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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青抢在冯石之前说:缺钱的人总是抱着美好的希望。
周冰雪看着姜青,一乐,说:Hope for the best and prepare for the worst。
姜青冲周冰雪笑笑,不过她不打算跟他说英语,她说:最坏的打算就是还回到国外去。
冯石没有听懂周冰雪说的英语,他只是按着自己的目的行事,他说:周行长。我那个电视剧很快就要上马了。我是听徐绅说的,你想见见我。
周冰雪一愣,他还是不愿意当着别人说徐绅,他说:林肖肖给我打电话,是呀,我是想见你,可是,你怎么样都应该拿上土地证,我才好说话。
冯石说:我那酒店有房产证,上次不是给你送去了吗?
周冰雪狡黠地一笑,说:土地证。
姜青说:林肖肖说您会支持我们的。
周冰雪的脸上又露出坏笑,他整整自己考究的西装,说:Behind every successful man。there is a
woman。And behind everymnsuccessful man,there are two。
姜青对冯石说:周行长说,每个失败的男人背后总有两个女人。你身边有两个女人吗?
周冰雪说:可我还说了,每人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女人呀。
周冰雪自己哈哈笑着,就好像是他真的触动了最幽默地方,他自己笑个不停。
冯石没有接周冰雪的俏皮话,他说:我下周就把土地证给你。
与周冰雪分手后,冯石不想坐车,他与姜青走在长安街上,他们走了很长时间,从明亮的地方来到了黑暗的地方,他对姜青说:这个地方很快也要亮起来了。
姜青说:周冰雪还动不动就来几句格言什么的,真可笑,他把prepare的音念成那样。
冯石说:关键是他跟徐绅又好起来了,我听关树说,他们最近非常甜美。
姜青没有说话,她朝远处望去,那儿一片黑暗,她说:北京的东边真黑呀。这儿行吗?
冯石说: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有价值的。
为了说清这个价值,冯石开始给姜青算账。他说:四百亩土地,你算算值多少钱?不要多算,这个位置一亩三百万吧,算算。
姜青算了一下,说:一亿二。
冯石大声说:一亿?算错了吧,是十二亿。你想想,姜青,如果我们把值十二亿的土地证拿到银行去抵押,能拿回来多少钱?我说在那块地方投几十个亿,真的吹牛了吗?我不是在胡说八道,空穴来风,我是有根据的。我说话已经是太留有余地了,它反映了我这个人的谨慎和保守。我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文化上都是一个保守主义者。
姜青也笑了,说:我这人数字概念不强。
冯石紧跟着说:华尔街的人都像你这样吗?
姜青不高兴了,说:你以后不要老是提华尔街,我讨厌你老说这三个字。
冯石笑笑,说:已经开不起玩笑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要拿下这块地,最少应该先给土地局交一亿二。你算对了,一亿二。可是,我们到哪儿去找这一亿二?
姜青叹了口气,说:是呀,完全不可能,今天看到土地局那人,我都绝望了。
冯石:其实,很多时候我比你还绝望。
姜青说:哎,你不能绝望。我才可以。
冯石说:为什么?
姜青说:我是女的,你是男的。
冯石说:老舍还是男的呢。
姜青不吭气了,她忍了半天,终于没有去问:老舍是谁?
沉默了一会儿,冯石说:我们有办法。
姜青说:有什么办法?你又不能印假钞。
冯石说:可是,我手里有工人,他们就是我的假钞。
姜青看着他,轻轻摸摸他的脸,有几分喜欢地说:
你现在有点像黑社会了。
冯石说:我要到老酱油去发动群众,我要让工人跟我一条心。
姜青说:太可怕了,那些工人,我怕你再去,他们打的就不是毕石章,而是你了。
冯石严肃而狰狞地说:总得有人抛头颅洒热血。
4
冯石在进老酱油这座老工厂时。有意识地没穿西装。他对坐在身边的姜青说:让你别来,害怕了吗?
姜青不说话。冯石的车开进大门后,还没有到厂区,他就让小高停下来。这时,姜青突然拉住他。说:太可怕了。我不想让你去。
冯石笑了,说:我从小就在工厂玩大的,跟这儿有感情。
姜青说:你疯了,他们会打死你的。
冯石笑:不会的,他们还指望着我养他们一辈子呢。然后,他摸摸姜青的脸,说:你的眼睛有些肿。在车里睡会儿吧,或者让小高先送你回去。
姜青说:反正我不进去。
冯石下车了,沿着小路朝南走着,时时地闻到一些炒菜的香味,是那种炒肉的香味。快吃中午饭了。冯石总是没有饿的感觉,现在突然有些饿了。
冯石走在厂区的路上,他觉得姜青在注视着自己。内心里产生了一点英雄的感觉。看见了那个很大的烟囱。冯石抬起头来,朝它的最顶端望去,真的很高,这是旧时代最光辉的东西了。冯石想,这东西跟火葬场的感觉一样,很不吉利,他们老酱油的几代工人都是从这个烟筒里随着阵阵青烟升天的。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不祥的想法,想什么不好,偏偏想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冯石摇头,决定开工时,第一件事就是拆这个烟筒,而且,要在媒体上大做文章。要搞定向爆破,要在报纸上大谈定向的意义。就如同我们当年的解放军为什么要和平解放北京。
他不打算去找毕石章,签了合同,开了会之后,这个逼厂长就已经成了一只死狗了。
他一个人走在这儿,内心一点也不孤独,因为有四百亩地躺在他的脚下,那是他的土地。冯石感觉自己突然像是一个地主走在自己的庄园一样,他走在自己的领地上。那些欧洲的贵族之所以被叫做贵族,就是因为他们有地呀。
关树为什么还没有来?他给关树打了个电话。
关树接电话,说:老板,把那个工会主席约出来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去工厂呢?那不是找打吗?
冯石说:我就让工人打一顿,让他们出出气,也算是为北京的安定团结做贡献呀。
关树笑了,说:我还是先去老酱油陪着你吧,要不你该说我跟姜青一样胆儿小了。
冯石说:别他妈的胡说,姜青可不胆小。她就在这几,在老酱油呢。
冯石走着,看了看天空中正在经过的飞机,那声音很吵,他停顿了片刻,才又说:那你去见徐绅吧,让他再给周同志做做工作。钱呀,关总,有时我真的讨厌钱。
5
冯石走进这个工厂时,还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非要走进来。的确有些冒险,工人们昨天恨的是党内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可是现在他们如果要恨,就是恨他这种复辟的资本家了。
他走在两排高高的白杨树下,内心突然怀念毛主席,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首文革的歌:
麦浪滚滚闪金光/十里歌声十里香/丰收的喜讯到处传/人民心向共产党/心向共产党/稻浪滚滚闪金光/机器隆隆打谷忙/丰收的喜讯到处传/家家户户喜洋洋/喜洋洋
这首歌还是姑姑家的表姐教他唱的,天空那么晴朗的文化大革命呀。冯石内心充满了抒情的感伤和自豪。表姐很多年没有见了,她长得很美丽,单眼皮,跟徐绅一样,善良的眼神,这种眼神他在今天见到的女孩里找不到了。表姐穿着个小裙子,腿总是被晒得很黑。那时他们在工厂玩。周围的高音喇叭里总是放着这首歌,家家户户喜洋洋,喜洋洋。
那真是一个好时代,没有焦虑的好时代。
6
这首回忆中的歌让冯石渐渐清楚他来工厂的目的了。他是来找工会主席和那些工人的,他想亲自来收买他们,他想让他们多少做些让步,等到自己翻过身来,再彻底为他们解决社保和医保。买断工龄的钱也分三次给。如果他冯石这样做,真的激化了一些矛盾,那也不一定是坏事,也正好让可怜的工人们给市里增加压力。
但是。任何聪明都会有它的反面,万一他捅了一个马蜂窝呢?他因为自己的赌棍本性(冯石极不愿意承认这点、他宁愿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儒商,而不认为自己是赌徒),而坏了自己一生的大事呢?
冯石摇摇头,他的目的明确,他算计好了,他的钱不够,他喜欢混乱,只要这个过程不断变化,他就有机会。
那周建忠住在离厂长不远的地方。他们隔了一栋破砖楼。冯石一敲他家的门,就听见了一片狗叫声,心想:当你的养狗专业户多好,搞什么工人运动。
门开了,就是周建忠本人,他看着冯石愣了一下,才认出他来,说:噢,你呀,你找我?
冯石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了明显的不友好,他说:老主席,我专门来看看你。
周建忠往后看看就冯石一个人,他有些惊奇,就说:你一个人来的?
冯石说:我们不像国营企业,我们不养闲人,就我一个人。
周建忠说:进来吧,我家又脏又臭。
冯石进去之后,被一种强烈的臭味呛得差点昏倒在地,许多围在栏里的狗都向他盯着看,表情很不友好。
冯石怕狗,有些紧张。周建忠说:没事,这些狗不咬好人。
然后,周建忠为他倒了杯茶,端到他跟前时,他几乎想要吐出来了,他说:就你一个人在家?
周建忠说:在狗市,不是在卖狗嘛。上回你在我那儿买了那狗,咋样了?
冯石说:好狗,现在养在一个德国人家。
冯石说这话时,内心涌起了伤感,他有些后悔没有拉着姜青一起进来,她现在干什么呢?还在门口等着我吗?她是不是又在接听邦德的电话?
周建忠说:那天在主席台上,我就认出是你了。还有你们那个关总,太没有教养了。
冯石从上衣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十万元的支票,说:这是十万,小意思,如果你用支票不方便,我可以让关总给你送现金来。
周建忠仔细地看看了那支票,说:你今天来,是想贿赂我吗?那你可真找错人了。
冯石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么穷的人,也会拒绝自己。
周建忠说:我承认,在当这个老酱油工会主席的十多年里,我看到了很多次毕石章他们的违规,违法,我现在想想很难过,我那个时候,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坏了良心呀。有时候就是很违心,我就是充当了毕石章他们这些人的傀儡。我明明知道,自己装傻是对工人的背叛,我很操蛋,我面对他们的的权力,我也是很无奈。老酱油被弄成这样,我周建忠也有一份,我他妈活该,这一次我带动大家起来,为什么?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如果我再不站出来,那我就要成为工人的罪人。你以为这光是个钱的事吗?
冯石听着老头的诉说,有些后悔给他钱,他觉得老头不像是装的,老头说话充满了真诚。
周建忠又说:你想,我要是拿了你的钱,被他们知道了,那会是什么结果?
冯石说:我是想您也老了,拿些钱放在家里,总会有用的。要不,我再加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