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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淳于髡,齐人也。问礼男女不相亲授。)孟子曰:“礼也。”(礼不亲授。)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髡曰:见嫂溺水,则当以手牵援之否邪?)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孟子曰:人见嫂溺,不援出,是为豺狼之心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孟子告髡曰:此权也。权者,反经而善也。)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髡曰:今天下之道溺矣,夫子何不援之乎?)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孟子曰:当以道援天下,而道不得行,子欲使我以手援天下乎?)
'疏'“淳于髡曰”至“子欲手援天下乎”。○正义曰:此章指言权时之义,嫂溺援手,君子大行,拯世以道,道之指也。“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者,淳于髡,齐国之人也,问孟子曰:男女授受之际,不相亲授,是礼然与否?“孟子曰礼也”,孟子答之,以为是礼然也。“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者,髡又问孟子,如是则嫂之沉溺於水,当以牵援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孟子言如嫂之沉溺於水,而不牵援之者,是有豺狼之心者也。以其豺狼之为兽,其心常有害物之暴,故以喻之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者,孟子又告淳于髡,以谓男女授受不亲,是礼当然也,嫂之沉溺援之以手者,是权道也。夫权之为道,所以济变事也,有时乎然,有时乎不然,反经而善,是谓权道也。故权云为量,或轻或重,随物而变者也。“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之,何也”,髡复问孟子,言今天下之道以沉溺之也,夫子之不拯援之,是如之何?“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孟子言天下之沉溺,当以道拯援之,嫂溺则当以手援之,今子之言,是欲使我以手援天下乎?此言不可以手援天下,当以道援之矣。斯亦明淳于髡之蔽也。
公孙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问父子不亲教,何也?)孟子曰:“势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继之以怒。继之以怒,则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於正也,则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则恶矣。”(父亲教子,其势不行。教以正道,而不能行,则责怒之。夷,伤也。父子相责怒,则伤义矣。一说云:父子反自相非,若夷狄也。子之心责於父,云:夫子教我以正道,而夫子之身未必自行正道也。执此意则为反夷矣,故曰恶也。)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闻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易子而教,不欲自相责以善也。父子主恩,离则不祥莫大焉。)
'疏'“公孙丑曰”至“不祥莫大焉”。○正义曰:此章指言父子至亲,相责则离。易子而教,相成以仁,教之义也。“公孙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公孙丑问孟子,言君子以不自教诲其子,是如之何。“孟子曰:势不行也”至“父子相夷则恶矣”者,孟子答公孙丑,以谓君子所以不教子者,是其势之不行,所以不自教也。教之者,必以正道而教之,以正道而教之而子不行,则续之愤怒。既续之以愤怒,则反伤其为父子之恩矣。夷,伤也。父子之恩,则父慈子孝,是为父子之恩也。今继之以怒,是非父之慈也。且以子比之,夫子既教我以正道,而子之身自未能出行其正道也,如父子之间,子以是言而反父,是则父子相伤矣。父子既以相伤其恩,则父子必相疾恶也。故云则恶矣。“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者,孟子又言古之时,人皆更易其子而教之者,以其父子之间不相责让其善也。如父子自相责让,则父子之恩必离之矣。父子恩离,则不祥之大者也。所谓易子而教者,如己之子与他人教,他人之子与己而教之,是易子而教也。所谓不祥之大者,则祸之大者矣。○注:夷有二说,一说则以夷训伤,一说以夷为夷狄,其义皆通矣。
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之闻也。(事亲,养亲也。守身,使不陷於不义也。失不义,则何能事父母乎?)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先本後末,事、守乃立也。)曾子养曾,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馀?’必曰:‘有。’曾死,曾元养曾子,必有酒肉。将彻,不请所与。问:‘有馀?’曰:‘亡矣。’将以复进也。此所谓养口体者也。若曾子,则可谓养志也。事亲若曾子者可也。”(将彻,请所与,问曾所欲与子孙所爱者也。必曰有,恐违亲意也,故曰养志。曾元曰“无”,欲以复进曾子也,不求亲意,故养口体也。事亲之道,当如曾子之法,乃为至孝。)
'疏'“孟子曰事孰为大”至“可也”。○正义曰:此章指言上孝养志,下孝养体,曾参事亲,可谓至矣。孟子言之,欲令后人则曾子也。“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至“吾未之闻也”者,孟子言人之所事者何事为大?以其事父母之亲为大者也;人之所守者何守为大?以其守己之身为大也。不失其身,而为能事其父母之亲,则我尝闻之矣;如失其身,而能事父母之亲,则我未之闻也。盖以己身尚不能守之,况能事其父母乎。“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者,言人谁不为所事,凡有所事於彼者,是皆为所事也,然而事父母之亲,是所事之本也。夫人谁不为所守,凡有所守於我者,是皆为所守也,然而守身,是所守之本也。所谓身安而国家可保,事亲孝,故忠可移於君,此之谓也,岂非事亲、守身为事为守之本者欤?“曾子养曾”至“事亲若曾子可也”者,孟子又言昔日曾子奉养其父曾,必有酒肉,将欲彻去,曾子必请所欲与者,如曾问复有馀剩,曾子必应曰有馀剩。曾已死,曾元奉养其曾子,曾元,曾子之子也,必有酒肉,将欲彻去,曾元不请所欲与者,如曾子复问有馀剩,曾元乃应之曰无矣,遂将以酒食复进曾子也,如此,是谓养其父之口体而已。必若曾子之养父,乃可谓养其父之志也。如事其亲,若曾子之事亲,则可矣。盖曾子知父欲有馀者与之所爱之子孙,故徇而请其所与,问有馀,故复应之曰有。是其遂其亲之志意,而不违者也,故曰养志也。曾元反此,盖有违逆其亲之志意,但为养口体者也,非养志者也。故孟子所以言事亲若曾子,则可以为之孝子。
孟子曰:“人不足与也,政不足与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过也。《诗》云:“室人交遍我。”,非。格,正也。时皆小人居位,不足过责也。政教不足复非讠尤,独得大人为辅臣,乃能正君之非法度也。)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正君之身,一国定矣。欲使大人正之。)
'疏'“孟子曰”至“一正君而国定矣”。○正义曰:此章指言小人为政,不足间非;贤臣正君,使握道机。君正国定,下不邪侈,将何间者也?“孟子曰:人不足与也”至“为能格君心之非”者,孟子言小人在位,不能事君,不足责之也,所行政教亦不足间非也,惟大人之为臣而事其君,故能格正君心之非也。○注“《诗》云室人交遍我”。○正义曰:盖《诗·国风·北门》之篇文也,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谪我。笺云:“我从外入,在室之人,更迭遍来责我,使己去也。言室人亦不知己志也。”
孟子曰:“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虞,度也。言人之行,有不虞度其时有名誉而得者,若尾生本与妇人期於梁下,不度水之卒至,遂至没溺,而获守信之誉。求全之毁者,陈不瞻将赴君难,闻金鼓之声,失气而死,可谓欲求全其节,而反有怯弱之毁者也。)
'疏'正义曰:此章指言不虞获誉,不可为戒;求全受毁,未足惩咎:君子正行,不由斯二者也。孟子言人有不虞度其功而终获其名誉,又有欲求全其行而终反受其人之毁者。以言其君子之人,於毁、誉不容心於其间,但务为善之实而不期人之誉,务去其不善之实而不愠人之毁,是皆行义以俟命而已矣。○注尾生与陈不瞻之事。○正义曰:此皆据《史记》之文而言之也。其事烦,故不重述耳。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人之轻易其言,不得失言之咎责也。一说人之轻易不肯谏正君者,以其不在言责之位者也。)
'疏'正义曰:此章指言言出于身,驷不及舌,不惟其责,则易之张。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人之所患,患於不知己未有可师而好为人师者,乃惑也。)
'疏'正义曰:此章指言君子好谋而成,临事而惧,时然后言,畏失言也。故曰师哉师哉,桐子之命,不慎则有患矣。言君子之患,在好为人师也。“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者,孟子言人之有患,非他,特在其好为人之师也。盖在人患在於不知己,未有可师耳,如务在好为人师,则惑也。
乐正子从於子敖之齐。乐正子见孟子。(鲁人乐正克,孟子弟子也,从於齐之右师子敖。子敖使而之鲁,乐正子随之来之齐也。孟子在齐,乐正子见之也。)孟子曰:“子亦来见我乎?”(孟子见其来见迟,故云亦来也。)曰:“先生何为出此言也?”(乐正子曰:先生何为非克而出此言也。)曰:“子来几日矣?”(孟子问子来几日乎?)曰:“昔者。”(克曰:昔者来至。昔者,往也。谓数日之间也。)曰:“昔者,则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孟子曰:昔者来至,而今乃来,我出此言,亦其宜也。孟子重爱乐正子,欲亟见之,深思望重也。)曰:“舍馆未定。”(克曰:所止舍馆未定,故不即来也。馆,客舍。)曰:“子闻之也,‘舍馆定然後求见长者’乎?”(孟子曰:子闻见长者之礼当须舍馆定乃见之乎?)曰:“克有罪。”(乐正子谢过服罪也。)
'疏'“乐正子”至“克有罪”。○正义曰:此章指言尊师重道,敬贤事长,人之大纲。乐正子好善,故孟子讥之,责贤者备也。“乐正子从子敖之齐”,乐正子从子敖往齐,而见孟子。“孟子曰:子亦来见我乎”,孟子见乐正子来迟,故曰子亦来见我乎?”“曰先生何为出此言也”,乐正子问孟子,何为於我而出此言也。“曰子来几日矣”,孟子又问乐正子从子敖到齐以几日乎?“曰昔者”,乐正子曰:往日来至,若数日之间也。“曰昔者,则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孟子又言子到数日,而今乃来见我,则我出此言,是其宜也。“曰舍馆未定”,乐正子又曰:为客馆所止未定,故不能即来也。“曰子闻之也,舍馆定然後求见长者乎”,孟子又言子曾闻见长者之礼,必待舍馆定然後乃见长者乎!“曰克有罪”,乐正子於是无所答,乃对孟子曰:是克有罪也。以其待舍馆定然後见,非尊师重道者也。宜孟子以此责之。
孟子谓乐正子曰:“子之从於子敖来,徒啜也。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啜也。”(子敖,齐之贵人右师王者也。学而不行其道,徒食饮而已,谓之啜也。乐正子本学古圣人之道,而今随从贵人,无所匡正,故言不意子但啜也。)
'疏'“孟子谓乐正子曰”至“而以啜”。○正义曰:此章指言学优则仕,仕以行道,否则隐逸,啜沉浮,君子不与。是以孟子咨嗟乐正子者也。“孟子谓乐正子曰:子之从於子敖来,徒啜也。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啜也”者,孟子谓乐克曰:子随右师来至齐,是徒以食饮而已。我不意有如子本学古圣人之道,而且今随右师之游,而以徒为其饮食也。孟子所以言此,盖谓子敖我未尝与之学古者,而今子乃随之游,是诎道以从人之谓也。○注云“子敖,齐之贵人右师王者”。○正义曰:此盖以经文推而为解也。《公孙丑》篇云:“孟子为卿於齐,出吊於滕王。使盖大夫王为辅行,王朝暮见,反齐、滕之路,未尝与之言行事也。”下卷言:“公行有子之丧。右师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悦,曰:‘诸君子皆与言,孟子独不与言,是简也。’孟子闻之,曰:‘礼也,子敖以我为简,不亦异乎?’”是知为齐之贵人右师王者也。
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後为大。(於礼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