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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网络2009.2-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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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长,具体情况让子楠向你汇报。她一直在场。但不怪她,怪我平时的工作没做好。处长你多批评。我们一定改。我先去打几个电话,一会儿过来。 
   请坐,子楠教师。王处长微笑着招呼子楠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说吧,说说,当时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学校是什么政策? 
   子楠强忍着强忍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用双手掩了面,上身伏在双腿上,忍不住地抽泣。怎么说?从哪儿说起?再回忆一遍那难堪之极的事儿?不愿意,只想快点忘了。至于招生政策,又不是今年才这个样,省里难道会不知道。还有,说了,是不是就算告了校长的黑状呢?可凭心而论,校长又是为了什么?大环境摆在这儿,招到好学生才会有升学率,有了升学率才会吸引更多的好学生,学校的教学环境,老师们的奖金、课时补贴才会有着落。毕业班的老师一天十多个小时,起早贪黑,星期六星期天都不能休息,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升学率啊。孩子们要前途,老师们要生活,校长、局长要政绩,到底能怪谁呢?子楠的脑子一盆糨子,这些话乱哄哄地浮上来又沉下去,像与打架有关系又像没有关系,所以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想说。 
   王处长看见子楠的肩先是在激烈颤抖,慢慢抖的间隔时间长了一些,就起身到洗手间拧了把毛巾,碰了一下子楠的胳膊,递给她,专注地望着,不再催她说。 
   子楠的情绪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她仰起脸红着眼睛对着王处长抱歉地笑笑,抽了几下鼻子,然后就坐直了身子,把双膊伸长了放在两个膝盖上,双眼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因为是一个人面对王处长,王处长又是来调查处理事故的,子楠就有些紧张,双手交叉紧紧地握在一起,隔一会儿再悄悄松开。紧着松着,指端便先是失了血色,后来又红润起来,粉粉的、玲珑饱满的指甲,一颗颗罩在无色的指甲油里,静静地闪着光。 
   房间陷入了寂静。王处长轻轻咳了一声,子楠感觉王处长的身体向自己倾了过来。她的心提到了嗓口眼。四年多的交往,她知道王处长是个好人。王处长每次到丹阳来出差,都会由张局长陪着,约子楠找个农家小院吃顿饭。席间,两个领导会好奇地问子楠一些体操上的事情,子楠就给他们讲体操的各种动作和比赛规则。逢年过节时王处长会给她打个电话,偶尔也给她发几条好玩的短信。张局长曾对她说过王处长老婆早就跑出国门了,他可是个钻石王老五啊,也开玩笑托处长给子楠介绍个高层次的男朋友,但她一直没往深的地方想。她是老老实实地接完了电话就挂,收到了短信就回个谢谢,从来没有多余的一句话。她能猜出王处长和张局长的心思,但她一是觉得自己和王处长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门不当户不对;二是她不想离开学校,所以她也就从没想到去刻意讨王处长的欢心。在处长和学校之间,她觉得自己能把握的是后者,但现在看来,她一个体育老师是什么也把握不了哇。 
   王处长移过来了,停住,微微弯了腰,轻轻拉起了子楠的双手。洁白的双手,玉笋一样的纤纤手指,子楠才二十五岁吧。多么美好的年龄。该是意气风发,浑身洋溢着豪情,眼睛里写着希望。可子楠的眼睛,藏着羞怯、哀伤、还有失望、灰心……王处长的心像被扎了一下,隐隐痛起来。 
   子楠被王处长的眼神烫着了。她咬着嘴唇,把头低得越发低,以至于王处长要偏了头才能看清她的脸。子楠的脸庞如同雨打的梨花,又像娇艳的桃花。王处长心跳加快了,他站起身,稍稍一用力,就把子楠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拥入怀里。子楠慌了。张局长,张局长呢?张局长怎么还不来?怎么办?虽然她知道王处长喜欢自己,自己也不讨厌王处长,但她绝不能认同在这个时候、在学校出了事情的情况下和王处长有什么更进一步的私人关系。如果那样,那自己成什么了,想都不敢去想。如果那样,还不如那天被打残,躺在床上,走不了路,也就免了今天…… 
   子楠侧着脸伸长脖子去看房间门,没有动静,张局长还没回来。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但立即坚决地摇了摇头。但那个想法还是奇怪地刺中了胸口,子楠顿时觉得胸口很痛。本来就伤着,现在又裂开了口子,有了缝隙,又有冷风吹进去,疼,还有一点恐惧的战栗,怎么办、怎么办……子楠担忧着,想哭,却莫名其妙地微笑了,一边微笑一边淌下一串一串的泪,一边微笑一边坚决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望着王处长,异常清晰地说,对不起! 
   
  四 
   子楠拉开门就要走,张局长进来了。说不走了,晚餐已经安排好了,留下来帮忙照顾一下客人。也没有别人,就是王处长当年的几个战友。 
   子楠还想走,张局长拉长了脸,剜了她一眼,说这也是工作,工作都要善始善终。她只好把迈出的一只脚收回来,调整了方向,跟在张局长的后面,来到二楼的临江餐厅。 
   这是全市档次最高的酒店。巨型的宫灯下,硕大的餐桌、沙发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欧式壁炉上,枝形烛台闪着耀眼的银光。一束束鲜花,在餐桌上、茶几上散发着浓烈的芳香;宽边餐桌上,餐巾折成郁金香花的形状,婷婷地插在水晶高脚杯里;龙虾红彤彤的大螯,伸在盘子外面;新鲜的水果,躺在精致的藤编小篮里;鱼贯而入的客人,亲热又矜持地打着招呼……子楠强打精神站在张局长的身边,帮着招呼客人。进来的客人们一见到她,都先愣了一下,然后又把目光换成探究的,在她和张局长身上移来移去。子楠接受着这种目光,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悔意。客人不停地瞟她,悔意就一阵阵地从心底跳上来,满胸满脑子游走,像在体操垫上快速地腾挪翻滚。 
   座位在张局长的一手安排下,按时下流行的方式,男女资源合理配置,错开了坐,子楠坐在张局长的身边。环境好,酒菜好,进行了有一半时,餐桌上就出现了各种形状。有的掩着口说小话,咬耳朵,有的在那里相互留电话号码。子楠没有心思和别人说话。她想着昨天的事情、今天的事情、刚才的事情。刚才张局长说,别紧张,不用怕,只好一切听他的,事情自然会向好的方向转化。子楠恍惚明白,事情就是这样转化的了,安排她去见王处长,以友情的名义;接着是现在的酒宴,将友情继续到底……她心底沁进一丝凉意,她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词:价值。这些年来,她用心对待工作,挣了那么多奖状,她以为她在工作中实现着自身的价值,也被社会肯定了她的价值。但万万没有想到,节骨眼上,也是自身被伤到体无完肤的时候,没有安抚和帮助不说,自己还要充当一名施救者,而凭借的底牌却和自己长久追求的价值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子楠想到这些,心里的凉气越沁越多,全身越来越燥热了,出气也很急。越来越凉,越来越热,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了—— 
   敬酒啊!子楠感觉胳膊被轻轻碰了一下,她从自己的思维中回头,见张局长正向她安排任务,使眼色让她从王处长开始! 
   子楠心中有了愤怒,有了厌恶,有了不屑,但表面还能平静。之前纷繁的思绪下,一种沉重的东西在她体内涌动、游走,引导她一下子明白了许多。明白了,也清醒了,也绝望了,便不再畏惧。她的胳膊上有了力量。她婷婷地站起来,淡淡地笑着,眼神扫向张局长,然后再收回,平静地端起面前的饮料,直视着王处长。王处长坐在她对面的主宾席上,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子楠迎住王处长的眼神,一杯饮料一仰而尽。王处长端详着她,也是微微一笑,把酒杯端起来抿了一口,点点头暗示她坐下。子楠坐下,平静地环视四周,发现人们已没再用目光探究她。人们的注意力被张局长扯去了,一位子楠不认识的女士正在娇声娇气地在为张局长鸣锣开道,说欢迎张局长给大家表演节目。 
  

   张局长最擅长在酒桌上讲故事。他笑眯眯地站了起来,一边双手撑了桌面,像到学校里作报告样,一边干咳几声,开始讲了—— 
   说是当年对越反击,有个营长英勇作战,不幸被流弹打飞了那个。营长的老婆年轻貌美,她清楚营长伤情,整日泪水涟涟。营长耐心安慰她:孩儿她妈,别哭了,孩子也长大了,还求什么呢?你看,现在我都破格提拨为团长了,转业到地方也是县级干部了,难道一个县级干部连那个都不如? 
   一桌人笑翻了。有人捂着嘴嗤嗤嗤;有人埋着头,却能看见肩膀头在一耸一耸,把桌上的碟子勺子颠得咣当响;有的人站起来要往沙发上倒,说怕滚到地上闪了腰……一个局长嘴里发着“咯儿咯儿”的声响,手指小棍儿一样直戳张局长的额头,你呀你呀,你不就是县级干部吗?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借机发牢骚?想让处长同情你,不给你处分? 
   张局长也哈哈笑着,内心很满意现场的气氛。他满脸灿烂地去看王处长,却发现王处长面无表情。王处长是今天的主宾,位置最高,这种庸俗的段子,他怎么好和下级一起大笑?张局长理解。不笑不说明问题,因为一人讲一个笑话是王处长答应了的,这说明王处长今天的心情不坏。心情不坏,那个事也就会大事化小了小事化了了,想到这里张局长就又得意得像一个做了巧事正等着父母表扬的小孩,再次对着这个省里来的处长,笑得露出了二十颗白牙。 
   王处长面无表情,他的心没在段子上。他对这些段子太熟悉了。如今的人聪明,心中的话,不直说,用各种方式表达出来,嬉笑怒骂,作践自己,兼着声讨社会。比如张局长,他其实就想说自己工作如何不容易。他的心被刚刚收到的手机短信牵跑了,短信是闵子楠发的。在张局长开始故事时,他看见闵子楠轻轻下了座位,冲他淡淡地笑笑,利索地朝门口走去,随后短信就到了。 
   短信很短,只有几个字—— 
   对不起,我走了。 
    
  五 
   正式处理决定在二天就出来了。对八中、九中两所学校的招生行为提出严肃批评,要求立即整改,重新修订招生方案,要求禁止公开发布学生高考成绩排序和录取红榜,禁止出喜报、挂横幅、公布录取人数、上线人数,各校的招生广告必须经市教育局负责审批。打架事件涉及的老师因是职责所限全部免于追究。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快开学了,闵子楠却没有再在学校露面。有小道消息告诉校长,子楠去了外省的一所体校,给一群四五岁的小姑娘当体操教练。 
  (选自新浪博客blog。sina。) 
   
  责任编辑:杨中标 
  
戴红肚兜的女人《芳草·网络小说月刊》2009年2期崔志轩

  1 
   玉林村村西的大树林是玉林村人们的避暑胜地。这里二十多年前原是生产队的打麦场。包产到户后,有人说,闲着这么大的地方怪可惜的,要是种上庄稼一年也能收入好多呢。于是,一片大场便被划成了数十块,按人口的多少分到了家家户户。大场分开了,却并没有人种庄稼,原因是这里离村子太近,就是种上庄稼也免不了让猪羊糟蹋。开始还有人在这里打打场、晒晒麦,后来有人种上了树,再后来满麦场都种上了树,麦场也就名存实亡了。树越长越粗,越长越高,一派蓊蓊郁郁、遮天蔽日的样子。即使夏天太阳最毒的时候,树林内也满是荫凉。 
   树长大了,到了该砍伐的时候了,却没有一家去砍。大家的心中都有一个算盘,自家的树砍了,就等于给别人家的树木让出了地方,别人家的树木就会长得更快、更好、更高大。这样一来,倒成全了乘凉的人们。从春末一直到秋末,这里满是乘凉的人,老老小小、男男女女。 
   不过,除了孩子,男女之间还是有一个界限的。东边离村近的是女性的专属区,成年男子入内是要挨骂的,因为这里有很多女人是光着脊梁的。特别是一些年纪大、辈分大的女人,更是肆无忌惮,就是光着脊梁也敢在大街上走,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女性的专属区域。尽管这样,还是有一些男人冒着挨骂的危险,蹭到禁区的边缘,瞅一眼,然后迅速跑开,目的就是一饱眼福。村里的老光棍儿东正就是其中的一员。有一次,老光棍儿东正磨蹭的时间太长,表现也特别失态,他不但瞪着眼睛看,而且还和一些风流的娘们儿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手脚也无规则地晃动着。年纪最大辈分也最大的元宝奶奶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一边大声喊着东正的名字,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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