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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生听老者这么一说;心里轻松了许多;笑着向他道了谢;把他送出了洞口。
正在里屋睡觉的金柱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了;连忙走了出来。他大声地叫了几句旺宝;并重重地拍着巴掌;旺宝仍然没有反应。絮儿急了;抱过儿子;边摇着他边哭着说:“旺宝;你开口答应娘。”旺宝看了她一眼;又咧开嘴一笑;低下头去玩他手上的陀螺。
秋生失望地坐在门坎上;点燃烟锅吸了一口;劝儿媳说:“别哭了;哭也没用。过两日我和金柱把他带到汉口去找洋医生看看;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治好。”
听公公说下决心给儿子治病了;絮儿止住了眼泪。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放下儿子;从衣襟上拉下手巾擦了眼泪;急急忙忙跑进睡房去;从腰带上解下锁匙;搬过一把大椅垫脚;打开一口陪嫁的大红木箱;从里边摸出一个红布包匆匆跑出门来;打开红布包递给公公说:“爸;这是我娘陪嫁我的一点东西。现在旺宝要用钱;你拿去当了凑盘缠。”
秋生见儿媳拿出了自己陪嫁的东西;转过头来一看;突然大惊失色。他站了起来;将烟锅匆匆磕了磕;插进衣领里;接过絮儿手上的红布包;拿起上面一对大银耳环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站在絮儿身边的金柱也已经看见了那对耳环;他立刻目瞪口呆。
絮儿看见公公和丈夫的样子;很奇怪;问道:“怎么了?这是我娘陪嫁给我的;并且娘再三叮嘱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卖。”
秋生捧着那对大银耳环的手开始颤抖了;他又抬起头来紧紧盯着絮儿看了半天;才转过头去喃喃地说:“难怪我一看到你就觉得挺面熟的。”接着;他悲伤地摇了摇头;将红布包递给絮儿说:“这娃的病治不了啦。不治了。”说完;一屁股坐在了门坎上。
听公公说儿子的病不治了;絮儿更加不解;又看了看垂头丧气的丈夫;她哽咽着问:“为什么?”秋生长长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久;他重重地说:“你走吧;这不是你呆的地方了。”絮儿见公公要赶她走;忙说:“爸;我再给您生一个好孙子;你不能赶我走。我喜欢这个家;我喜欢金柱。”
秋生突然跳了起来;瞪着眼睛吼道:“你赶快走;走得越快越好。”说完话一甩手向屋后的竹林走去了。见公公气冲冲地走了;絮儿有如五雷轰顶;她一屈膝扑嗵一声跪在丈夫金柱面前;哀求说:“金柱哥;我喜欢这个家;我也喜欢你;你千万不能休了我;我再给你生一个好儿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絮儿;金柱浑身颤抖;他的嘴哆嗦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突然转过身去;几步跑进里屋;“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絮儿见丈夫一句话也不说就跑了;抱着儿子旺宝;对他哭着说:“儿呀;你开口说话呀;你不能害了娘;娘不能没有这个家呀。”她仿佛在向儿子乞求;盼着儿子突然开口说话;可无论她怎么哀求;儿子仍然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絮儿失望了;看着头上的天;哭着说道:“老天爷;你救救我;难道生一个哑巴是我一个人的错吗?我该怎么办?”
第二天早晨;絮儿像往常一样早早起了床做了早饭;公公仍然铁青着脸;匆匆吃了一碗饭后拿起柴刀大声招呼金柱;叫他与自己一起到后山上去砍楠竹。金柱没有吃饭;拿着柴刀低着头跟着父亲一起上了山。
秋生砍倒了十几棵老竹;打了竹枝;坐下来掏出烟袋锅装了烟丝;抽了一锅烟;又将烟锅塞进腰带内;背起两根楠竹向山下走去。当他走到屋后的水井边时;见孙子旺宝一个人在井边玩;根本没有听见有人下山来的声音。秋生走了过去;呆呆地在旺宝身边站了一会儿;稍作犹豫之后;突然抬起右脚对着旺宝的屁股一踢。旺宝“扑嗵”落进了井里;在井里扑腾着双手;沉下去又冒上来;一句叫喊也发不出来。秋生抬头看了一眼后山;见没有人看见;连忙转身几大步便下了山。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山上传来了儿子金柱的惊叫声。秋生跑到家门口;正好看见儿子金柱双手托着水淋淋的旺宝从屋后走了过来。絮儿趴在儿子身上;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天啦;这是为什么;这是怎么了。”
秋生不敢走近孙子旺宝;更不敢去看他一眼;重重地一屁股坐在大门坎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上的云。
不知道坐了多久;秋生看见天慢慢暗下来了;便强撑着站了起来;走进房内;搬出几块给金柱做家具剩下来的硬木板;又搬出两只长木凳;拿出一把锯子;一把斧头;找出一些洋钉;把大木板放在凳子上;估着旺宝的身高锯了;找来几根木条钉了个小木匣。
父子两人将旺宝装进木匣;抬起来走到了梨树山上;放下木匣;挥起锄头在一处凹地上挖了起来;不一会一个半人深的土坑挖好了。他们将木匣放了进去;又盖上土;堆成了一个小坟包。
天慢慢黑了下来;絮儿发疯似地跑上梨树山;找到了儿子的坟;扑在上面又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金柱没有劝絮儿;呆呆地坐在儿子坟边。突然;他远远地看见家里的大门口挂起了那两只只有过年和办喜事时才挂的金丝流苏红灯笼;那红光将整个山凹都映得通红。“疯了。”他喃喃地说了一句。
秋生一夜未睡;他坐在大门坎上一锅接一锅地吸着烟。天快亮了;他起身进了儿子的睡房;翻箱倒柜地将絮儿的衣裤和那对大银耳环捆在一个包袱里;提出来放在大门外的石墩上;又坐下来吸着烟;嘴里不断念叨着“柳儿、柳儿”。
天大亮了;金柱扶着一脸惨白的絮儿下了山;慢慢走到了大门口。当金柱准备把絮儿扶进门去的时候;秋生说了一句:“你走。”金柱一愣;絮儿又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看见了大门墩上的那个大包袱;眼睛一红;流着泪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赶我?”秋生突然站了起来;一甩手上的烟锅;吼道:“你走呀!”絮儿再也站不住了;摇摇晃晃着扑嗵一声跪在秋生面前说:“爸;我没做对不住这个家的事;我还能生儿子;你不要赶我走!”
看着絮儿跪在了自己的面前;秋生也不禁老泪横流。过了一会;他用袖头擦了擦眼睛;突然暴跳如雷地吼了一句:“你快走!”絮儿看着怒狮一样的公公;又扭头看了看站在旁边木偶似的丈夫;泪流满面地摇着头说:“我不走;这是我的家。爸;你不要赶我走。”秋生突然一转身弹进大门去;几步跨进自己的睡房内;从柜顶上摸出一根已经发了黑的荆条;跳出门来;对着絮儿一阵劈头盖脑地乱打;边打边恶狠狠地说:“你走;你走。”
金柱看见父亲在发了疯似地打絮儿;连忙扑了上去;双手紧紧抱着父亲那挥舞着荆条的手;哀求父亲说:“你让她吃餐饱饭再走好不好?”秋生挣脱儿子;又向絮儿扑去;金柱连忙一把抱住父亲;转过头来向吓呆了的絮儿叫道:“你走;你走呀。”
絮儿的眼泪突然不流了;她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金柱;轻轻问了句:“你为么事要休我?”金柱看着百思不得其解的絮儿;泪眼朦胧地说:“你走;这不是你的家;我也不是你男人;我……”没等金柱说完话;秋生又跳了起来;扬着手上的荆条;歇斯底里地嚎叫:“你给我滚;快滚。”
絮儿又看了一眼金柱;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向洞口走去。
秋生见絮儿走了;突然抓起放在大门墩上的包袱向她扔去;转身进大门去了。包袱落在了絮儿的脚边;散开了;那对包在红布里的大银耳环露了出来。絮儿呆呆地看了好久;慢慢蹲下身去双手捧起那个红布包;久久地看着那对大银耳环;慢慢向洞口走去。走到了洞口边;她又回过头来深情地看了一眼那栋她怎么也舍不得的大屋;看了一眼站在大门口的突然变得绝情的丈夫。
絮儿一步一回头地走向石洞;在她的身后;只有那对金丝流苏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摇荡。
责任编辑鄢莉
水彩画人生 作者:洪 洋 文章来源:《长江文艺》
从报纸上骤然看到陈少平6月9日辞世的消息;令我震惊和悲痛;久久难以平静。虽然他已是88岁高龄;在我心目中;这个拥有超乎常人的顽强生命力和超乎常人自信心的人;是不会死的。
陈少平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水彩画;他用生命绘就的这幅鲜亮、神奇、瑰丽而又凝重的大画;必将永远闪耀在我们心中。
前记2009年6月25日武昌
纽约夜谈
日光灯雪亮;霓虹灯彩光闪烁;街道两侧也不乏巍峨的楼宇;然而多次走在皇后区这一带;总有一种异样于纽约其他街区的感觉;仿佛刹那间回到了上海或祖国其他的什么城市。
况且早晨老诗人彭邦桢在电话中反复说:“请记住上海滩酒店;大家今晚在上海滩欢迎你再访纽约。”
纽约皇后区近年被人称作大都会纽约的第二唐人街。1996年初访美国时;我曾在这里住过一些日子;除了华侨;这里也聚居着不少希腊、韩国、印度等国家的侨民。今天旧地重游;倍觉亲切。
酒店的格局也完全是中国式的;大方桌围放着八只凳子;在座的朋友除了彭邦桢和纽约《侨报》副刊主编陈楚年;现任报社营业部主任的一位女士和诗人李斐;还有一位秃顶留两撇黑胡子的中年男士;穿一身细呢茶色西装;彭邦桢向我介绍说;这位姚庆章先生是美国当代超写实主义画家的代表人物之一。当他在彭邦桢的介绍中;得知我来自中国的武汉;再次热情地握着我的手说:“武汉!很美的城市!我十几年前去过;那年我在北京美术馆办个展;应邀到武汉的美术院校讲课……”
席间姚庆章送我了本刚刚出版的《姚庆章美术创作选辑》;大面积的几何抽象色块和平面拼贴;奇特而曼妙的造型加上象形文字夺目的色彩;首先给我一种强烈的美感。大多数画幅并非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寓意;却吸引你去琢磨、玩味……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看过毕加索、凡高、塞尚等的作品;我这个很少接触抽象派、先锋派等现代美术的人;徘徊在光怪陆离的画幅之间;由晦涩难懂到似懂非懂到流连忘返;严格来说;还是属于不懂的族群。姚庆章这位大画家此刻就坐在我身旁;在和彭邦桢、陈楚年频频碰杯中;我们在形体上精神上的距离愈来愈小;霎时间我觉得我竟然读懂了这些美妙画幅的丰富含义;我喜爱这些独具巧思的美术奇葩。也许我就要走出对现在美术冷漠和不懂的族群了。
姚庆章忽然问道:“武汉有位陈少平先生;您认识吗?”
我不自觉地以惊叹的语气重复念出这三个字。
在地球的这一边;听到有人提起地球那一边故人的名字;使人一时愣住了。我饮了一大口啤酒;有点兴奋地说:“陈少平是我的老朋友;我们相识已有半个多世纪了;您认识他吗?”
这回轮到姚庆章兴奋了;他声调也随之提高;引起了座中所有人的注视。“那是1985年夏天;陈少平先生应邀在洛杉矶举办画展后来到纽约;我们初次见面是在他画室;墙上和地板上共有二十多幅他的水彩画近作。我第一个强烈的印象是;他具有纯熟和功底很厚的水彩画技巧;不论是风景、人物或景物;都能展现水彩这一画种在绘画艺术领域中特有的透明性和明快等视觉美感;是一位杰出的传统水彩画家……”
在纽约听到一位美国当代知名画家如此赞扬陈少平;使我在新鲜和惊喜之余更感惭愧;我要坦率的承认;我对这位老友的成就实在知之甚少。也许如世人常说;愈是朝夕相处十分熟悉的人;愈是易于被忽视。我认识陈少平是上世纪40年代末;当时我俩都是一个文工团的新成员;他在美术部;我在文学部。以后若干年;我只知道他擅长工艺设计;大的演出活动诸种展览及会场布置总少不了他。以后也听说他画点画;在国内美术界并不十分引人注目;没想到他的水彩画在纽约这个人文荟萃的世界最大城市里;也初步赢得了人们的好评。
姚庆章越说越起劲;他说:“令我惊异的是;和陈少平先生交谈中;他常常谈起印象主义以来的西方美术的一些流派;并对当时社会发展过程的背景做精辟的剖析。他是一个从传统美术观念和技法起步的水彩画家;却对西方现代美术有着很深的了解;是陈少平先生给我们的第二个深刻印象……”
这倒令我回忆起;近十年来;我和陈少平交往中;常常一起议论伦勃朗、马奈、达文西和马蒂斯等西方著名画家;但我却没有把这一切和他的水彩画艺术追求联系起来。
姚庆章接着说:“1987年我到武汉和他重聚时;发现他的水彩画新作和过去的作品面貌大变;现代画的特质已悄悄融入他的这些新作中。从武汉到洛杉矶再到纽约;对少平先生来说不仅是生活空间的转移和伸展;更重要的是大大拓宽了他的美术想象空间;他得以从地域性的绘画观点一下子跨进国际美术的大视野。”
我太高兴了;这不仅因为受到赞美的是我的一位老友;更重要的是姚庆章说的中外绘画的融合等问题;在我所从事的文学创作中同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