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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畲客对丁重五一拱手,“多谢帮忙。请你先挑一块吧?”
丁重五知道野猪吃百草,也吃毒蛇,野猪肚可是珍贵的药材,于是划开野猪肚子,掏出猪肚,又一刀割断了筋连。畲人们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为首的畲客对丁重五说:“要不你拿走那对耳朵吧?”
丁重五这才想起来,畲客从采不吃野猪的下水,在他们眼里,猪肚便是废物一样。而猪耳朵却是畲客眼中最珍贵的食物,是立头功者或者盟主才可以享受的殊荣。他摆了一摆手,说道:“不用,不用。”然后扬长而去。
五爪垄,又叫五爪龙。曾经驻扎过一队义军。龙爪原本只有四趾,义军首领为了盖过天子,曾请人设计了五趾龙旗,五爪龙因此得名。年代久远,这些事迹已渺不可考。可五爪龙闹鬼的事,却是远近皆知。眼看天慢慢黑下来,丁重五不由加快了步子。
夏天的夜,流萤扑飞。不知何时起,一只独狼不紧不慢地跟在丁重五身后。丁重五往前走两步,狼往前走两步,丁重五停下,狼也停下。闹得丁重五好生厌烦,他想,这畜生不解决,今晚想快点走,恐怕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儿,他把刚得来的猪肚挂在肉钩上,扔给了狼,那狼显然是饿急了,一下子扑过来,一口就将猪肚整个吞下。丁重五笑道:“这是宝贝,如何能给你这么吃了。”说道,他一扯钩,用力一拽,将狼像钓鱼一样拖到自己身边。
狼挣扎着后退,丁重五举起肉斧来,一斧给狼开了膛,把那猪肚带钩都取了出来,接着前行。
丁重五走了两步,突然想,一会我跟别人说我杀了狼,别人一准儿不信,说我吹牛,不如我取点狼身上的东西。想着他回身取下狠的胆,放入他油油的工具袋里。
此时虽然夜至三更,可是一轮明月在天,地面给照得一清二楚。丁重五正大步流星地赶路,突然听到一个小孩的哭声。
丁重五是个热心的人,也没多想,便朝着哭声走去。果然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有一个小孩抱着头痛哭。丁重五好心上前轻声问道:“小弟弟,你为什么在这里哭呢?”
小孩一见有人问话,止了哭声,抬头怯怯打量着丁重五。这个小孩长得好生可爱,丁重五一见便喜欢上了。
“这位大叔,快救救我,我是被强盗抓来的,半路我趁强盗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也不知道跑了多少里,才跑到这里来,可刚才我看远处有一只狼,吓得我不敢乱走,只好在这树下哭。”小孩子抹了抹眼泪急切地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我家是十里堡的,我叫柳郎。”
丁重五想了想说:“你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这样吧,我正要去湖镇,你跟我去吧?”
柳郎缩起身子,警惕地望着丁重五:“你……你是不是人贩子?”
丁重五笑了:“哪有人贩子半夜不睡觉,跑到这深山里来拐人的。跟我走吧。”
柳郎站起来,刚迈了一步,脚一软,又摔倒在地。丁重五想,肯定是又惊又累,走不动道了。他蹲下来,背起小孩便走。
走了一段路,丁重五觉得不太对劲,背上的柳郎十分沉重,而目越来越重。丁重五心道不好,肯定是被鬼算计了。但他也不动声色,只是悄悄把刀具袋里的杀猪刀拿在手中。
“十里堡的桃子最好吃了?”丁重五突然冒出一句,然后咂了咂嘴,假装回味的样子。
“是啊,我家就是种桃子的……”小孩子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丁重五重重地掼到地上。
丁重五冷冷笑道:“还敢来迷我,十里堡十里的沙田,种西瓜倒是挺好,哪有桃子?”
柳郎在地上打滚,想幻化而走,哪知道丁重五的杀猪刀正好沾着狼血,狼血与狗血相似,也能怯邪。柳郎既然走不了,只好老老实实求饶:“大叔饶我,大叔饶我,我是被强盗杀死的,想要托生,就一定要迷死一人。可这五爪龙的道很少有人走,我等了好些天,才把你等来了。哪知道大叔你厉害,还望大叔你行善积德,放过我吧。”
丁重五心一软,沉吟了一会,说道:“哪你跟我走吧。等我去办完了事,就带你回来,帮你找到尸身,好生掩埋了,再给你烧几支香,说不定就能让你托生了。”
柳郎没说话,目光中充满感激之情。
2、惊逝
安员外家喜气洋洋。大公子安子期正心急如焚地盼着新娘的花轿到来。
新娘是远近闻名的北乡王家的姑娘。北乡王家,靠行医发了家,据说王老爷子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良方。
等杀完了猪,丁重五找了个偏点的席坐了下来。来贺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就连县令大人也亲自到贺,被接到正堂的首席上,与安老爷并排坐着。
一阵鞭炮声之后,王家的轿子停在了门前,乐师们吹吹打打,不胜热闹。小孩子欢欢喜喜跟在利市婆后面,一等她撤下花生大枣,立刻飞扑着抢成一团。
大人们对这样的排场也是满脸艳羡。
新郎早已恭候多时,只见他一身红衣,满面春风,急切地盯着轿子。他看过小姐的画像,王小姐当真是美若天仙。安子期窃喜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娶到如此的美人。
这时候新娘头上覆着红盖头,由伴娘扶着颤巍巍走下轿来。安子期一见伴娘,顿觉眼前一亮,那伴娘生得很美,仿佛在哪里见过。安子期心中一阵狂喜,伴娘都如此漂亮,那新娘该是如何地惊艳啊。他幻想着一阵风平地而起,吹去新娘的红盖头,帮娘的绝美容颜惊呆了所有的贺客。想到此处,安子期的脸上漾起甜甜的笑容。
风!天公作美,果然凭空起了一阵风!衣袂飘飘的新娘子,似乎要!临风飞举。红盖头终于腾空而去!
喧闹声戛然而止。贺客们个个张大嘴巴,望望新娘子,又望望新郎官。原来传说中美貌无双的王小姐,竟是一个塌鼻歪嘴,恶眉凶眼的丑女。只见安子期一脸惊愕,失魂落魄地呆立原地。“不是她!”忽然大吼一声,安子期便昏死过去。
家人们连忙围了上来。不一会儿,安员外也闻讯奔来,抢上去给儿子一搭脉,竟是脉息全无。安员外不由得低头痛哭。新娘王小姐一见新郎昏死过去,也有些慌了神,但是好在她记得自己家里有一个活死人的千金方。她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快步走到公公身旁,耳语了几句。
老安员外犹疑地望了一眼丑媳妇,紧接着对宾客一拱手,说道:各位乡亲,我有一个药方,能救小儿。只是良药难寻。一是野猪肚,一是狼胆,还有新死魂丹。有谁能在半日之内找到这三味药,安家必有重谢。”
宾客们一阵哗乱,议论纷纷。野猪肚与狼胆倒是好找,这新死之魂,上哪儿找去?
丑小姐也向大家深施一礼:“若是能救活我家相公,奴家这里也有重赏。”
3、献药
丁重五正在人群里看热闹,他身边的柳郎提醒他:“这野猪肚和狼胆你不都有吗?”
丁重五侧眼看了看他:“那新死之魂呢?”
柳郎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
丁重五犹豫了:“如果把你做了药,还能托生吗?你知道怎么化成丹吗?”
柳郎点点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能做这样的善事,下辈子一定能托生到一个好人家。大叔,你是个好人,你能帮我,我自然也能帮你。如果有可能,我托生到你家得了。”
丁重五苦笑道:“托生到我家,我光棍一条,再说了,谁愿意嫁给一杀猪的啊。”
柳郎也没多说,推了推丁重五。丁重五便把手举得高高的,说道:“我有这三味药。”
王小姐看了一眼丁重五,见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当真有这三味药?”
丁重五拍拍胸脯:“我从来不说谎话。”
王小姐点点头:“既如此,你把三味药献出来,我就把我的贴身丫头许配给你。”说着一指身边的那位漂亮女子。女子低头不语。
丁重五喜出望外:“此话当真?”
王小姐看了一眼知县:“县老爷在上,可替我作证,若是你真有这三味药,我定不食言。”
丁重五慢慢从袋子里掏出猪肚,狼胆,再看一眼柳郎,他点了点头,摇身一变,化成一颗灵丹。
王小妇颇通医道,一见这三样东西便知丁重五所言不虚。于是急忙亲自将猪肚与狼胆熬成汤药,配以魂丹,喂安子期服下。片刻之后,安子期缓缓醒转,只是有些神情恍惚,安家上下总算松了一口气。
王小姐当下把她的丫头慧娘,赏给了丁重五。丁重五如获至宝,自然千恩万谢。
看着慧娘羞答答地跟在丁重五身后渐渐远去,王小妇轻轻一声冷笑,不堪回首的往事忽然袭上心头。慧娘啊,你我从小比到大,我唯一能比得过你的,便是小姐的身份。不,也许还有胆量。记得有一次。我买来一尾漂亮的虎斑鱼,为了吓你,我用尖刀在它额前生生刻下一个王字。你吓得浑身发抖。哈哈,真是好笑。而这次,安公子明明看到的是你的画像,娶的却是我。看来想要幸福,还得自己去抢。
亏你当年还说,会择择才郎,不会挥择家当,如今你又择到什么了?
4、王鱼灯
春去春来,花谢花开,少女们的心事消散在荏苒的时光里,再难寻觅。
这一年的正月十五,安王氏带着两岁的孩子去龙丘城里看花灯。她的轿子慢行在通驷桥上,掀开轿帘,望着一对对喜笑颜开,携手游玩的情侣,安王氏心里一阵酸苦。当年相公安子期被救醒之后,变得浑浑噩噩,神志不清,除了吃饭睡觉,一概不闻不问。安王氏的日子这是凄苦。
千金方,安王氏苦笑着,只不过是借别人的魂魄支持已经失魂的身体罢了。这世界的事呵,你从外面看,永远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就像蒙着盖头的自己,像自己抢来的婚姻,像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千金方。
她突然想到慧娘,无论如何,我总要比慧娘强多了吧。轿子还在缓缓向前,这时她怀里的孩子指着一盏灯奶声奶气地说:“鱼,鱼。”
她顺着孩子小小手指看去,那是一盏巨大的王鱼灯。王鱼是灵江之主,年年都有人做王鱼灯以祈祷风调雨顺安王氏要收回目光,突然发现灯前一男一女亲昵地偎在一起。指着王鱼灯又说又笑。赫然正是慧娘和丁重五!
她竟然过得这么开心,安王氏恨恨地转头望向别处,不一会儿,目光重又忍不住瞥向王鱼灯前时,二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望着缓缓旋转的王鱼灯,心下怅然若失。忽然,安王氏蓦地惊觉,王鱼额头上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竟然与当年自己刻在鱼头上的一模一样。
轿子终于挪过通驷桥,安王氏犹自心有余悸。忽听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通驷桥要塌了!”话音未落,通驷桥轰然坍下。落水者拼命呼救,也有好心人不顾严寒下水救人。
安王氏看着那王鱼灯落入水中,随水漂走。突然,那鱼灯猛地回头看她,灯与人对视,安王氏猛然头痛欲裂,仿佛有把刀子在刻着自己的头,一遍一遍,写着一个王字。
孝子汤
1、误伤
圆月下,小小的船轻轻漾在水面。六郎屏住呼吸。手握钢叉,警惕地盯着江面。迎面的江风凉爽宜人。蛙声里的夜愈发安静。明月渐渐西沉,王鱼还是没有现身。六郎有些烦躁。
老人们说,王鱼身上有虎纹,有一丈多长,是灵江之主。可是谁都没有亲眼见过。白天,六郎来查看地形时,曾遇见一个白衣男子,他信誓旦旦地说,真的在这里看到过王鱼。
忽然,一个微微的水花翻起,月亮的倒影散成碎碎的银斑。六郎心中一颤,不由得握紧了鱼叉。
水纹缓缓消失了,依旧不见王鱼。六郎很失望,刚要放下鱼叉,一簇巨大的浪花跃起,足有五尺来高。六郎不假思索,举叉便刺。这一刺,六郎练了无数次,果然狠狠地刺中目标。
那东西很沉,六郎好不容易才把它拖到船边,借着月光,定睛一看,不由惊呆了,不是鱼,而是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斯人。
六郎的心猛地往下沉,沉向那无底的深渊。我,我杀人了?他眼前一黑,颓然坐倒……
不知过了多久,六郎回过神来。他慢慢把船移向岸边,拖着尸体,向着江边的林子走去。
沙土地很松软,即便如此,手脚发软的六郎还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挖出一个坑来。他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他。脊背一阵阵发凉。此时天光渐渐放亮。他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发现这人竟然是白天遇到的那个白衣男子。
那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