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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算是欠定了她男人的。”花子絮絮叨叨的;罗德仁两行浑浊的泪水流了下来。
九
大约二年后;这个城市发生了一起离奇的事件;报纸上是这样报道的:
66岁老人把自家变“碉堡”
本报讯近日;我市某街一栋居民楼里;一名66岁老者意外身亡。居民报警后;市公安、消防等多个部门相继赶到现场;进行紧急处理。由于防盗门异常坚固;工作人员经过2个小时的紧张行动;将老者邻居家的墙壁凿开。进入该居民家中;发现老者已经死亡;初步确定是煤气中毒身亡。
据该楼居民介绍;老人名叫罗德仁(音);今年约66岁;租住该楼一单元五楼三门已经有三年了。近两年;老人经常有一些怪异的表现;也不见他跟外界交往;让居民感到十分害怕。平时;老人经常向楼道里倾倒垃圾和粪便;邻居们出门都小心翼翼的。
公安和消防人员进入现场后发现;屋内有37袋大米;19坛煤气。煤气坛已被全部打开;邻居也是因为发现刺鼻的煤气味才报警的。公安和消防人员还发现;屋内被改建得像碉堡一样;窗户被全部砌死;墙壁也被加厚;并凿开了多个用于观望和通风的小孔;门上装了多把锁头;并用特殊装置固定住了。
记者就此咨询了有关专家。专家认为死者可能是由于极度孤僻从而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问题。专家建议家有老人的市民平时多注意和老人沟通;避免让老人产生被抛弃感;尽量让他们老有所为;老有所乐。
看完报纸;罗汉长觉得鼻子有些酸;他看着窗外;天空很高。他连秘书走进来都没有发觉。他对着镜子看了看;他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再看看脸上;也有皱纹了。他想到他有一天也会老;陡然觉得身心疲惫。
责任编辑向午
骂我的人是谁
1
五月无风无雨;从一号到七号;天空朗朗地没有一丝云彩;五一长假就有了气氛;别的办公室都过节去了;放了长假;许松柏他们行政科却没放假;不仅没放假;而且还特别忙;忙着咨询;忙着接一个又一个的投诉电话。一句话;忙低保。
低保的全称;叫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金;张寒友说;政府搞的这个低保;有些类似美国的失业救济金;但许松柏不同意;说它更像困难补助。许松柏之所以对困难补助记忆犹新;是因为以前在长江毛巾厂当工会主席时;每年都搞困难补助。当时的困难补助远不就像今天的低保这么难办;现在下岗的困难户很多;低保又有一定的比例;谁够条件谁不够条件;就带点竞争性。许松柏很清楚;凡事一涉及到争;就会有矛盾;有时居委会刚把名单报上来;投诉的电话也紧跟而来。许松柏是行政科科长;难免不听闲话;有时也挨骂。为了避免挨骂;最近一段时间;他和张寒友几乎天天下居委会搞调研;要求居委会搞阳光工程;将所有申请低保的名单进行公示。据他所知;有的居委会搞了公示;有的居委会没搞。
七号这天;许松柏刚送走几个咨询的居民;正想喝口水;电话又响了;他抓起话筒刚喂了一声;那声音就像子弹冲出来:“许松柏;我日你娘。”许松柏耳膜被震得生痛;忍住了正想问;对方把电话挂了。许松柏握着话筒发呆时;张寒友气呼呼走进来;许松柏放下电话;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问:“有情况啊?慢慢说。”
张寒友是前年区政府公开招聘招来的干部;他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能进政府部门;他很珍惜;工作上十分投入。他说了这么一件事:
今天他去德昌里调研;刚进巷子口就被居民包围了;后来在一个老党员家里;大家向他反映了胡美丽的事;胡美丽原来是塑料二厂的女工;下岗后的确再就业;但不是靠劳动;而是靠色相在夜总会坐台;后来认识了一个南边来的大款;干脆包租给大款;这次申请低保;胡曼丽把居委会几个领导请到香格里拉饭店吃海鲜;名字就上去了;群众们都说;胡曼丽这种人拿低保;不是在打社会主义的耳光吗?张寒友说:“我马上找到居委会;发现德昌里居委会完全变了;开了七八桌麻将;里头乌烟瘴气;男女老少齐上阵;什么人都有。但我还是忍了;就和赵小远谈胡曼丽的事;问听到群众议论没有。赵小远冷笑着反问我:群众?群众也有左中右;低保这种事;本来就是个矛盾;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说我到底该听谁的?”
许松柏拧着眉头听完;马上给赵小远打电话:“我是许松柏;我想问问;这次你们报上来的名单;经过公示没有?其他几个居委会按要求都搞了公示。”赵小远说还没来得及公示。许松柏笑着说:“那就公示几天吧;免得到时被动。”许松柏将电话挂了;又对张寒友说;“居委会那边;是有些问题;所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吃海鲜虽然没自己掏腰包;但最终还是要付出代价的;比方信誉度降低了;别人不信任你;甚至骂你;你说以后你还怎么搞工作?”张寒友说:“你是在敲我警钟吧?”许松柏说:“不存在敲警钟;是打预防针;共勉吧。”
许松柏下班回到家;因为心里有事;所以没胃口;他进厨房下了一碗面条;端到客厅刚扒了两口;电话响了。许松柏以为是老婆刘青萍;抓起话筒一听;不是老婆;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许松柏;听出来了没有?你怎么也不问老子为什么要骂你们啊?”许松柏听出是下午打电话骂他的男人;克制着情绪问:“你是哪个居委会的?有什么情况你可以正常反映;不要骂人嘛。”男人冷笑起来:“反映?你以为我相信你呀?老子不相信你们!老子只想骂人!想起来了老子就要骂几句。”电话又挂了。许松柏放下电话;面条也吃不进了;点了一支烟慢慢吸。
刘青萍下班回来;见他对着桌上的一碗面发呆;就问:“怎么下面吃呀?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许松柏说:“说话怎么越来越没水平?老毛病犯了;你才老毛病犯了。”刘青萍笑着说:“老胃病难道不算老毛病哪?我是关心你;早上我给你把饭都准备好了;打开微波炉转三分钟就热。”
刘青萍开始换衣卸妆。她以前也是毛巾厂的女工;号称毛巾厂一枝花;当时有好些男工想追;许松柏那时是车间主任;也看中了刘青萍;他是干部;人也长得不错;所以得天独厚;没费吹灰之力就把刘青萍追到手。现在刘青萍虽然人过中年;但心态好;坚持跳健身舞;所以身材保持得还好。许松柏见她脱了套裙;仅剩背心胸罩短裤;还把头发也松散了;就凑近她说:“好久没研究工作了;研究一次吧。”
刘青萍推他说:“我没力气;我累得很。”许松柏俯在她耳边说:“又不要你用力;我用。”就关了床头台灯;就搂着老婆开始研究工作。刘青萍先开始抵挡;见抵挡不过;这才随波逐流;像是被老公推进一片碧波之中;心旷神怡;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完事后;刘青萍说:“别看你瘦;真正工作起来还是劲头十足的;说明你还没老。”许松柏说:“老什么老;才49岁;正是年富力强拼命工作的时候。”就点了一支香烟抽。刘青萍见他不说话;问:“今天你情绪不对呀;是不是心里有事?”许松柏想了想;就把被人骂的电话说了一遍。刘青萍说:“就这点屁事;以前你当毛巾厂工会主席时;也没少挨骂;那时你怎么说?说群众的骂就像一面镜子;可以从里面看到一些自己看不到的缺点。”许松柏问:“我说过这话?我忘了?”
许松柏关了床头台灯;却睡不着;他听见刘青萍的鼻息;小北风似的开始朝他刮;声音也一点点大起来。他知道老婆下岗后很辛苦;这里那里打工;按她的话说;当工人时—直没进步;下岗后天天在进步。刘青萍现在是中百超市第12分店店长;每天早出晚归;人很辛苦;所以头一落枕就入睡。许松柏不忍心推醒她;就把枕头搬到另一头;半天没睡着;一直在想那个电话:“许松柏;我日你娘。”他想;骂我的人是谁哩?
2
许松柏心里一直装着那个电话;以为那人还会打电话;等了两天没等着;就决定主动出击;下居委会去找线索。这天他到车站居委会;走到门口;看见一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女人;正朝居委会肖主任怒吼:“姓肖的;你一手遮天;把政府的关怀当人情送;该送的不送;不该送的送了;不行;今天我就要和你理论到底。”看见许松柏进来;肖主任和中年女人一起回头;肖主任跟许松柏点头打招呼;中年女人也盯着许松柏。许松柏觉得中年女人有几分面熟;果然她说:“是许主席呀?”许松柏就想起来了;原来这女人是长江毛巾厂的工人;叫王淑芬。
王淑芬说:“早听说许主席在我们街办当领导;今天既然碰到了;干脆就实话实说;不过一两百块钱的低保;但钱再少;也是党的温暖对不对;可肖主任执法不公。硬说我不够格?”肖主任等王淑芬说完;才说:“王淑芬你要搞清楚;申请低保是有基本条件的;别的地方可以轮流坐庄;但我这里不行;就说你的情况;老公在外地做生意;刚买了100多平方的新房子;而且你穿金戴银;还养宠物;有人反映说;那个叫贝贝的宠物;每顿吃牛肝喝牛奶;比有的老人吃得还好;还有打麻将的事;真正揭不开锅的下岗人员;还敢打麻将啊;可你不但敢打;天天还日夜两场;五分的开口翻;还红中赖子杠;输赢就是几百上千;如果你这种情况能拿低保;党和政府的关怀岂不成为笑话?你今天运气好;街办许主任也来了;你不是要理论吗;有什么话你对领导说。”说完;肖主任看许松柏。
许松柏想了想说:“前几天我看了报纸;上面登了一个外地人写给武汉人的几句闲话;大致意思是:武汉市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是鱼米之乡;但这个鱼米之乡也有不足;他概括为三多;闲散人员多;做小生意的多;打麻将的人多;为此他问:在马路旁边打麻将的都是些什么人哪?”许松柏看王淑芬:“你不会也在马路旁边打麻将吧?”王淑芬撇嘴道:“我一般在麻将室玩;也不像她说的;天天几百上千的输赢;我一般打一分的;输赢也就几十百把块。就是有一两次;和几个男的打五分的;手气好;赢了他们几百块;所以他们心里不舒服;到处传播。”
许松柏说:“这样吧;今天既然遇见毛巾厂的老同事;多的我也不想说;就事论事;就说打麻将;以前我也打;为什么现在我不打;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怕输;输个几十百把块的;心里承受不了。据我所知;很多下岗的人都是这个想法。就按你说的;你一般每天打一分两分;输赢几十百把块;但你能够承受啊;所以那两百来块钱的低保;就和你失之交臂了;另外我还想解释什么叫低保;政府之所以设立这个保障金;不单纯是安抚;主要还是激励;鼓励那些拿低保的人员;想法再就业;尽快走出低保队伍。”
王淑芬的脸色有些难堪;她看着许松柏;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就转身走出去找她的贝贝;就是洁白美丽的那只小狗;那狗正和只杂毛狗打得火热;王淑芬上去踢了它一脚;骂道:“骚货;走到哪里就撩骚;看老娘回家怎么收拾你。”
肖主任觉得王淑芬指桑骂槐;想追出来;被许松柏拦住了。肖主任四十多岁;以前也是一个街道工厂的厂长;和许松柏一样;厂子垮了;就来到居委会当主任。她对许松柏说;当了几年居委会主任;就像在江湖里走了一遭;什么人都遭遇过:车站居委会是贫困区;下属的三百多户居民;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家里都有下岗的;低保的比率根本不够;每次确定低保人员名单;都要挨骂。说到此;肖主任眼圈红了。许松柏想起自己挨骂的事;就有了同感。但他安慰了肖主任说:“只要我们秉公办事;一碗水端平;群众到头来会理解的。”安慰了几句;他才起身告辞。肖主任送他到路口;汇报说这次低保名单;正在公示;等公示完了再报到街办。许松柏点头;让肖主任留步;这才走了。
许松柏离开车站居委会;经过车站市场;穿过拥挤堵塞的小路;看见有个小贩似乎朝他微笑。许松柏经常下居委会调研;认识这里很多小贩;也有很多人认识他。许松柏上前问这个小贩:“青椒怎么卖?”那男人说要青椒啊;就拿塑料袋装青辣椒;装西红柿;装好后起身;又跑步去对面的卤菜店;弄来一大包卤牛肉;卤鸡子。许松柏等他打理成一个包;笑着问:“要不要钱啊?”男人笑着说:“这……这样吧;我和你夫人结帐。”就将一大包菜递给许松柏。许松柏感到奇怪;问:“你认识刘青萍?”男人说:“我们是中学同学;那年我老婆儿子农转非;许主任帮了忙的;所以总想找个机会表示一下。”
许松柏依稀记得;好像有这么回事;那还是好几年以前;刘青萍给他吹枕头风说;有个同学农转非;请街办出个证明。许松柏对这种事;只要符合政策的;他一般都办了。他想了想;硬给钱这人吧;他不仅不会接;扯来扯去的容易被人误会;就说:“那就让刘青萍来和你结帐。”
3
许松柏把菜拎回家;把晚饭做好。七点钟时;儿子许萌回来了;带回一大包脏衣服;两双臭球鞋;然后扑向饭桌;狼吞虎咽吃饭。许萌16岁;正是吃长饭的年龄;个头