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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 2004年第09期-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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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  录 :::。。。
[卷首语]
  世界究竟有多大............................叶 梅
[中篇小说]
  乱花渐欲迷人眼............................胡学文
  天蓝海蓝雾蓝蓝............................王 芸
[作家小辑]
  白狐.................................阎 志
  看山屋................................阎 志
  在迷失中寻找.............................谢克强
[短篇小说]
  去岳坟................................冉正万
  最后的守望者.............................李布衣
  白沙沱................................张 于
  香蕉皮................................陈丹江
[新小说平台]
  白色气球...............................吴 君
  吴君的双重生活............................央歌儿
[理论与批评]
  可爱的 “娇憨”之性 美丽的湘云姑娘(下)..............王新华
[诗歌阵地]
  黑丰诗四首..............................黑 丰
  桂乡谣(三首)............................刘 安
  茶乡新韵(诗组)...........................邓俊松
  一点一点感动你(外二首).......................杨 弃
  被温暖照亮..............................苏 铁
[散文随笔]
  抹不去的记忆.............................高 深
  生命如歌...............................朱莎莉
  千里送饭的好嫂娘...........................王宗仁
  苏格拉底寓言.............................段明贵
世界究竟有多大
■  叶 梅
  从佛教来说,大千世界指的是无限的空间和时间。我们平常所说的世界主要指的是地球上的所有地方,再延伸开来,指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一切客观存在的总和。人类发达以来,逐渐弄清了许多事情,但对世界的探求,严格意义上说,还处于幼稚的阶段。
  我们不知道古人对重庆三星堆之类的遗址的修造使用过什么样的手段,它们的排列是那样有序,哪怕是在地底下,而应该需要使用的精密仪器似乎今天才会有。我们也不知道从前人类是否真的经历过毁灭,将已经十分发达的文明全部摧毁,地球变成了大海,又几度从形似小爬虫的动物开始进化。还有,在我们所谓无限大的宇宙之外,是否还存在着另外更加渺茫的空间,而这一点,随着天文科学的进展,有越来越充足的理由让科学家们由怀疑到设想,而作进一步的探求。
  即使在周围的世界,我们也有很多的不明白。
  所能知道的是地球变得越来越小,人类像鸟儿一样在空中飞来飞去,以比我们的先人快了千万倍的速度穿过太平洋或是珠穆朗玛雪峰,将一个热带的波箩带回自家冰箱,或是将一个印第安人雕刻的老鹰送给一个南非的朋友。而从我当年插队的土梁子去到县城,过去坐汽车得整整一天,如果为了省钱,非要抄小路步行的话,那得再搭上一个不眠之夜,但现在却只要一个多小时,比喝一次早茶的时间还要短。当然,我们还知道手机和互联网,在灯光下敲打着键盘,与万里之外的人聊天,并且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人笑出的洁白牙齿,就比较好笑地想到,人类神话中的千里眼顺风耳远不过如此。
  而实际上许多熟悉的事物变得让人惊骇和陌生。人们从夏天的早晨醒来,猛然发觉地球变暖,该凉爽的土地异乎寻常的闷热,频频出现的灾害性天气让人应接不暇。被称之为母亲河的黄河连续多年出现断流,已经有百分之四十的河段成了污水河;而那些珍珠一般的湖泊渐渐都变为凝滞不动的死水,水面上漂浮着翻白的鱼儿和油糊糊的污垢;在我们以为美丽的田园里和丛林中,随风摇的不光是青草树枝,还有百年难以化解的白色垃圾。
  为此,我们真想流泪。
  地球越变越小,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似乎越来越大。比如“工人”,我们不知道它究竟有了什么变化,它的内涵和外延?一个在吉他上写着“劳动者光荣”的打工仔唱着自己谱写的歌,因为他走遍了书店和影像城,却没有找到一个有关打工者的碟子,他说我们只好自己组织了打工者艺术团,用工地上的钢筋捆绑好两个小小的麦克风,然后唱“我们来到城市里,我们也渴望知识的海洋……”。他们就在我们身边的工地上劳动,隔着窗户,可以清晰地听见他们操作的机械从凌晨5点就开始发出滋滋的声音。但我们咫尺天涯,他们的生活和内心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世界。比如“农民”,我们吃着他们种出的粮食,可以想象这些发亮的米一颗颗从他们手上滑过的情景,但我们不知道过去用翻斗打粮用石缸装水用背篓运输的他们现在又是如何?他们还有没有合作医疗?孩子能上到几年级?一亩粮食需要多少投入又能得到多少收获?买回的农药化肥有几分真,卖出的产品又有几分假?
  当科学家们努力想走出太阳系之外,去探求更大的世界,当战争的烽烟和自然灾害在这个地球上此伏彼起,人类社会越来越丰富多彩也越来越复杂多元的今天,文学应该怎样面对这样一个辽阔和陌生的世界呢?如果文学有一天不能真实和痛切地反映人们的内心世界和外部世界时,文学的出路又在哪里呢?所谓“边缘化”究竟是一种懒惰的逃遁还是一种空虚的无奈?所谓“市场化”是一味的迎合还是有选择的主动?所谓“自我”是躲避在象牙塔里的自我欣赏还是真正的自我解剖并进一步以个人方式与世界的融合?……
  作为一个文学工作者,我们不得不一一叩问。
  


乱花渐欲迷人眼
■  胡学文
  1
  
  宣判那天,是孟海驮小玉去的。
  孟海从红霞家借了那辆“丧”摩托。红霞说对象时要了一辆摩托车。红霞性子野,刚学了两天就骑得飞一样,结果拐弯时没收住,撞在了树上。红霞的死相很惨,她的两道眉粘在了树上,像嵌上去的,红霞的家人硬是用刀剐了下来。那辆摩托车的大灯、反光镜都碰碎了,其他的基本完好。摩托车成了丧车,没人再动。红霞的父亲曾托石柱从县城寻个买主。如果不是石柱出事,那辆摩托车也许有了新的主人。当然,如果不是事情急,小玉决不会坐这样的车。
  小玉半夜就爬起来了,她觉得有什么还没准备好,是什么,又想不起来。她一样一样地检查,石柱爱吃的五香猪蹄,腌地葫芦,她给石柱纳的鞋垫……想不起来,她就一遭一遭的在地上绕,把脑袋转得昏胀胀的。她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望着夏日的夜空。寒气袭来,小玉不禁打了个哆嗦。夏夜几时变得这般寒冷了?
  天亮时,小玉爬到炕上打了个盹。小玉依然是往县城去的,只是她不是骑摩托,而是奔跑着。小玉累得满头大汗,结果仅跑到了村外的河滩上。她看见了石柱。石柱跪在那儿,五花大绑,背上插了一个牌子,上写:强奸犯石柱。石柱的旁边,是一个提刀的汉子。小玉哭喊着奔过去,还是晚了一步。她看见石柱的人头滚落下来。小玉猝然惊醒,枕头湿了一大片。
  孟海站在院外喊小玉。
  小玉跳起来,抓起两个包跑出去。
  孟海戴了一顶凉帽,像个日本鬼子。他一脸严肃地盯着小玉手里的东西,带这么多?口气不咸不淡。他要绑在后座上,小玉没让。小玉说,我抱着吧。孟海轻轻叹了口气,发动了车。
  出了村庄,小玉抓住孟海的衣服。在村里,小玉可不敢。孟海媳妇是个醋坛子,有一次小玉和孟海在街上说了几句话,被她瞧见了,她就四处散布流言,说小玉勾引孟海。小玉觉得可笑,她怎么可能勾引孟海?孟海勾引她还差不多。
  孟海骑得很快,小玉还是觉得慢。小玉没有催促他,尽管心里着了火一般。她死死闭着嘴,仿佛一张嘴,火就会从肚里窜出来。小玉老是想那个梦,之后便听见咔嚓一声。小玉打了个激灵,不自觉地喊出了声。
  孟海以为有什么事,他刹住车,问,怎么了?
  小玉问,石柱会不会判……死刑?
  小玉的嘴唇变成了紫青色,冻透了一般。孟海急忙把目光移开,说,瞎想什么呀。
  小玉说,我做了个梦。
  孟海说,赶紧走吧,别误了。
  车突然熄火了。孟海一连踩了几下,没踩着。孟海让小玉下车,他检查一遍,再踩,还是不着。孟海急了,发狠地踩着。摩托车像得了哮喘病,哼哼唧唧的。
  小玉的牙有些抖。她看着满头大汗的孟海,问,怎么回事呀。孟海嘟囔了一句,小玉没听清。她望望前面,瞧瞧后面,连个鬼影儿也没有。小玉几乎要哭出声了。孟海不经意扫了小玉一眼,这一扫更慌了。
  折腾了足足一个小时,摩托车总算吐出一串烟来,小玉连大气也不敢出,她害怕自己弄出声音,这破车再耍赖。
  到了县城已是半上午了。小玉让孟海直奔广场。她知道宣判犯人是在广场上。那次她来县城看石柱,石柱就带她看过公判大会。她被人群挤着,怎么也看不见,石柱就让她骑在他肩上。石柱瘦长瘦长的,站在那儿十分显眼,小玉骑在肩上就更显眼了,结果,人们不看犯人,都看她,她羞了个大红脸,犯人是什么模样,小玉根本没看清。石柱答应,下次开公判大会,他还带她来。谁能想到,这一次石柱却成了犯人。
  在十字路口,警察拦了他们。警察瞅着缺眼睛少鼻子的摩托车,让孟海拿出驾驶证。孟海解释了两句,警察根本不听,毫不客气地将车钥匙拔走。小玉慌慌地说,大哥放了我们吧,晚了就见不着石柱了。警察怪怪地看了小玉一眼。小玉说,这车是借人家的。警察的脸硬得赛过碌碡。小玉知道一时半会儿警察不会松口,她等不及了,将两个包一前一后搭在肩上,撒腿往广场跑去。小玉的样子古怪极了。
  小玉到了广场上,公判会已经结束。人流往外涌,小玉没看见石柱,她抓住一个妇女,问,看见石柱没?石柱怎么样了?妇女骇然地躲,谁是石柱?小玉说刚才没宣判吗?妇女唔了一声,你是说那个强 奸犯呀,死刑。
  小玉的眼突地一黑。
  
  2
  
  小玉在炕上躺了三天。第四天,她挣扎着爬了起来,脚软得像是踩着雾。小玉对着镜子照了照,吓了一大跳。镜子里的脸惨白如纸,整个脸被一双大眼侵占了,活脱脱一个女鬼。小玉是个漂亮的女人,眼前这副尊容实在残忍了些。
  小玉看见镜子里多出一个人,慢慢回过头。
  孟海靠在门框上,望着她。他的脸上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小玉笑了笑,然后便看见孟海耳际的抓痕。小玉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看石柱,她不会让孟海驮她去县城。
  小玉说,我没事了。
  孟海点点头,想开就好。
  小玉沉默了。半晌,她突然问,你说,石柱为什么干这种事?自从石柱被抓进去,小玉就一直想这个问题,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孟海顿了顿,说,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小玉说,不,我就是想弄清楚。小玉的目光又亮又硬,几乎把对面的墙壁戳出坑来。
  小玉出现在街上时,着实让人们惊愕了一番。小玉至少在家里躺半个月二十天才合情理。刘记的二小被判刑,刘记女人躺了一个多月,出门还得让男人扶着。在煤窑打工的乔二狗被砸死后,几乎每个夜晚,人们都能听见乔二狗女人的哭声,连绵雨一样,嘀嘀哒哒淌个没完。石柱吃了枪子,没人听见小玉的哭,她躺了三天就出来了。人是瘦了些,精神头却足,脸上看不出悲痛、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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