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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1期-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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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切地说,我来重庆整整十个年头了。从夹着个破手提包到处跑医院推销药品,到如今坐在富丽堂皇的“总经理”室决胜千里,结识了不少的好朋友,自然有男有女。生意场上的,行政机关的,文学圈里的,用不着通报姓名,哪怕是咳嗽一声都能分辨出他们活生生的音容笑貌来,怎么突然间对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就没有一点记忆呢? 
  莫非是我安徽老家来的人?不可能,他们不会说这么标准的重庆话。谁呢? 
  “下楼来没得?我等起的哟!”她又打来了电话催我。 
  顾不上三七二十一,我趿着拖鞋跑向了楼下。当我的目光与面前这位短发齐耳面孔端庄的女性对视的刹那间,我一时竟喊不出她的名字来!“您好”两个字反复重复着,却十分窘迫地叫不出她的姓名想不起哪儿见过她。好像,她并没有觉察到我的内心活动,上下打量我一番说:“胖了,比原来胖了点!” 
  走进我的住室,她换了双拖鞋,微笑着环顾四周问:“夫人在吗?”我回答她:“没有。我一个人住。”她马上说:“那,可不可以参观?”我说:“如果不嫌太乱,请随便看吧。”她兴趣盎然,果真向一个一个房间里走去。 
  她是谁呢?我脑海里浮现着电影上一个个“女间谍”、“女神探”的美女来,不可能,这么一个清秀的女孩怎么可能是那些“反面人物”呢?我一次次否定着自己。尽管百思不得其解,还是礼貌地取出纸杯,给她泡上了茶水。 
  “你还是一个人在重庆啊?真不容易。”退出我乱糟糟的寝室,她坐在了我对面的沙发上。我应承着,尽量放松我紧张的微笑。终于,我憋不住了:“你能告诉我怎么知道我的住址的吗?” 
  “你猜呢?”她歪着头,两眼一眨不眨的。 
  我说我猜不着。她“扑哧”笑出声来。“还记得九年前那个冬天的早晨吗?你在招待所的七楼饿了三天,是我给你的方便面,知道了吧?” 
  就这么一句话,宛若一颗炮弹,顷刻间炸开了我封存多年的记忆;顷刻间使我的狂妄和虚荣灰飞烟灭。我颤抖的手燃着了香烟…… 
  那一年,我26岁,那是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第二年。穿着藏青色的司法制服,神气十足地回到农村老家时,院子里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见我一脸的愕然,邻居们才告诉我:祖母已经死了。我扑向堂屋,父亲、二叔、三叔都跪在祖母的遗体旁嚎啕大哭。我明白了一切。握着祖母冰凉的双手,望着她已合上的凹陷的眼睛和干瘪的嘴唇,痛不欲生。在姊妹排行中,我是老大,从小学到中学,祖母几乎是天天晚上在煤油灯下陪我写作业,读大学和毕业分配后,祖母天天求神拜佛,祝福我能有出息,不再在村子里受欺负,不再像上几辈人那样枯守在农田里……祖母对我恩重如山,什么时候她患的病我都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间死了呢?擦着眼泪,我开始责怪起父亲来。父亲说,祖母患病后,她一直不告诉任何人,更不允许他们写信告诉我。待她病重晕倒在门口时,她才说请医生来看看。祖母的手勾着,面部斜向了一边,村子里的医生说祖母中了风,要花很多钱买很贵的药才能治好。听到这些,我父亲就和他的兄弟凑钱给祖母治病。可是,父亲把猪牛鸡全卖了,那点钱两三天就用完了。他们在村里到处借,可村里人担心父亲以后还不起这笔债…… 
  父亲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我说,这些情况怎么不告诉我呢?父亲喃喃自语说,找你又有啥用?一个月40元的工资还不够自己用的,再说你读书时贷信用社的300块钱不知道啥时候才还得上,光利息也不知道长了多少…… 
  听完父亲的话,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为了供养我,他们倾尽了全部心血,忍受着贫困的煎熬,巴望着我能比他们强。如今到了城里,还自己顾不住自己,经常带家里蒸好的馒头在宿舍里吃。我是他们的希望,如今却丝毫也帮不上他们……想到这些,我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无奈…… 
  为了救治身患重病的祖母,为了改变父母因贫穷而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的状况,我决定辞去苦熬出来的“铁饭碗”,做生意去!“我要赚钱”的念头,恐怕比当年高玉宝喊叫着“我要读书”还要强烈…… 
  那个雪雨交加的晚上,我走向了离我们老家最近的漯河火车站,乘上了开往重庆的火车。 
  吭吭哧哧的列车,理直气壮地停在了菜园坝火车站。在拥挤着走出车站的旅客中,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想到,我这个身上只有90元的安徽农村人,决心要在重庆干出一番事业来。 
  扑面而来的麻辣味,完全听不懂的重庆话,衣着时髦热情如火的重庆人,一下子激发了埋藏在我心底的渴望和追求。原来在书本里读到过的红岩村、渣滓洞,在电影里看过的江姐、小萝卜头等等,都已近在咫尺。激动和憧憬,时时都在撞击着我的胸怀。在两路口一家叫做“铁二招”的旅馆住下来后,我便开始了我的漂泊生涯。 
  我问过一个擦皮鞋的老太太:“我是哪里的人?像个干部吗?”老太太停住了手中蹭鞋的旧布,望了我一眼,慈祥地笑着说:“你是北方人。如果是干部的话,也不过是个小集镇上的干部。”老人的话,给了我很多的启示。至少,重庆人是见多识广见过世面的人,在他们面前,你装不了什么假相。我又问手里拎个捧捧衣着不太讲究的“扁担”:“你看我像是干什么的?”“扁担”先是摇头说“不知道”,而后说:“你在哪里干活的?”于是,我便知道我的形象和他们差不了多少。我苦笑着,暗自估量着我在举目无亲的重庆是几斤几两…… 
  至今,我丝毫不怨恨当初求职时将我拒之门外的一些人,因为我没理由责怪他们。在吃了一次次闭门羹之后,我灰心过,犹豫过,甚至想能在马路上扫拉圾、在公司里端茶倒水我都愿意。可是,他们害怕,怕我这个“北方”来的愣头愣脑的小伙子是坏人。自信是成功的基石。我没有气馁,一路上哼唱着“我的未来不是梦”,哼唱着“一无所有”四处寻职…… 
  辣得让人回味悠长的火锅,湿乎乎滋润人肌肤的空气,匆忙忙你追我赶的忙碌……让我无时不感到重庆这座城市的新奇与独特。1990年4月的一个上午,我在谢家湾看见了“广州白云山制药厂驻重庆办事处”这么一块招牌,我走了进去。一位年长的老者操着重庆话问我:“你找哪个?”我学着说了句:“耍。”老者笑了,打量了我半天,说:“耍啥子?”我说:“耍着玩。”老者抖落着手中的一张“招聘启事”,说:“你是来应聘的就不是来耍啥!”这时,我才留意了那张启事上招聘业务员的文字。就这样,我成了白云山制药厂重庆地区的销售代表。我的义务是帮助联系购买单位,销售出去药品便能拿到工资,对我而言,这是一个机会,同时也是一种挑战:对医药我是一窍不通的呀! 
  揣着他们提供的资料,我开始起早贪黑地乘上公共汽车毫无方向地寻找医院和诊所。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把握好这难得的机会,努力做到让老板高兴和满意。“天生我材必有用”、“莫愁前路无知己”等等,诸如此类的诗句我不知厌倦地念叨着,“走过了一村又一寨”…… 
  当一家客户终于被我的真诚打动以后,他接纳了我这个“外乡人”。这位“上帝”这么给我说:“重庆人耿直,若你真心对人,那么他就会耿直地对你;若你耍心眼,重庆人理都不理你。记住,做到了这一点,你就能在重庆站住脚了。”朋友的点拨和支持,掀开了我闯荡重庆的新一页。 
  一天晚上,我回到了四人一间的招待所,喊服务员开门时,小姐交给我一张单子:那是楼下总服务台摧交房费的。我应承着,走进房间。摸遍了口袋后,才知道我身上只剩下一块六角钱了。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当服务员过来再次催我下楼交房费时,我答应着,又补充了一句:“明天早上交吧。”我知道我不能再出去了,一块多钱怎么个花法,花完了怎么办,成了我的首要问题。 
  去跟客户借钱?千万不能,刚刚才认识别人几天啊,就去借钱,不说你是骗子才怪呢!去白云山办事处借钱?不,我还没给他们创造一分钱的效益,怎么好意思张口? 
  忍着,整整一天,我都躺在床上,腰背都要睡酸的时候,电视里响起了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的音乐。同屋的旅客说:“该吃饭了,你真能睡!”我不能给同屋的旅客说我身上没钱吃饭,那样他们会小心他们的东西而防备我。洗了把脸,我下楼花5角钱买了袋方便面。回到招待所大厅,总台里的服务员喊住了我:“你是703房2号床的客人吧?你的房费早该交啦。”我故作镇静地“噢”了一声说:“是吧?好,一会儿交。”回到房间后,用牙刷往嘴里扒着方便面,担心着服务员再来催我交房费。 
  第二天,中午,我饥肠辘辘,实在睡不下去的时候,又走下楼来。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最轻的脚步溜出大堂,惟恐总台小姐再把我喊住。门外下着瓢泼大雨,我还是一头钻进了雨雾中。去哪儿呢?我停住脚步,看着一家面包店久久发呆。对了,身上的一元钱足够买两个面包的,于是便壮着胆子去买了面包。我自己对自己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最难熬的,就数第三天了。双手攥着茶杯,不时地一口一口地喝着,其实明明知道一点都不口渴,还是时不时地吹着热气,琢磨着怎样去填填肚子。车到山前必有路。对,先下楼再说吧。其实,跟谁再说呢?我心里一片茫然。 
  招待所的大门外,灯火通明,各种形状的广告灯箱七彩纷呈,明明灭灭,闪烁跳跃。我这时又仿佛没有了饥饿感。我猜测着每句广告词的意思,比较着广告字的大小,又在搜索着每个广告词的同义词、近义词或者换上我想像的那句广告词会不会恰当……独自品味着,不时还为自己的突发奇想暗自窃喜…… 
  这时候如果有摄像机将我的表情录下来的话,说不定真是精神病患者的临床症状…… 
  我又走近了这家面包店。老板正和他夫人争吵着他的眼镜掉在地上摔破了镜片的责任。 
  我问:“你这副眼镜好多度数?”老板看我也是戴眼镜的,反问道:“你的呢?”我说:“400度,你能戴?”我取下眼镜递给他。他马上高兴地接过来说:“我们的度数一样的!”他试戴了一下说:“你这镜片比我的值钱多了。”“值多少钱?”我问。“二三百块钱不止吧?”他又仔细瞅了瞅,还给了我。我说:“一百元卖给你呢?”他见我一副认真的样子,连声说:“不行不行,我买了,你怎么办?”我跟他说实话,我说我要饿昏了,用这副眼镜跟你换面包吃,再给我10元钱坐车就心满意足了!他同意了我的请求,用塑料袋给我装了满满一袋面包,还多给了我20元钱。 
  这天晚上,我吃得很饱,心满意足地早早睡了。当深更半夜被服务员叫醒的时候,我才知道那位卖面包的老板费了很大功夫找我来了。我跑到楼下,一脸疑惑地问这位老板:“怎么啦?眼镜有问题?”保安和总服务台里的小姐都笑个不止。老板说:“兄弟,你误会了!知道你没钱了,送面包给你吃,我愿意。我也是经常出门在外的人,谁没有遇到困难的时候呵。一分钱有时候就能难倒英雄汉。”他把眼镜还到我手上的时候,我的心头一热,喉头涩涩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总服务台里的小姐在喊我。我走过来,看清是那位催我交房费的小姑娘时,禁不住感到尴尬。 
  “我们经理刚才说了,你这段时间的房费一分钱也不收了,还有这几包方便面,送给你吃吧。”小姐笑盈盈地把方便面递了过来,我不敢多看她一眼,连声的谢绝。“行啦,你想装大款呵?等你以后真成了大款,别忘了我们重庆人就行了。”小姐的话像一缕和煦的春风,复苏了我的希望…… 
  这之后,我和面包房的老板成了好朋友。在药品推销方面,我渐渐摸索出了经验。时时心里感激的,就是那家招待所给予我的温暖和情义。服务台那位小姑娘说得对:“别忘了我们重庆人。” 
  1992年之后,由于我工作成绩突出,被派到云、贵、川三地发展业务去了。面包房的老板告诉我说,那天晚上招待所值班的那位小姑娘叫潘渝盛。远在云南和贵州的日子里,我与潘渝盛保持着书信来往。读着她的信,就会想起当初来重庆时那刻骨铭心的三天!遗憾的是,我无论如何挖掘想像,就是怪当时太激动,没能记清潘渝盛的模样…… 
  1995年秋天,我回到了重庆,已过而立之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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