来。

  蔺女生在举起第五十枚像章时不幸昏倒在地,男生宫齐则坚持在自己头皮上刺进第五十一枚钢针,像升起最后一面胜利的旗帜,至此代表之争水落石出。当胜利者摇摇晃晃走下擂台,他看见天上闪耀着许多太阳,世界变成一座火焰山。

  我问老邓:你见到毛主席了吗?

  他眼睛里笼罩着灰雾,脸上泛起若明若暗的亮光,像是未曾死灭的灰烬。他摇摇头说:比赛结束许多人都住进医院。我感染破伤风,险些送了性命。 


5。武斗

  1967年,武斗开始,全国几乎所有城市一夜之间陷入隆隆炮声和枪林弹雨之中。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枪声和血肉横飞的场面。有一天宫齐领导的战斗队意外捕获到一个重要俘虏,她就是对立派组织的女政委蔺女生。

  时过境迁,蔺女生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往脑门上别像章的革命小将,她在路线斗争的大风大浪中飞速成长,成为这座城市一位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人们常常看见她身着戎装,像革命电影《红岩》中那位威风凛凛的双枪老太婆一样腰插双枪,柳眉倒竖英姿飒爽。当地人把红卫兵女政委传得神乎其神,比如中央文革小组亲自接见过她,比如她能把《毛选》四卷倒背如流,又比如她的枪法出神入化,左右开弓百步穿杨等等。女政委同宫齐的战斗队是死对头,双方为争夺市委领导权打了许多仗,死伤许多人。

  女政委是单独驾车外出才落入对方埋伏圈的。她很坚强,毫不畏惧,一张利嘴像飞刀,把那些审判她的男生弄得下不了台。她跟他们针锋相对地辩论,引用领袖语录,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男生恼羞成怒,不跟她辩论,开始动手打她。打耳光,抽皮带,灌凉水,坐“老虎凳”。但是她绝不屈服,喊口号,唱《国际歌》,怒目而视,眼睛里充满篾视,简直跟《红岩》里的江姐差不多。弄得男生都有些心虚,他们商量给她上更厉害的刑罚,比如烧红的烙铁,往手指甲里钉竹签,灌辣椒水,上电刑,但是宫齐不同意。他说咱们不成了渣滓洞白公馆的国民党反动派吗?

  女俘虏一头短发,青春的脸庞被一层神圣的悲剧光辉所笼罩,简直跟电影里的圣女贞德一样。尽管挨了打,嘴角淌着鲜血,她还是不断奚落对手:你们不就这点本事吗?来呀,试试看吧……红卫兵是钢铁铸成的。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你们可以折磨我的肉体,但是你们休想改变我的信仰!

  我相信此类“文革”故事早已泛滥成灾,我惟一关心的问题是,女俘虏与后来的境外暴动分子宫齐的个人命运有何联系。我问他:那么你杀了她?一时冲动?杀人灭口?

  老邓摇摇头说:我们并不想让她死,但是我们一定要打败她。

  宫齐想出一个恶毒主意,他们将俘虏衣服剥光,然后推上楼顶去展览示众。当遮掩女孩子美丽身体的衣服一层层剥落下来,男孩子们的眼睛一下子全都睁不开了。他们都不由得眯缝起眼睛来,好像他们面前是一轮太阳,他们的眼睛都被太阳射出来的光芒给刺疼了。

  我小心地问:你……把她推下楼?

  老邓说:不,她自己跳下去了。 


6。下乡

  1968年春天,红卫兵战士宫齐插队边疆当了知青。1969年初春,城里传来“一打三反”的风声,下乡知青宫齐随即神秘消失,而另一个金三角游击队员宫齐却诞生了。

第八章 铁马金戈 





1。恋爱课

  知青到广阔天地接受“再教育”有许多课程,比方“劳动课”、“生活课”、“三大革命课”,还有一个重要课程就是“恋爱课”。

  一对重庆知青,女生白天上山种橡胶,男生白天睡觉,夜晚给牛圈站岗。这对牛郎织女不知怎么偷偷好上了,女知青就常常趁着夜幕到牛圈与男知青幽会。日子一长,这对年轻人就变成伊甸园里的亚当夏娃,除了对方整个世界都不存在。忽然天上一道闪电劈下来,接着又有许多道,他们被抓住赤裸裸的“现行”,然后押回连队游行示众,用活生生的事实教育广大知识青年。女知青不堪受辱自杀了,男知青疯了,后来跌进水塘淹死。这件事被兵团内部通报批评,教育广大干部执行政策的时候“要让犯错误的同志穿衣服”。

  广大知青的“恋爱课”上得很不成功,简直可以说一塌糊涂,从这个意义上说,接受“再教育”彻底失败。

  关于农场知青恋爱婚姻情况的调查报告。(前略)

  ……橄榄坝农场(原四团)某分场,未婚同居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东风

  农场(原二团)某分场达百分之七十,其中第八连未婚同居率为全农场之首

  ,为百分之九十以上。勐养农场(原三团)某分场八连,上海知青60人,

  全部未婚同居。已婚八人,都是先怀孕后结婚。某分场一连,61名知青

  ,未婚生育九人,还有38名知青临时配对生活。某分场12连,42

  名知青,堕胎11人只有一对结婚。

  ……私生子现象严重,仅景洪农场(原一团)今年一至五月份不完全统

  计,非婚怀孕232人,生下婴儿108八名。黎明农场(原五团)同期有私生子51名。……私自堕胎造成的死亡现象各农场年年都有,有的农场多达一年十几起。为争夺对象打架斗欧致人死亡事件也时有发生。

                  ——摘自云南省知青办《情况反映》

  1992年,一封边疆来信辗转寄到内地一群老知青手中。写信人是个16岁的少女,一个被遗弃的知青后代。此刻她的家在一座白云缭绕的少数民族山寨里。她在信中苦苦呼唤:我的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呢?

  老知青们凑集一笔经费,不远千里赶到边疆把这个知青后代接回城市。少女离开的时候,她的少数民族养父母伤心地晕倒在地上。问题是回到城市的知青后代更加痛苦,因为她不仅无法找到亲身父母,而且失去边疆的养父母。后来有消息说,那对知青当时并未结婚,男知青早已不知去向,女知青回城后埋葬伤心史重新做了别人的妻子。

  九十年代,一部名叫《孽债》的电视连续剧在全国热播,该剧讲述西双版纳一群被遗弃的知青后代返回上海寻找亲生父母的故事。电视剧播出后引起巨大反响,“孽债”成为全国观众的热门话题。

  未婚生育以及“孽债”故事在知青中并非大多数,以我所在农场为例,有案可查的也就几十起吧,约占知青总数的百分之二、三。然而全国下乡知青总数为1700万,百分之二、三该是多少呢? 


2。负伤

  1969年,下乡知青宫齐变成一个国际主义战士,倒不是说他有多么远大的胸怀理想,而是别无选择。新战士宫齐在成为伤员以前一共打过两次仗:一次进攻,一次防守。进攻是打伏击,事先埋伏在丛林小路上,交火后敌人逃窜。一个同班知青立功心切,犯下个人英雄主义的错误,他单独追击两千米,结果被敌人消灭在一片小树林里。

  不久战斗再度爆发,敌人进攻,游击队坚守阵地。残酷的激战把白天打成黑夜,炮火又把黑夜变成白天。战士宫齐刚刚发现子弹打光,狡猾的敌人就摸上来了,随着枪声、喊叫声、咒骂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连空气都恐惧得发抖。一颗手榴弹扔过来,滋滋地落在脚下,他只来得及就地一滚,随着一声巨响,他看见一团火光腾起,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睁开眼睛,四下声息全无,没有战斗呐喊,也没有枪声炮声,好像做过一场恶梦。他动一动胳膊,两只手都很完整,但是两条腿却没有响应。他开始往下摸去,发现腿麻木冰凉,好像不属于自己……

  他大喊几声,没有人应声前来帮助他,战友都不知去向,山风把他空荡荡的声音刮跑了。他惊慌起来,看来战斗早已结束,游击队已经撤退,要是他站不起来,不能迅速撤离的话,那么天亮之后他将必死无疑。

  天空下起雨来,雨水和着咸津津的泪水一直流进干裂的嘴唇。天亮后敌人将搜山。他开始试着动起来,拖着伤腿搜集子弹手榴弹,他宁可跟敌人同归于尽。

  忽然有个声音在草丛里响起来,把他吓了一跳。他问:你是谁?是敌人吗?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这回距离更近,几乎就在头顶上。他忽然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浑身一下子瘫软下来,因为他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一句熟悉的中国话。

  中国话问他:喂宫齐,你活着吗? 


3。战友

  一个知青战友拯救了伤员宫齐的生命。

  许多年以后宫齐对我说,那个知青战友是专门为他返回阵地来的。其实战友并没有一定要赶回来拯救他的义务,游击队已经撤退,即使那个叫做宫齐的伤员被敌人杀害也与他无关。从个人角度讲,战友不是班长,他们只是同班战友,并无深交。一个普通战士,谁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与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伤员捆在一起呢?你难道不懂得珍惜生命吗?

  但是战友还是毅然决然地摸回来,当伤员宫齐再次从昏迷中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座隐蔽的山洞里。山洞像一艘船,无论外面的大海如何风浪滔天,伤员宫齐的心情却安静得像个婴儿,因为有战友保护他。

  天亮敌人开始搜山,枪声此起彼伏,搜山的敌人几次与山洞擦肩而过。伤员看见战友沉着地守护在洞口,他趴在地上,冲锋枪保险已经打开,填满子弹的黑色弹夹整齐地摞在地上。战友将几枚揭开盖子的手榴弹紧紧地握在胸前,感觉像一个采蘑菇的人,他要从泥土里捧出一堆惊喜。

  于是这些无声的语言就永久留在宫齐的生命记忆中。

  我问老邓:他是个特别优秀和忘我的战士对吗?

  老邓说:关于这个知青,他本身就是个谜,称得上众说纷纭毁誉参半。连我也说不清他究竟是个天使,还是个魔鬼。

  我很惊讶,我说:可是他救了你的命啊!

  老邓摇摇头说:我宁愿相信这是一个错误。但是冥冥之中上帝做出安排,那么这就是你的命运。

  我疑惑地说:他叫什么名字?

  老邓低声回说:一撮毛。

  我和刘义互相望望,然后愉快地笑起来,因为这个绰号唤醒我们对于历史的久远记忆。“一撮毛”是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土匪,他的反面形象在那个年代为中国观众广为熟知。老邓解释说,因为这个知青脸上有颗痦子,痦子上长着一撮黑毛,所以得此雅号。我们请教他的大名,老邓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来:

  ——蔡东。

  我感到一道光亮从心底的天空划过,一瞬间让我看到希望。另一个大名鼎鼎的蛮光监狱暴动主犯蔡东终于浮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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