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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5年第06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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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山下的部队医院里吧!说着,猛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还没有拆封的“红塔山”扔给那开车的司机。说,多谢了!
  司机望着那包“红塔山”,朝他笑了笑,说,放心吧!
  高云轩这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却仍悬着一颗心,一直望着那辆军用卡车曲里拐弯地朝山下驶去,直到变成一颗若隐若现的小黑点。
  高云轩没想到,班长下山后不久,他也不知不觉地病倒了,那病中的情形也与班长当时差不了多少。
  班长下山几天了呢?他的病怎么样了?
  高云轩算来算去,始终也没有算出班长离开兵站的时间。以往,他对时间的概念是十分清楚的,一五一十都记得真真切切,可是,不知怎么,现在,记忆一下子就变得模糊起来了,让他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班长到底离开兵站多长时间了。
  他只记得,送班长下山那天,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空气清新得沁人肺腑。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地上也没有一丝风儿。整个世界山明水秀,到处呈现出一片风平浪静的景象。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从班长下山后,这世界一下子就倒了个个儿,一下子就变了个脸儿。那场百年不遇的大雪,说下就下起来了,而且下得那么快,那么猛,那么大,让人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大雪封堵了一切来去的道路。
  桌上的那部红色电话,因为那一场大雪的到来,不知哪段线路出了毛病,一下子也变成了不言不语的哑巴。线路出了故障,山上与山下就失去了联系。
  这兵站,就形同与世隔绝了一般。
  高云轩忽然想起来,就是在那个下雪的晚上,自己莫名其妙地病倒了。
  所有倒霉的事情,都挤到一块发生了。
  高云轩像一只受伤的鸟从高空里掉下来,顿时感到身上的力气正一丝一缕地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身子里抽拉出来。平日里欢蹦乱跳的一个生命,这时说垮就垮下来了,就像一滩稀烂的泥巴样,坐也坐不起,立也立不起了。
  他疲惫不堪地合上了眼睛。
  奇怪的是,两只眼皮刚一合上,同样的梦境又开始复现了。而每一次梦境的复现,却都能够让他激动不安。
  我怎么真的就长了翅膀了?!在梦里,他一边扑闪着翅膀,抖动着羽毛,一边惊喜地问自己。心想,这一回,我可要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呢!他一边这样激动地想着,一边已经下意识地朝家乡的方向飞去了。
  他很想念家乡。真想。想得心里痒痒的,想得鼻子酸酸的,忍也忍不住。而这种想念,在此之前,往往又是于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更显得无法克制,就如同无法克制大田里的庄稼拔节生长一样。
  而现在,他竟然轻而易举地就将八千里路云和月一掠而过,只晓是将两只翅膀轻轻一拍,就于转眼之间飞临到家乡的天空上来了。
  他就那样拍打着翅膀,天使一般地在家乡的上空低徊着,盘旋着,一眼一眼把那个给了他血肉之躯的小小村庄看了个分明和彻底。
  忽然间,他看到了父亲和母亲。
  此时此刻,父亲和母亲正站在当街的一处新房前,站在一片温暖的阳光里,和许多他所熟悉的大叔和大婶一起无所顾忌地说笑着。才不到两年的时间,看上去,父亲和母亲都苍老了不少,头上的白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新添了许多,如同一片斑驳的落雪。
  看到父亲和母亲头上的那一片落雪,他禁不住鼻梁骨一阵发酸,忍不住两行泪水热辣辣地就从眼窝子里流了出来,竟又招惹得那目光顿时模糊成了混沌的一片。
  父亲和母亲显然没有看到他。他们只顾得和那些大叔大婶们说着家里地里的活儿,却忘记了抬起头来朝天空上看一眼。
  这时,不知是谁问了一句,云轩他娘,云轩来信了没有?
  母亲听了他问,摇摇头,半晌没说话。
  父亲接过话来,说,已经两个月了,两个月没收到云轩的信了。
  又自语说,也是的,孩子在队伍上忙军事,又没别的要紧事,来不来信又有什么呢,只要孩子平安就好哩!
  听了父亲的话,一帮子人忙三言两语地应酬道,是哩是哩,都和平年代了,孩子不会有别的要紧事,放心吧,有别的事,咋就不会来信呢?说不定,那信早就打过来了,不过是邮路远,耽搁了时间了……
  事实上,也真的像所说的这样。那信件一来一去,等山下送给养的兵车把家信捎送到兵站上来,再写好了回信等下一回送给养的兵车由兵站带到山下发出去,没有一个两个月的时间怎么行呢!
  又听父亲和母亲与那些大叔大婶们和和睦睦地说了些别的,他就有些疲累了。就想找个地方歇歇脚。生怕半空里飞下来,吓着了父亲和母亲,于是,他便紧忙扑闪了两下翅膀,恋恋不舍地飞到村前小河边那道高高的河堤上去了。
  正是枯水季节。小河里的水已经干涸了。河床上,起起落落着成群结队叫不出名字的鸟儿雀儿。那些鸟儿和雀儿,吱吱喳喳地叫着,显然已经把宽宽的河床当成了他们生命的乐园。
  那些鸟儿和雀儿吱吱喳喳的叫声,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又让他想起小时候的许多事情来。想起上小学那阵儿,他和他的小伙伴们,放学之后,常常就结集到这河边上来,一边吱吱喳喳地像小鸟一样地说笑打闹着,一边挽着草篮提着镰刀在高高的河堤上割青草。自然,说这话儿的工夫是在夏天,小河里的水还清清凌凌地流动着,河堤上高高的白杨树也哗哗啦啦飘动着墨绿色的叶子。篮子里的草割满了之后,他们就开始在高高的河堤上疯玩起来,爬树,下河,捉迷藏。等疯够了,玩累了,他们就会像一个个的光腚猴儿样,脱光了鞋子,安安静静地坐在河堤上,说些校里校外的事儿,讲些长大之后的梦想。
  


胖女孩的天空
■  雪初霁
  我站在何翩家的门口,却一直迟疑着要不要按门铃。说老实话,我心里怪紧张的,紧张中还夹着强烈的盼望,像蛰伏的小蛇般蠢蠢欲动。 
  不知道何翩见到现在的我会有怎么样的反应,是眼前一亮,大吃一惊,或者直接吓得血压升高晕过去了,呵呵,一切皆有可能。 
  但我猜他多半会说:“小丫头,你还是不听我的话。”磁性的声音有一点点生气的意思,同时两道浓浓的眉毛很孩子气地皱了起来。 
  我轻轻地笑了,思绪仿佛飞回了记忆的另一端,那个面容还是那么清晰,总频繁地出现在我十六岁的天空中。 
  今天特地好好打扮了一番,挑了一件白色镶黄花的吊带背心,和一条黑色的蕾丝裙子。我谨慎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拉了拉嫌短的裙子,突然有了种不胜感慨的感觉。 
  如果告诉我高一时的同学我敢穿吊带,短裙,他们百分之两百会笑掉大牙,女生们讽刺讥笑的口水会把我淹死,那些缺德男生口无遮拦的恶毒的话更会让我无地自容。
  从小我就长得肉嘟嘟的,但我的体重开始作单调递增运动应该是从初一开始。那时侯的我无比地热爱巧克力、薯片、牛排和烧烤,憎恨蔬菜和运动,喜欢在床上喝甜饮料,睡觉之前吃掉满满一筒饼干。 
  体重这个卑鄙的小人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达到不可思议的飞跃,待我发现时,我的胃已被撑成一个容量巨大的麻袋,腰,腿,手臂上赘肉无数。毋庸质疑,我在由一个普通人向一个胖子过渡。
  于是我决定节食减肥,可是很快发现这并不管用。往往中餐少吃一点,晚上就要多吃一倍的东西来补偿。我只好宽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初三学业紧,会瘦下来的。 
  初三的作业很多,补课也是家常便饭,为了赶时间,我又养成了吃方便面代替吃食堂的习惯,一年之内几乎吃遍了每一个牌子的方便面。奇怪得很,方便面这东西没什么营养,却绝对是我的克星——一年的方便面生涯成功地把我塑造成一个结结实实的胖子。 
  那时,我一米五七,一百四十一斤。
  一个走红的少年作家张悦然说:“胖女孩的青春必定是疼痛的。”何止是疼痛,我觉得简直是悲惨。初中三年,男生们赐予我的外号不下十个。“相扑运动员”、“地震”、“肉球”、“起重机”……不说了,不说了,这群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能有什么好话。 
  开学的第一天班主任开始安排座位,大概是预防早恋吧,都是男生跟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我被安排着和班花康筱璐坐。 
  康筱璐是男生们经过一个星期的筛选评出的班花,与她争夺这个位子的还有周雨凝和秦梦莎,可是她力挫群雄终于登上了班花宝座,这当然是比较豪迈的说法。相比之下,吾班第一恐龙的选举就简单多了,这个十分丢脸的头衔,舍我童菲菲其谁。
  班花与恐龙坐在一起,多么不和谐的风景。康筱璐的美丽和娇小把我衬得倍加的庞大。 
  “童菲菲,过去一点嘛,你要挤死我了。”美女康筱璐时不时可怜巴巴地对我说。 
  可怜的康筱璐身为班花,四周连一个男生都没有,老班(班主任)确实精明无比。她只好找我说话解闷。 
  “菲菲,你看我穿这条紧身牛仔裤好不好看?” 
  “菲菲,这件外套漂亮吗?” 
  穿着大概是我们探讨得最多的话题。老实说,任何一件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很好看,可她跟我讨论这个问题却是有点对牛弹琴了。我对衣服恐怕是全不在行。我从来只穿肥大的T恤和长裤,只是偶尔在商场里羡慕地望望那些只适合瘦女孩穿的美丽衣服。但我还是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说一些千篇一律的赞美之词。毕竟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愿意天天和我聊天,何况那个人还是美女康筱璐。 
  我高中的生活就这样平淡地拉开了帷幕。 
  高中的课程紧,考试多,在教室里,同学们多半埋头苦读,在题海里消磨青春,只有少数混混躲在角落里打扑克,偶尔冒出一声巨大的背单词的声音。 
  下晚自习后的时光是一天最轻松的。大家可以蜷在被窝里,开夜谈会到很晚。我也很喜欢听寝友们天南地北地聊天。
  他们讲啊讲啊讲到了各自的初恋。我初中的时候曾单恋过一个很优秀的男生,可惜他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难道他没女朋友就会喜欢我不成。 
  有自知之明是我童菲菲最大的优点。 
  忽然他们就谈论到了我们班最帅的男生,可见不仅是男生好色,女生也是一样的。她们推来推去,谁也不好意思先说。“童菲菲,你睡了吗?”秦梦莎把声音压得很低,生活老师的脚步声终于渐渐小了。 
  “还没。” 
  “不如你先说吧!”尹婷的话得到了其余的人的一致认同。 
  “啊——”我轻轻翻了个身,床板嘎吱嘎吱地响起来。 
  “说嘛!不然,把你的体重报出来。”康筱璐加入战团。 
  真是不人道的威胁。 
  “说就说,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过了半晌,才轻轻地说:“我要说了啊!” 
  “好。快说嘛!” 
  “……何翩。” 
  从我进这个班级的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一个叫何翩的男生了。他是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考进来的,而且长得又高又酷,有点像金城武,我最喜欢的明星。呵呵,我虽然长得胖,没谈过什么恋爱,但基本上还是一个好色的小丫头。 
  “康筱璐,该你了。”周雨凝说。 
  这次谈话就在呵欠连天中结束了。吾班第一帅哥的评选也不了了之。在我几乎把这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我见识到了中国传媒的厉害——不知哪个天杀的把那晚我的高见在全班传开了,这也没什么,但关键是我的话变成了这个意思: 
  我,童菲菲,喜欢一个叫何翩的帅哥。 
  为此我只想说一句话:“天大的冤枉啊!”可惜武汉的夏天不会飘雪。 
  谁相信我是冤枉的,在他们眼里,我不仅长相影响市容,而且既好色又没有自知之明。 
  女生们看到我会意味深长地微笑,估计是在说:“照照镜子去吧!”男生见到何翩则似乎多了一丝怜悯,我猜多半意思是:“哎!可怜啊,被一个这样的女生喜欢上……” 
  寝友们见到我开始躲躲闪闪,我知道一定是她们中的一个或几个人的杰作,但我不想也没有能力追究。见到何翩我更是和鸵鸟可以媲美,脸差不多埋到地底下。 
  受到如此重大的打击,我居然还没想到跳楼自杀,心理承受力之强,确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果我要跳楼的话,自然要找楼层高一点的,但这样反冲力会很大,让武汉重演唐山大地震的惨剧就沦为人民的罪人了。我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只是觉得失望而已,三年受嘲笑的生涯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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