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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做,总一天会发现,这是自取其辱。已经有人在说,天门口的事真不公平,雪家人一年到头穿着阔气,身上没有一个泥巴星,好东西都吃尽了,就连娶女人过卵子瘾也要最好的,这样下去非要闹革命不可。”
杭九枫说得忘形了,手上使出来的力气失去了轻重感,一巴掌拍下去,阿彩冒气泡一样叫起来,一汪鲜血沿着癞痢缝一小股一小股地乱流。杭九枫骂了几声该死。阿彩嘴里也说杭九枫该死,心里却没当回事。癞痢上了头,出血的时候比女人来月经还常见。特别是夏天,一出汗便痒得钻心,只要忍不住用手抓了,少说也有三五处血印。出血了反而好,不出血就止不住痒。因为这件小事,杭九枫的心手配合更加艺术,其中滋味又让阿彩感到有许多不同。做完这些同硝狗皮差不多的事,杭九枫终于将手放到阿彩的腰上。明知杭九枫的手会落在何处,阿彩还是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杭九枫喜欢听这样的尖叫,他一声不吭地将双手从阿彩腰眼一带挪到肚脐附近。揉上三五圈,就用手指碰碰小腹下方的耻骨。杭九枫的手很糙,每次从旗袍的缎面上划过,都会发出咝咝声。
一切都如前次,从开始到结束,杭九枫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
正月初三夜里,杭九枫摸了阿彩的屁股。
这之后,杭九枫又来了第三次和第四次。
第五次,杭九枫一来就说:“今日事多,得在你屋里过夜。”
杭九枫在芒硝水里加了硫磺。还让阿彩找来火柴,将硫磺点燃了,烧出些鬼火般飘飘忽忽的绿色火焰给她看。捣弄完硫磺,杭九枫伸出两个手指在阿彩头上按一按、掐一掐。
“狗皮硝得好,规矩不能少,一定要在芒硝水里泡得像棉花一样柔软,硝出来的狗皮才是上品。狗皮不能泡得像烂鼻子里流出来的鼻涕,那样就过了,会落毛的。也不能泡得像穷人家吃不上饭,只能将粥煮得硬赳赳的,那是火候没到,硬要硝了做穿的,就会将好人撑得像是偷蓑衣的贼。诊治癞痢与硝狗皮当然不一样,不然,你这头还得用芒硝水泡上一个月。”
杭九枫从布包里拎出一把尖刀,一支钝锉和一块可以在西河里随意找到的糙石头。他将这些东西一一亮给阿彩看。不管狗皮是如何剥下来的,上面总会粘着狗肉和狗油,按说狗早已死了,狗肉也穿肠而过化作大粪肥了地里的庄稼,用不着尖刀了,就因为粘在狗皮上的那些东西都是肉筋子,没有尖刀对付不了它们。大部份肉筋子都能被尖刀剔掉,那些只比狗皮高出丁点的残余部分就得用锉刀来对付。用尖刀时力气要巧,用锉刀时力气要稳,这两样功夫必须到家。接下来就得用糙石头慢慢磨去那些没用的厚皮。这是细水长流的活,出得起钱的,可以磨得如纱似锦,出不起钱的,就只能实打实地将狗皮当成狗皮了。杭九枫说,阿彩头上的癞痢正如狗皮上难以去掉的肉筋子,必须一点不剩地剔除。那些利刃一碰就会打滑的残渣余孽也要随之锉掉。至于最后的打磨更是不可避免,如果不将那层长癞痢的皮磨掉,露出长头发的皮,不仅长不出头发,就连磨掉的癞痢也会重新长出来。
阿彩瞅着那三样东西,吓得脸都白了。
“我只是给你看看我的手艺。我都想到了,你身上没有长狗皮,得用别的方法。”
杭九枫重新从布包里拿出两样东西:一片一指宽的篾青,一只往年的丝瓜瓤。阿彩用手指试了试,篾青两侧的锋利比刀刃差不了多少。将老丝瓜风干去皮、磕掉黑籽或者白籽做成的丝瓜瓤她也试过。丝瓜瓤一向是用来洗碗刷锅的好东西,特别是那些请不起厨娘的穷人家,一忙起来,当餐的碗顾不上及时洗,等到有空了,那些风干的米汤饭颗粘在碗上,硬得像是同陶土一起放在窑里烧出来的。到了这种地步,丝瓜瓤就成了最好的东西。杭九枫要用篾青代替尖刀,用丝瓜瓤代替锉刀。当问起糙石头怎么办,杭九枫说他也曾为这事想破了头,最后才决定用自己的巴掌:以摸当磨。杭九枫将早先准备的热水倒掉,亲自去花园的水井里打回一盆带着冰碴的凉水,将芒硝和硫磺化了。坐下来将大腿一横,让轻车熟路的阿彩趴在上面。杭九枫挥着篾青从阿彩头上挑起第一块黄色痂壳时,阿彩的心软得都快化成了水,涌来涌去地只想往杭九枫的心里流。篾青果然温和,不似尖刀,刀刀都会割得人皮开肉绽,疼痛无比,只能跪在十八代祖宗面前叫饶。篾青割了几下,才有疼痛从心底冒出来。阿彩刚刚张嘴咧了咧,杭九枫便及时放下篾青,将那泡着芒硝和硫磺的水,浇在阿彩的头上。带冰碴的水流经头顶,如同顺河而下的桃花汛,刚刚堆积起来的刺痛是那河流中间经过一个冬天才形成的沙滩,桃花汛一来,沙滩们便顺理成章地不知去向。这种因刺痛的出现和刺痛的消失所产生的快感,不停地给阿彩以得而复失和失而复得的双重刺激。自从戒了鸦片,阿彩还没有享受到如此的快活。她由衷地一次次叫着杭九枫的名字。
“在广西时,家里请了不少高人,那些家伙远不如你,莫说快活,没被整死是因为我命大。”
“等到你不是黄花女,我不是童子男了,才能算命大!”
杭九枫嘴里的粗鲁一点也不影响手上的精细,后脑上的活儿做完了,阿彩翻过身来同杭九枫脸对着脸,让他在额头一带找活干。
这时候听说书的人回来了,雪大爹带着伙计来白雀园查火种。
“那来的枪药气味?”雪大爹说的是硫磺。
“是少奶奶用那过年时没炸响的鞭炮点哧火玩。”丫鬟说的话都是阿彩事先教的。
“少奶奶睡了吗,为什么灯还亮着?”
阿彩在屋里接上话:“天冷,我在被窝里做点手工。”
“瞌睡来了一定要先吹灯。”雪大爹放心地走开了。
杭九枫小声感慨:“女人一开口,就能将男人往死里骗。”
阿彩忽然来了气:“是他们先骗我的。他们有事瞒着我。”
同篾青细细割来的滋味相比,丝瓜瓤在头上擦来擦去又让阿彩进入一番新境界。杭九枫一手拿着丝瓜瓤,一手拿着白花细瓷茶杯。从那应该是头发长旋的地方开始,让丝瓜瓤一圈圈地打着转。白花细瓷茶杯装着的芒硝硫磺水,也细水长流地跟着打转。丝瓜瓤有时转得急,有时转得慢。丝瓜瓤转得急时,白花细瓷茶杯里的芒硝硫磺水柱就流得粗。丝瓜瓤转得慢时,白花细瓷茶杯里的芒硝硫磺水柱就流得细。反复多时,变化却不多。见阿彩舒服得比先前还厉害,杭九枫便得意地告诉她,这就是狗皮能否硝得像绸缎的最大奥妙。别人硝狗皮到了这一关都是习惯来回用力,他家上两辈人都是这样。他不,从拿起锉刀,到最后放下,都是顺着脑子里想像的那个圆往前绕。就像玩水,别人喜欢站在水里双手使劲推出那种高低不平笔直往前冲的大浪,他喜欢站在岸上捡一块石头扔进水中间,看那一圈圈不断涌出来波纹。
“今日该我摸它了!看样子雪茄还没有摸过它。一会儿我就用这两种方法摸给你看看,到时候你就晓得,到底是哪种方法更让你快活。”
杭九枫将阿彩的乳房好好看了一阵。
阿彩心里跳得咚咚响,嘴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半夜过后,杭九枫将细丝瓜瓤一扔:“好了,就剩下最后一关了。”
有些迷糊的阿彩也跟着兴奋起来,杭九枫双手捧着她的头,不到一百把,就将她揉得全身发起热来。又揉了一百把,阿彩突然伸出双手将杭九枫的手往下一拉,结结实实地按在自己的乳房上。
“你不要管我的头了,先管管我的心吧,我都憋死了!”
杭九枫揉了揉阿彩的乳房,又回转来继续揉着她的头。阿彩想忍住却没做到,一双手又伸了出来。这一次她将杭九枫的腰搂住了,并且不停地往自己怀里死劲拉。杭九枫说了几次,这样挨得太近,他没办法把握诊治癞痢病的最后一关。阿彩的手松了一阵再用力时反而变得更紧。
杭九枫的手法被阿彩弄得失去了节奏。
“你也不要太急,我都想好了,等下一次吧。下一次来时,你头上的癞痢肯定已经好了。那时你不拉我,我也要拉你。杭家人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去。若是今日我就扒了你的衣服,你不说什么,我自己却要说自己,因为这叫趁人之危。下次吧,下一次不摸那地方就没有别的可摸了!”
阿彩不肯放手:“我的鸦片瘾又犯了。”
杭九枫只顾将手蘸了芒硝硫磺水往阿彩头上揉。
阿彩急了:“杭九枫你听见没有,我的鸦片瘾又犯了!”
杭九枫将双手搁在阿彩的头顶上,停了停才说:“也是的,非要等到癞痢好了再快活,你会觉得我也嫌你有癞痢。也罢,我也不等了!”说着,他就将阿彩身上好看的缎面旗袍解开了。
一看到阿彩的身子,杭九枫更没办法佯装了,慌慌张张地将扎在腰上当裤带的布条儿被抽成了死结。到这时杭九枫也不顾别的,转身拿起那片篾青往腰里一插,使劲将布条儿挑断了,宽大的棉裤不用手去扯,顺着两腿自动落下来,露出一段赤条条的下身。阿彩吓了一跳。她用两眼瞪着杭九枫,不相信除了棉裤,他那下身上再没有一寸纱。杭九枫扑上来,正要找准地方,阿彩将两腿一缩,再蹬出去。一点防备也没有的杭九枫应声跌倒在床下。
阿彩翻身坐起来:“你竟然只穿棉裤不穿别的,真可怕!”
杭九枫躺在地上不动:“有什么好怕的!除了我,别的男人裤子里面有没有东西,都不会给你看。我晓得,那个不要你的男人还在你心里作怪。我今日吐泡痰放在你的马桶边,除了我,若是还有第二个男人想你,我就将这泡痰舔起来!”
杭九枫爬起来走到架子床后面的马桶边,重重地吐完一泡痰。
阿彩将身上该扣的地方全扣好了:“你不能怪我,我是雪家的少奶奶。若是没有丈夫,我早就将眼睛一闭任由你了。你还是将第三件事做完吧。”
杭九枫提着棉裤从架子床后面走出来,那根断了的布条儿已经无法再当裤带儿用了。
阿彩从枕头下面翻出一根绣了花的布带子:“这是我自己用的,你拿去作个想念。”
系好裤子,杭九枫在阿彩头上忙到鸡叫第三遍才离开。
这一去,有几个月不见杭九枫的踪影。有一阵阿彩头上特别痒,心里一着急便总想杭九枫为何不来了。只要后门一响,不管白天黑夜,她都要开开门看个清楚。熬过那些难受的痒痒后,阿彩发现自己头上长出一块鲜红的嫩肉。尽管很高兴,她还是忍着没有告诉雪家任何人。直到头顶上的情形越来越让她惊喜,才将雪大奶叫到屋里。雪大奶看着取下头巾的阿彩好生惊讶,忍不住伸手在阿彩头上摸了一下,又用巴掌托起阿彩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一番。阿彩头上的癞痢全不见了,那种肉红色的样子就像初夏时节,从那长满松树和荒草的山坡上突然冒出来的肥硕蘑菇。
新发极为稀疏,还不如男人的腿毛。
雪大奶疼爱地用手指梳理着它们:“恭喜你呀孩子!”
阿彩的眼角湿润了:“我能去武汉吗?”
雪大奶将目光移向窗外:“既然你问到了,我就实话说给你。那个不听话的小杂种,在武汉娶了别的女人,还生了一个女儿。”
阿彩突然明白,当初送别常娘娘时,雪大奶所说的女孩,就是雪茄娶了另一个女人的结果。她像苕了一样明知故问:“那一年请奶妈,就是为了这事?”
雪大奶不再犹豫:“是的,女儿叫雪柠,都能满地乱跑看书认字了。”
阿彩没有再说话,她在花园里伤心地来回走动,偶尔停下来必定站在水井边。“我不想活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呀?”阿彩她坐下来,准备脱下脚上的鞋放在水井边。“我那苕过心的父哟,你晓得女儿有一身坏毛病,在广西受的罪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送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继续受罪?”
突然间,阿彩发现白雀园里没有一个人,专门侍候她的丫鬟也不见了。自己寻死觅活闹的时间已不短了,雪家人竟然像没有听到一样。阿彩意识到这是有人存心想让自己去死!想到这里,阿彩不由得发了一声冷笑,在心里说了一句连自己也没听清楚的话后,故意搬起一块砖头扔进水井里,同时尖叫了一声。
紫阳阁那边终于有人被惊动了。
经过一番足以淹死的人等待,神情异常的丫鬟才进来。
见到阿彩,丫鬟吓得面色嘎白。
阿彩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松松地告诉丫鬟,要她多多注意杭九枫的踪影,有消息了及时告诉她,然后就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