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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火光。我的心开始砰砰地跳起来了。难道军阀们打来打去打不完的,又打到南京来了?
许多人早已逃到上海租界避难去了,我家里也有些人搬了去。可是还有几个哥哥和他们的家眷,都不愿意离开这座舒适豪华的园宅。母亲和我也留下来了,碰碰运气,希望情形不会如想像中那么糟。我再俯视花园,树梢上、天空中,凝结着一片沉重奇特的寂静。
远处的枪声开始震动我亭楼的玻璃窗了。女佣人在大力敲门:“七小姐!赶快!兵来了!城南已经被散兵占去了,子弹在满天飞!”她脚软得跪在地上:“他们快到我们这条街上来抢来了!”
真的,我听得见附近的民房,街上都有枪声了。一个男佣人跑上楼来,慌慌张张地说:“他们到每一家,专找老爷太太们,找到了吊捆起来打,逼他们把贵重的东西都拿出来,你一定得逃!”
第三个佣人又哭啼啼的来了:“他们来了,就在门口,现在在用枪射我们的铁门呢!”
我们全家大小急急涌进一道暗门,去躲起来。孩子吓得尖叫,女人急得痛哭, 男人低声叫大家安静,免得给士兵发现。这时,再宝贵的财富也没有用处!
第四章 千钧一发
我把母亲从她厢房中拉出来,她缠过的小脚走不快,伧促惊惶之间又扭伤了脚踝。
“娟儿!我走不动了,脚好痛!你走吧!别管我!要不然大家都走不及,要给他们抓到杀掉的。你去吧!我老了,没用了。”
“不行,妈!我爱你,我舍不得你,天父也舍不得你。”接着我在心中默默地祷告:“亲爱的主啊!我凭着刚才所读过的应许向你祈求,求你保护我们每一个人,你应许过:灾难不得临近你。亲爱的主耶稣,拯救我们脱离这场灾难!”
家人都逃过墙那边去了,只剩下我抱着母亲。她痛得缩成一团,我家的狗“大发”又跟着我们大吠大叫。我对狗下命令:“大发,别叫!”还好,它乖乖地听话了。要不然它一直跟着我们,说不定就会让人发现我们匿藏的地方。这时,枪声越来越近了,我听见枪柄敲铁栅、脚踢大门的声音。
当时神给我急智与超常的体力。虽然我个子才五尺三寸,还能把母亲背在背上,跌跌撞撞地冲入后门,冲到佣人住的院子里。子弹在头上飞,母亲快昏过去了,搭在我背上好重。隔墙已传来兵士的呼酒唤茶与佣人们的小心侍候声。
我踢开佣人院子里的后门,急急在楼梯底下找到一个黑暗的角落,同时又安慰母亲,叫她别哭,免得我们给人发现。我这个一向难以侍候、一丝灰尘一点不舒服都受不了的人,居然全身污泥地卷缩在楼梯底下。经年累积的蜘蛛网垂挂木楔间,各种各样的蜘蛛在我头发脸面上擦过。我用手捂住嘴巴,禁止自己吓得叫出来,一阵阵霉气夹着坟墓般的阴冷侵袭我们的肺腑。我坐在泥土上,把母亲抱在膝间,“妈!妈!”我轻声向她耳语:“耶稣会保佑我们,祂应许过的。”
当时虽然我信主不久,但我明白主给了我很大的职分,要我为祂祂作见证,祂决不会这样丢弃我的。我一边牙齿打战,一边祷告:“主啊!保佑我好为你做见证,我现在死了就没用了。”兵丁酒醉饭饱后,更加胆大妄为了。他们翻箱倒柜搜寻财物,又逼佣人供出我们一家匿藏的地方来。几个兵丁摇摇倒倒的搜到我们躲着的院子里来了,幸好母亲已呈昏迷状态,不知道我们在千钧一发之际。当沉重的脚步来到数寸距离之外时,我只有屏息着呼吸,更加迫切地祷告,再抓紧神那天早晨藉着诗篇给我的宝贵应许。“因祂要为你吩咐祂的使者,在你行的一切道路上保护你”(诗九十一11)。
沉重的军靴声走远了,我们卷缩在楼底下虽然只有几个钟头,却像永恒那样悠久。
忽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划过空中,母亲惊醒了。忘记自己身在何方,她紧紧抓住我,指甲掐入我肉中,哭了起来,我随即听见兵丁顿足诅咒,不情愿地彼此呼告,这是回营的信号。
不久,枪弹声也远远消失了,整个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我们还一直卷缩在楼梯底下,等佣人们清理整顿好兵丁留下来的一片混乱。最后,我终于伸直了身子,两条腿因卷在湿地太久而麻木了。母亲的脚踝肿得双倍那么大,我扶她出来的时候,她痛哭了出来。我再把她背上,她虚弱得发抖,我也双腿软得像橡皮一样,慢慢拖过那弯弯曲曲的小径,回到正宅去。
我的兄弟姐妹也在警报驱走兵丁后,从他们匿藏的地方爬了出来。他们伤心得很,以为会看见母亲吊在大厅里被兵丁凌辱了。等他们看见我背着母亲进来时,都跑上来扶着我们,流出宽慰喜乐的眼泪。
“是神救了我们”我无力地轻语:“赶快去抹掉妈头脸上的蜘蛛丝,给她换衣服,泡脚吧!”
后来我坐下来,用毯子包住,女佣替我磨擦双足,灵活血液的时候,哥哥们又来详细问我,主拯救我们的情形。我看得出来,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就对他们说:“哥哥们,只有独一永活的真神能救我们脱离苦难,烧香拜佛在灾祸面前是没有用的。菩萨不能救我们,不能给我们平安。”我在他们的眼中,首次看见罕有的温柔与信心的火花,那时我就知道,不久好牧人要把我更多的家人带进祂羊圈里了。
为了抢劫的事不断发生,人家劝我们离开危险的南京,逃到上海去。一对年老忠心的佣人答应替我们看家。可是该带什么,该留下什么呢?这是每个难民必须面对的痛苦抉择——那就是说,如果他逃难以前有时间抉择的话,他要作回不来的打算。我因为财宝在天上,所以不必像我家人那样伤心欲绝地去左思右想。
起程的时候,哥哥们说:“妹妹,你看起来太像有钱的人了,人家会打你抢你的。他们怎么知道你身上有没有财物?为什么你不化装?”
我就去借了女佣的粗布短衣,布鞋穿上。女佣又说:“小姐你的脸太白,头发也太时髦。”我把头发扎成一个脑后髻,她跑到外面去打了一盆泡了鲜核桃皮的水来,说:“哪!搽些在脸上,脸就会黑些了。”
我们一走出大门,就溶入了人潮,身不由己的推挤着往前走。哭呀、喊呀,推来挤去,大家都平等了,都是挣扎逃生群中的一分子。陪我们逃难的佣人,有的担着财物,有的推着载满了东西的独轮车。
我对一个哥哥说:“你有力,你在我们面前挤路,让我再来背妈。”挤到火车站,我们几百个人又一齐挤进那窄小的车门。火车里面真是挤得水泄不通,行李堆满了通道,人的汗臭味充塞在空气中。我看见两个女人挤在一个座位上,还向她们求:“求你们让一个小角给我妈靠靠吧!她受了伤,不能站。”出于同情和怜悯的心,她们果然挤得更紧些,让我可把母亲放下来,挤在安全的角落里。那时母亲还吸鸦片,她痛得厉害的时候,我没法,只好给她鸦片丸子吞。
虽然我打扮成一个穷苦的女佣,连母亲看见都吓了一跳;可是我的心中仍充满喜乐,知道我还是“君王的女儿”耶稣是管理我生命的主。这种喜乐一定很自然流露了出来,因为有一位先生走过来,好奇地注视着,问我说:“你是信耶稣的吗?”“是的”我毫不迟疑地回答。母亲看着我,问:“娟儿,讲给我听,到底你打了什么手势,让一个陌生人认出你是属耶稣的呢?”我只能以微笑回答。
第五章 李曼玛丽小姐
火车终于“咔嚓”一声停在上海车站。我们在火车急停的震荡中,快乐万分。“赶快雇人力车!”哥哥们大声命令。几分钟之内,我们就坐上车,十分安心地往五姐家中去了。母亲仍然坐在我膝上,佣人们仍然跟行李堆在一起。我们到五姐家敲门时,差不多午夜了,事先我们根本没有通知她。
下火车的时候,我们曾经瞄过一眼报纸,大标题上是“南京城南一片焦土,市民同归于尽”。现在我们听见五姐家里,传出办丧事似的大哭大嚎声,鼻子里又闻到烧香的气味。我们忽然明白过来,也许他们正在为我们悲伤呢!在烧纸钱纸箱,为我们预备“ 黄泉路上”的“需用”呢!
来开门的佣人看见我们,脸上吓得发青。她顾不得开门就跑掉了,我们留在又湿又冷的夜空中发抖,继续打门。五姐看见我们,惊奇得不得了,快乐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我把母亲交给她照顾,但因为她家里早有许多逃难的亲友,已经很挤了,我们其余的人只好再去找旅馆住。等到天快黎明,我终于走进一间睡房时,几乎昏倒在地板上。过了许久,家人听见外面小贩的叫声,买了一碗馄饨进来给我吃,才叫醒了我,我狼吞虎咽地吃了又睡。在半眠状态中,我听见家人的低语声,“七妹一直那样背着母亲,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力气,勇气和智慧?”我相信这次的逃难,才真正在母亲的心田里撒下种子,使她明白基督的大爱与权能。后来,我们回到南京家里,母亲就到贵格会医院去戒鸦片瘾。李曼玛丽小姐为她禁食祷告,求神释放她。经过两周的挣扎以后,有一天,母亲注视李曼小姐的脸,突然发觉她脸上照耀出奇妙的爱之光辉。母亲发出一身大汗,就这样在那一刻,鸦片瘾离开了她。母亲从医院回来以后,对儿女们说:“是耶稣听了李曼小姐的祷告,医好我的。”她又强调:“现在我只期望我所有的儿孙都和我一同敬拜这位活神。”除了我一个哥哥在母亲悔改前已秘密信主外,在以后的年日中,我家有五十五位陆续接受基督。也就在那个时候,我选了Christiana做我的英文名字,是因为读了本仁约翰的天路历程,受感动而改的。
母亲在李曼查理牧师建的礼拜堂受洗,我家有七人跟她一道当天受洗。母亲人很聪明,但是像当时一般中国妇女一样,不识字,信主以后她孙子“晤主”教她读一本有图画的大字本新约圣经,夏天的时候,甚至四周的邻居都来参加我们的祷告会。邻居们都奇怪母亲信主前是不多说话的,现在居然常常向她们作见证。
有一天,李曼小姐和我正在祷告亭中查考圣经的时候,母亲来对她说:“李曼小姐,你领我们一家人信耶稣找到真神,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谢谢你才好。我把七女儿送给你做主里的女儿,你愿意接受吗?”从那时起,我就叫李曼小姐干妈,开始了我们优美的属灵的关系。
李曼小姐常常默默地忍受着身体的痛苦。她三岁大的时候,从楼上跌下来,骨头受了伤,所以要站在讲台上讲道,对她是一件吃力的事。况且,她从主得的恩赐是深沉安静的那种。她的工作在幕后;为人祷告,对个人证道,思考属灵的话语,得到启示与亮光。她在中国各地领会、旅行的时候,要平躺下来让人抬着走才行。因此,当我们合作共同事奉主的时候,神便为她预备我做站讲台的事奉。我一向怕这种事情,但她总是推我到前面去,又帮助我学习忘记自己,让主使用。“可是,干妈,我不要,我不要嘛!”我常常这样推却。
“假设你有一枝笔写不出字来,你是不是就不写字了呢?”她慈祥地劝勉我:“当然不会!你会换一枝笔,对不对?你不肯做神要你做的工,也不能改变神的计划,神会换一个器皿,你却丢失了机会。”
记得我在毕业典礼致词时,我的的确确吓病了。但是听众每一句都听得鼓掌,弄得我真不好意思。讲完了,他们鼓得厉害,要我一次一次出来鞠躬答谢,我真怕随时会昏倒下去。害得一位老师要去拿镇静神经的药水来给我喝。事后,市长又请我去喝茶,还对我鞠躬哩!更加难为情了,我不过是一位女学生啊!他说要安排我到中国各大城市去,当众演讲妇女教育的重要,但是我拒绝了,我说我还在念书呢!毕业以后,许多职位等着我。诸如:在母校当副校长啦,做女青年会的总干事啦,为推行妇女教育去各地演讲啦。并不是我比别人好到哪儿去,实在是当时没有几个受过西方教育的中国女性。正合我国一句成语:“山中无大树,茅草也为尊”。然而我生命中的“新君王”,没有呼召我接受这些当时人看为重要的高职,却要我为他作见证。我到过中国大多数的省份,在各种聚会,退休会中讲道或传译。许多次与有名的传道人同工,像安汝慈教士等等。与安教士同工而成为朋友,是使我特别快乐的事。安教士是著名的布道家和作家,我替她传译过差不多有三百次。她讲英文有名的快,没有人赶得上。但神让我们好像同一个心思,同感一灵地释放信息。我也将她那本著名的“活水江河”一书译成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